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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昨夜星光灿烂 郑裕玲

郑裕玲多年后采访过周润发,但并不谈他们从前的事,说:“观众都不喜欢听以前的故事”。那时候,她和周润发是标准的银幕情侣。周润发是那种粗枝大叶的英俊,性格爽朗,带点江湖气,不修边幅的疲懒和幽默,身边的她把齐肩长发剪了,电成了大波浪卷,因为当时《霹雳娇娃》里的Farrah Fawcett也是这样的发式,大概是为了贴合戏里人物的身份。现在,他们是旧时人面。提从前会知道年龄,但真有情时往往忘言,“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自《网中人》开始,拍摄了《亲情》、《火凤凰》、《鳄鱼潭》,演戏上绝对是好搭档,只不过生活里,她太聪明。太聪明的女人,可能让人觉得适合做同事,而非情侣。

不提从前很明智,她只说现在,好好生活,读书、锻炼,做自己。

陪伴最长时间的男朋友是吕方,虽然外貌不相衬,但也坚持了16年,最终分手。2008年10月底,专程找《明报》做了最后一次澄清:“我要强调,分手并不是我嫌他没钱、没地位,如果真要嫌,怎会在一起16年?这件事,完全与金钱和第三者无关!”

实际原因也不过是彼此的习惯,“他有好多朋友,我却很少应酬;我特别早起床,他特别晚睡觉,生活作息始终不一致。去到某一个阶段,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他想有自己的空间,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依然是朋友,还会不时联络、见面、通短信。虽然我们没有结婚,但很多人离婚之后,都会视彼此为最好朋友。他是我生命中一个很特别的人,以后也会互相帮忙。”

还是老派明星的风度,“再见也是朋友”。

之前的甘国亮和她分手,她也只不过回应:“不必一句顶一句好像骂战,分手之后各走各路。”潇洒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她在80年代初的电视里的妆容很有特色,三角眉,眼影涂得黑而深邃,衬得目如寒星,是标准的扬眉女子,不够娇媚热艳。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她的最佳拍挡是周润发、万梓良。周润发倜傥俏皮和不羁,她演的“方希文”顶了缪骞人“贺萦”的位置和周润发恋爱。“方希文”善解人意但不失个性。那时候周润发留着长发,喇叭裤配尖领子花衬衣。两人坐在黑夜的台阶上,默默地爱恋对方却又自尊得怯于表达,当然最后还是遵循观众的要求改了剧本,让他们终成眷属。至于万梓良,是善良勤勉的好人。郑裕玲的角色精明强干,怜悯于他低微不幸的生活境遇,被他朴实的爱情感动。他可能还会喜欢其他的女孩子,坦诚地向她表白对他人的爱意。她善解人意地谛听,简直像牧师听人告解。最后,一不留神她被坏人整成植物人,万梓良哭得要死,已经大结局了。?

她演的女子从不跟人家争男朋友,适度的低调冷淡颇见风情,情感受挫以工作疗伤。后来这种趋向越发明显,扮工作狂的机会很多,属于“三高”女子:学历、薪酬、身材样样高,也许应该加上一条,心和眼,也高,不晓得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匹配。

结果很不幸,这种角色定型不是让她演《律政俏佳人》那种轻喜剧,而是有些八卦的《男亲女爱》。从头到尾地被揶揄,遇人不淑到极点。对象都是:色情狂、变态、同性恋、小男人……最后居然让她和贱精先生黄子华相爱,虽然有趣但有些奇怪。难道毛小姐不算得自力更生的女中丈夫?编剧似乎对这类女性有些偏见,夸大了她的缺点。不过毛小姐有些像她, “如果没有爱,那么就有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钻戒自己买,也积极寻找爱情,更是不懈惰地坚持每天上健身房健身。她注重运动,新闻里都是跑马拉松。有一年和港姐一起做节目,年轻近20岁的小姑娘跟她一起在瑜伽课下腰劈腿,柔韧性还没她好。这样意志力顽强的女人,让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裕玲的演技很不错的,要说受制约,是因为形象。当年在“佳视”做着配音、报时的工作,假如没有黄霑、简而清的鼓励,可能也就中途转行了。她所在的80-90年代,美女太多,张曼玉娇俏,钟楚红性感,王祖贤诡艳,林青霞清秀,她们的成功多少都跟外貌有关。

她的外貌,上大银幕比较吃亏,后来转去搞笑。最卖座的是张坚庭的“表姐系列”,大概港人以为这样硬朗痴憨、带点神经质的角色可以涵盖大陆同胞的形象,不免有些讽刺。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演戏。其实早期的电视台更有包容性,“新浪潮”导演们也在那里历练过,她在“佳视”和“无线”拍过徐克、方育平、许鞍华执导的短剧。?

若说喜欢,大概是她演的《花城》(1983年),她的演技颇具张力。她饰演一个爱上艺术家的少妇,穿着宽大的衣服在街上狂奔,外貌算不上美,但颇耐看,眉宇间有些寂寞,坐在床沿满面颓唐,仰向光影斑驳的天花板。如果没有后来的《花样年华》(2000年),她就是现代版的“苏丽珍”。除去导演的身份,欧丁平做美指、剪辑,搞得造型很小布尔乔亚。女性不着内衣外罩宽袍大袖,那时也算得上很有性格。结尾却有些骇人:艺术家用情不专,她与之共浴,因爱生恨,一刀将其杀死在浴盆里,在最后她紧紧地拥抱他,说不可以失去她。绝望而冷静的表情,停了几秒钟,褪却。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毁灭的痛感,爱比死更冷的结局。艺术家是周润发演的,没有小马哥、船头尺来得传神,但很性感英俊。郑裕玲这样的女子,演出了一个寂寞女人的桀骜而酷烈的温柔。恨是爱的终点,比爱更疼痛一些,久一些,狠一些。那种表情和神采,会使人联想起黛安娜·基顿(Diane Keaton)。凭此一角,这位资深电视演员拿的是金像奖“最佳新人奖”。

现在的她,做了主持,比年轻时多了些体谅,性情里多了些柔软。在台上比赛的选手因为身世哭得泣不成声,就连身边的男主持都哭了,她说一句“赶紧拿纸巾,唉,都哭成这样了”,递过去纸巾,安慰对方。可是从小长在单亲家庭的她,很少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脆弱,还是太倔强的缘故,似乎这一辈子都在和命运的风霜雨雪作斗争。

她似乎从来没有做花瓶,我想是性格的成分多点,其实她身上有种凛冽之美,从“佳视”到“无线”,再从小银幕到大银幕,她有她的特殊性,无关媸妍,而是演技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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