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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笔,抬手,没有勇气去写预约死亡的日记;转身,收理,才发现没有一个日子可以永恒停歇。灵魂,飘摇在十二月微雪的校园里,安静孤寂得不着一丝痕迹。
去教室的那条林荫道上,落满银白色雪花的梧桐美丽得十分招摇,在小娴失落迷惘的瞳孔中却成为永恒的静好。
手机里第五次响起那首熟悉