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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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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尼乐园里,游客摩肩接踵。

阎寒和孩子们玩得正欢,突然从身后传来有礼又古怪的声音。

“阎先生,真高兴在这里遇到你!”

阎寒侧首,下一秒,他脸上仅剩的礼貌笑容瞬间敛去,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男人。

探戈一手拿着花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汗,一手拉拉身上的花衬衣,扯扯腿上的花长裤,让身体通通风,对上阎寒的俊脸,顿时“笑靥如花”。为了追踪这匹千里马,他这个伯乐可是走遍了整个乐园,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们好有缘!”他笑,心花怒放。

阎寒目光深敛,隐藏不悦,但没有慑人的冷戾之气。他已经调查清楚,这人是货真价实的模特儿公司的总经纪,自然也知道这家伙整个星期都待在隔壁房子朝自家东张西望。因为对方是无害人物,所以不以为意。双方都按兵不动,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平静的星期。

沉默之中,探戈不慌不忙地拿出录音机,举到阎寒跟前,笑容放大,转为夸张,两边嘴角扯到极限。

“嘻嘻,阎先生,我想问问,当你每天从你老婆手里拿过买菜钱,你有什么感觉?”他特意在“每天”和“买菜钱”加重语气。

阎寒望着他,面无表情,内敛的目光渐渐转为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似乎要把他冻成冰雕。不过探戈神经够粗脸皮够厚,暂时还不受影响,依然咧出一副白牙,嘿嘿地笑着。

霎时,一个冷得像冰块,一个笑得像白痴。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阎寒缓缓地眯起眼,淡淡扫过他恶作剧性的笑,侧过身去,抱着孩子们坐到座位上。

探戈见他不予理会,便竟自扭臀跟着坐了上去,嘴巴也没闲着。

“阎先生,我是为你着想,想想,一个世界超模竟然做些保姆加奶爸的事,拿那么一点微薄的工资,拿到手连塞娃儿的手缝都不够……”他可是想方设法住到他们家隔壁,明察暗访、细微观察了一段时间,算好时机,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激将”。

见阎寒扣安全带,他也跟着扣安全带,嘴巴继续忙碌。

“你是男人大丈夫,怎么可以要老婆给钱?男人买菜没什么,可要老婆给钱买菜就太那个了……”

正说着,看见阎寒抱起孩子们离开,他便探手去解安全带,“喂!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咦?这东西怎么会动的?”

他迷惑地抬头望去,看到一条铁轨纵横于前方——

“啊——”

一声尖叫平地而起。某人花容失色,尖叫可媲美女高音。

“救命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某人魂飞魄散,惨叫宛如《命运交响曲》下的呐喊。

云霄飞车在空中穿梭,高速奔驰,360度垂直急转,呼啸伴随尖叫,场面分外刺激。

“啊——”

“Papa,那个叔叔叫得好大声哦。”筠筠睁大了眼儿。

“啊——”

“是全场最大声的哦。”熠儿张开了小嘴。

“啊——”

阎寒绽开温柔的笑意,解除孩子们的困惑,“这表示他非常非常地开心,是全场最开心的那个。”

“啊——啊——啊——”尖声惊叫不绝于耳。

“Papa,为什么我们不上去玩?”熠儿问,被阎寒牵着,移动小脚儿走在他身侧。

阎寒俯视儿子,轻柔道:“妈妈说,我们不可以玩刺激的游戏。”回答完儿子,他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将要西斜,心思飘到了市区某个角落。

“Papa,如果妈妈也在,我们就会成为最开心的人对不对?”筠筠圈住他的脖子,很满意自己所在的高度。

“是的。”阎寒宠溺一笑,俯下身去抱起熠儿,“我们回去了,下次和妈妈一起来,好吗?”

孩子们点头,任由阎寒抱着走向停车场。远远地,仍可听到尖叫声。

傍晚时分,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阎寒打开门,高大的身子堵在门口,打量着对方。下一秒,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眸光深沉。

一个斯文、高挑的男子,身穿名牌西服,手捧高档鲜花,风度翩翩地站在门口。对上阎寒一脸面无表情的俊脸时,他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对突然出现的男人感到意外。据他所知,威尔公司的执行创意总监只身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法国,是个单亲妈妈,可眼前这位高大帅气却看起来不大友善、感觉有点面善的男人又是谁?

阎寒瞅着他,不动。一身黑衣,深邃的眸子是特殊的蓝黑色泽,目光锐利,直视着罗斯。

那一刻,罗斯感到压迫感,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性,他的眼睛仿佛看穿自己一般,罗斯虽然感觉奇异,却无法从那双眼睛看到任何敌意。

他平缓过于紧张的情绪,恢复笑容,彬彬有礼地开口:“请问丝迪芬妮在家吗?”

阎寒直直盯着那束玫瑰,觉得格外刺眼。他站立不动,半晌才抬起眼,淡淡扫向他。

罗斯保持有礼的微笑,“我叫罗斯,是波尔多克拉克庄园的负责人。听说丝迪芬妮病了,特意赶来探望一下,并感谢她帮我们公司取得大量订单。”

探望?感谢?阎寒一挑浓眉,表示怀疑。探望感谢会带玫瑰花吗?连白痴都知道不会。他纹丝不动,没有让路的打算,深沉的眸子直瞧得对方心虚。半晌,他才淡淡问道:“有约吗?”

“没有,不过……”

“那请下次预约了再来。”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语,转身就要关门。

“等等……”罗斯急忙上前,抵住欲要闭合的门,“我之前向丝迪芬妮提过,麻烦……”

阎寒停止关门动作,正要出声,身后一道娇柔的声音比他早一步传来。

“罗斯先生?”殷然自阎寒身后探出身子。

望见心仪的美人,罗斯立刻站直身子,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说着,他递上手上的鲜花,目光柔和,“送给你。”

殷然微微一愣,没有马上去接花。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一只大手已经伸出去,不客气地接过,“谢谢!”

殷然抬头,诧异地望入阎寒暗沉的眼眸中。彼此对视一眼,她将目光移开,对着罗斯歉意地笑笑,“谢谢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不着痕迹地拉着不情愿的阎寒后退几步,让出空间给对方进来。

罗斯踏入,小心翼翼地避开身侧的男人,对殷然问出心中的疑惑:“这位是……”

这次,阎寒很爽快地开了尊口,准备宣告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但可惜,他还是慢了八分之一拍。

“保姆。”

身旁的高大身子一震,有瞬间的僵硬。

保姆?罗斯错愕,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未来得及欣喜,就感到他的目光使人窒息。尊贵的气质,和淡淡的忧郁流露在他的眼神眉宇,举手投足间,让人无法忽视。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是保姆?

阎寒表面上平静隽永,内心却暗潮汹涌。那两个字,隐含着拒绝和疏离一般的残忍。他深隐苦涩,不露情绪地转身走进餐厅,为客人斟茶倒水,恪守保姆的职责。那束花,顺便被他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端上咖啡后,他想留在客厅里,监视这个不速之客,但殷然另有吩咐。

“孩子们还泡在浴缸里,你去给他们洗净身子,穿上衣服后抱他们上床睡觉。”

阎寒抿紧薄唇,过了一会儿,他点头,离开大厅,上了二楼。

罗斯受到压迫的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他望向殷然。发现她正目送着阎寒走上楼梯,眼里布满无尽的东西。

一瞬间,他感到一阵惋惜。他拥有法国数一数二的葡萄酒公司,跻身于社会名流,相貌堂堂,温文有礼,是女人心中的理想对象,他以为自己有望获得美人青睐。谁知,今天面对这个所谓“保姆”的男人,还未交锋,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一个尊贵却沧桑的男人,高贵与生俱来,却有着磨炼的痕迹,以及深不可测的内敛,不仅女人为之倾心,连男人也为之赞叹。是怎样的历程,才能练就这样一个男人?一个连男人都为之动容的男人?

“家里来了客人,他和妈妈有什么交情?”阎寒一边替儿子擦干身子一边喃喃自语,“她该不会喜欢上那个男人吧?”动作微微一顿,他挑挑眉头,随即又放松下来,“既然你们跟我姓,说明她还是很在乎我的。”

“Papa。”熠儿开口。

“嗯?”

“你给我穿的是筠筠的裙子。”熠儿抗议地扯扯被穿到一半的小洋裙。

他一怔,愕然地望向一旁的女儿,发现她穿的正是儿子的衣服。

“抱歉,宝贝们。”他急忙替孩子们把衣服换过来,低头凝视着并排坐的娃娃们,给自己加强镇静剂,“只要你们在我手上,妈妈她是跑不掉的。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要盯紧一点。”他吻吻孩子们,替他们盖好被子,“晚安,宝贝们!”

殷然和罗斯闲聊着,气氛轻松愉悦。

除了对孩子们,阎寒还未曾见她如此巧笑倩兮过。这种美丽,他只能在遥远的记忆中回味。

蓝黑的深瞳转向罗斯,一看见他后便紧盯不放。

在某道锐利而杀气浓重的目光下,罗斯自在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他想离席,却舍不得与谈笑风生的美人道别。挣扎、衡量之下,他选择了继续留下。

良久,阎寒才收回视线,走到客厅角落,拿起抹布静默地站在一旁擦拭花瓶。耳朵却在倾听两人的谈话,捕捉殷然每一点细微的声音,譬如呼吸、轻笑,甚至她搅动咖啡的声音。

十分钟后,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擦拭花瓶的颈口。

醋意露出端倪。

三十分钟后,英俊的五官紧绷得宛若石像,双手擦拭花瓶的身子。

醋意迅速膨胀。

五十分钟后,额上青筋猛抽,双手擦拭花瓶的底部。

醋意张牙舞爪。

一个小时后,眼睛冒火……

“哗啦!”

手中的花瓶猛然应声碎裂,鲜血混着白瓷碎片散落一地。

阎寒微微错愕,随即皱起眉头,懊恼地看着破碎一地的精致花瓶,却对淌血的伤口视若无睹。他只是擦久了那么一点,用力了那么一点,谁知这花瓶那么娇气,一碰就碎了。

闲聊的两人一愣,随即循声望去。

四目睽睽之下,阎寒正在收拾花瓶的碎片,准备“毁尸灭迹”。

这时,罗斯才意识到什么,忙起身告辞。

殷然送走客人,关上门后,轻步走过去。

阎寒收拾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对上她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清眸。他缓缓站起身,薄唇轻抿着,有些尴尬地回视她。

“对不起,花瓶被我打碎了。”确切地说,是捏碎了,或者说,是擦碎了。

殷然略略扫过粉身碎骨的花瓶,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没多久,她从二楼走下来,手上多了一些东西。

她走到他面前,用着非常优雅的动作仰起脑袋,淡淡道:“这个花瓶很贵。”

英俊的脸上有几分尴尬几分无措,“我……”

“扣除一些损失,还有这个花瓶的费用,剩下的这些是你一个星期的工资。”她递上五十元法郎,语气平静。

阎寒犹豫地伸出手,不自在地接过她手中的钱。

殷然垂下眼睑,握起他一只大手,从袋子里拿出消毒湿巾擦拭上面的鲜血,伤口不浅,不断渗出血液,秀眉紧蹙。

阎寒低下头,望见她脸上的痛苦,心头狠狠一震,温情顷刻充溢心间。他沉默不语,看着她用红药水消毒伤口,静静感受这份温软的呵护和怜惜。

“那个人喜欢你。”半晌,他闷闷地打破了沉默,用的是陈述句。

“我知道。”殷然没有抬头,一心一意为他包扎伤口。

俊脸上掠过不安的神情,薄唇张了张,好一会才发出声音:“那你……”她是怎样想,这才是他在乎的。

“他只是一个客户。”殷然轻淡回答。她并未多想,只是认为他所表现的敌意是一种警戒和防卫意识,觉得他是草木皆兵。

包扎妥当,她再执起他另一只伤势较轻的手,仔细清理上面的血迹。她似乎对他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上,秀眉紧蹙,仿佛流血的人是她。

“下次再这样,我就解雇你。”她冷冷地威胁。

当高大的男人抱着两个漂亮娃娃走入大厦首层时,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阎寒!”

“天啊,真的!是‘感觉6’的代言人。”有人也认出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激动又迷惑的声音加入窃窃私语中。

“公司准备开拍‘感觉6’的广告,连导演都来了,主角怎能不到?”

“他怀中的两个娃娃是谁?”雀跃中又冒出一句疑问。

“可能是广告的小主角。”

“不可能,听闻广告只有男女主角。”有人马上否定,透露内幕消息。

“不会是他的孩子吧?”

“没听说他结婚啊。”

“事实上,我们只知道他的身高和血统,其他一概不知。”

虽然公司常有明星超模光临,但阎寒的出现还是引起不小的骚动。

面对人们的瞩目和议论,阎寒神情自若,五官柔化成笑意,专心地和孩子们搭话。修长的双腿没有丝毫停顿,笔直穿过大堂,朝电梯口走去。

几秒钟后,创意部的楼层沸腾起来。不管是女士还是男士,都一致对走过的男人行注目礼。

艾伦从电脑前抬起头,整个人就此定住,双眼缓缓睁大,几乎兴奋得要晕倒。

“阎先生!”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阎寒微微点头,动作恰如其分,“我找你们的ECD。”

不同于海报上的隽永、落寞,眼前的男人身着深蓝色的敞领衬衣和蓝黑色的笔挺长裤,坚定的言行举止、眉宇间暗藏的英气、从衣领间隐隐飘来的木香……无不展示出一种内敛的优雅,给人以理性、智能的象征。

亲眼目睹这个男人,给予艾伦极大的震撼。说他是模特儿,不如说他更像是权力者。托上司的福,她身在这间广告公司见过不少世界明星名模和商业精英,早已练就一身高水平的看人本领。而眼前的男人,仿若天生的领袖,纵横捭阖来自天赋、与生俱来。让人想要抗拒那股逼人的权贵感,然而却又沉溺于他强大的引力。

阎寒微微挑眉,有些困惑地看着两眼发直、呆若木鸡的女子。

“小姐,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吗?”

艾伦陷入震撼中,只知道他好看的薄唇在动,却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清醒的思绪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浓眉微皱,“小姐?”磁嗓沉了几分,隐含着不耐。

艾伦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敛错愕,恢复笑容,“ECD正在接见客人,是美国模特儿公司的代表。他们正在讨论‘感觉6’女主角的人选问题。”因为阎寒是“感觉6”的代言人,所以她直言不讳。

“美国模特儿公司的代表?”阎寒轻缓重复,大手轻轻扶住熠儿的小身子,让他平稳地站在桌面上。随即,他挑眉反问,“是探戈?”

艾伦注意到他温柔而自然的举动,内心掠过诧异和欣赏。她保持适度的笑容,道出自己的所知:“原本是探戈先生要来,后来听说他身体不适,在家休养,派了副经纪来。时间应该不会太久,请到会客室等候。”

她站起身,示意领他去会客室。

深眸闪过一丝了然,很清楚探戈为何身体不适。昨天一趟云霄飞车之旅,够他躺在床上慢慢回味一整天了。

二十分钟后,三人走进殷然的办公室。

“Papa的宝贝!”孩子们欢呼一声,扑进殷然怀里。

阎寒上前几步,在一旁站定,微笑看着。殷然牵着孩子们坐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到冰箱里端出两小块巧克力蛋糕和两小杯浓郁的牛奶,放置在几上。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办公室里都准备着孩子们喜欢的食物。

艾伦敲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度适中的开水。

阎寒道谢接过,从裤袋里拿出一小瓶药片。他拧开瓶盖,倒出三粒药片,连同手中的开水一同递到她手中。他的双手仍缠绕着纱布,是她早上亲手为他包扎的。

“到时间吃药了。”

殷然注视着他的动作,思绪有片刻的短路。这就是他来公司找她的原因吗?

“然儿?”他轻唤,不解地凝视她发呆的表情。

殷然回过神,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表示道谢。

孩子们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甜品一边喝着牛奶,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煞是好看。

阎寒环顾四周,观察起她的办公室来。一百八十度角的落地格子窗,将塞纳河的风光揽入室内。典雅而明朗的摆设,让人赏心悦目。但他欣赏的目光突然被几上的两大束名贵的鲜花牵绊住,转为沉凝,深眸不经意眯了起来。

他知道,她身边不乏追求者,而且几乎都是名流精英。她干练、灵动、得体,是个十分成功的职业女性,与她交手的只有男人中的精英,最出色的绅士。而昨晚到访的罗斯,只是其中一个。

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她都得心应手、随时都能够掌握局面。这样一个高品质的女子,即使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也阻挡不了蜂拥而至的追求者。更何况大家都坚信,她是个单亲妈妈。

殷然吃完药,发现阎寒站立不动,浓眉紧锁地盯着几上的高束鲜花。那一刻,她没有心虚,也没有解释。

生病那段时间,她特意交代艾伦,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出差为由,躲过众人的探访。不料,人刚到公司,就接二连三地收到包装得精致高档的鲜花。

阎寒正要上前,裤腿却被某样东西牵扯住。他愕然低首,看见筠筠光着一只小脚站在他腿旁,一只小手拽住他的长裤,一只小手高高举起,拿着一只红鞋子。

“Papa,鞋子坏了。”

阎寒蹲下身,接过她小手里的红鞋子。这红鞋子,是他送给殷然的其中一双。四年来,他一直好好保管着属于她的一切物品。即使过了四年,小鞋子依然完好如初,款式别致,质料一流,流行至今。这是他送给孩子们的第一份礼物。

阎寒仔细地检查着手中的红鞋子,发现鞋边的线头脱落了,上面还有几个细浅奇怪的齿印。

“是小狗狗咬的,在公园的时候。”筠筠解释,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阎寒伸手抱起女儿,用怀抱安抚闷闷不乐的小人儿,“别担心,Papa会把它补好的。”

得到保证,宛如小苦瓜的脸蛋绽成了花儿,阎寒笑,抱着眉开眼笑的女儿站起身,发现殷然已经立在身侧。

“来,妈妈抱。”她露出温柔的笑靥。

筠筠伸出小手,去迎接她的怀抱。

“累了吧?”她抱着筠筠,走向沙发。

孩子们点头。

“你们先睡一会儿,然后妈妈带你们回家,嗯?”她温柔笑道,牵着孩子们走向办公室的套房。

一会,她走出来,轻巧地关上房门。

阎寒顺着她的动作转过身。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殷然走到他面前,微扬起脸。

阎寒点头,沉默以待。

“雅法是谁?”她笔直地望着他,不允许他回避。

阎寒知道,她有权力知道任何事情。

“雅法是极端分子的领袖,他一直想推翻教皇,称霸圣城。为了得到高科技含量的武器,他策划了七年前那起恐怖活动。”

殷然眼中浮现担忧,“他之后有找过你吗?”

“没有。”薄唇微微上扬,因为她的焦虑而欣喜。

殷然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又问:“‘枫情’里真的藏有武器蓝图?”

阎寒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才困难说道:“临终前,爸爸他亲口告诉我,水晶瓶底藏着读取蓝图数据的视网膜……援救活动失败后……”他的声音苦涩起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却没想到找错人了。”

“如果找不到呢?”她静静反问。

“我会一直找下去。”

“为什么?”

“爸爸临终前托付我,希望我能保护你们姐妹的安全。我答应过他。”

殷然深吸了口气,“同时,你还在寻找凶手。”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阎寒点头。

“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她淡然的声音有了起伏,“你既不是警察又不是特工更不是杀手,还孤身一人去找凶手?第一次见你是这样,最后一次还是这样。”

她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阎寒有些无措地望着她。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隐瞒了这么多事?我是你的妻子,还是当事人,我有权知道所有的事。”她几乎是吼出声。因为隔音效果很好,她并不担心卧室的孩子们会听到。

阎寒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愤怒和悲伤,一部分是因为父母的死亡,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隐瞒和孤身冒险。

突然,她神情一转,愤怒的情绪化为忧伤,坐在座位上,侧过头去,撑起右手用手背轻贴唇鼻,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

对当时的他来说,每个人都是LZ的工作人员或家属,每个人都是一条生命,每个人都是陌生人……他只是救了一些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没有救她至亲至爱的父母。就因为这样,她就判他死刑吗?

“那是意外,我不怪你。”一滴眼泪,顺着优美的脸颊滑落下来,“但是我讨厌你隐瞒我。”她伸手用力拭去泪水。

短短时日,就化解了对他的埋怨。爱他是一个原因,他的为人品性也是一个原因。

阎寒的心一紧,很痛。

“对不起……”他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握着她冰冷的手,把她圈进臂弯里。

她在他怀中微微挣扎,却挣扎不开。

沉默半晌后,她收起泪意,冷静下来,“你决定要拍‘感觉6’的广告?”

她以为“第六感”的广告角逐已告一段落,而代言人也会改作他人。谁知格希早有准备,设计出一款译名为“感觉6”的男性香水,用来替代“第六感”。在人们眼中,“第六感”和“感觉6”只是译名不同而已。

虽然“感觉6”不是“第六感”,但它同样是格希又一经典创作,品位不亚于“第六感”。唯一不同,“第六感”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香水换了,广告创意人却还是她,香水代言人也还是他。但是,她不希望是他。不想他抛头露面、不想他暴露身份、不想他委曲求全、不想他和女模特演绎爱情故事……这里面有太多的不想。

阎寒听出她话中的僵硬。他迷惑地看着她,但温柔的神情没变,“是的。”

“为什么?”心有着小小的失望。

“因为我答应过外公。”

“即使会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这一声低语,不是讽刺,不是失望,而是一种苦涩的感慨。

阎寒顿时了解她话中的含义,深眸中掠过一丝歉意,“我不能食言。”

“我明白。”四年前她就明白,一旦他承诺,就会义无反顾地履行到底。

阎寒小心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你不高兴?”

殷然将脸埋入他怀中,不让他看,“如果我说我不想你拍广告呢?”

阎寒微微叹息:“然儿,我不能……”

“我知道。”殷然轻轻打断他的无奈,还是不看他,“我只是说说。”

“我向你保证,只拍这一次。”

殷然抬头,望入那双慑人的温柔目光的眼眸,看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蛋,感觉到他的五官不断地逼近。

她屏住了呼吸,当他高挺的鼻尖触碰到她的鼻端时,她张启红唇,想出声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阎寒突然侧头,薄唇准确无误地攫住她的红唇,并顺利进攻她的舌齿。

殷然来不及抗议,遥远而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袭来,她很快被阎寒吻得心醉情迷,不自觉地,她开始回应他。

得到她的鼓励,阎寒将她拥抱得更紧,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红唇拉近,唇舌尽情汲取她的甜美,几乎热情到贪婪的地步。

当殷然从昏眩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瘫软在阎寒怀中。她抬头,对上他温柔深浓的眼眸。

“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下班后我来接你和孩子们。”他吩咐,自她腰间伸出一只手为她整理好微乱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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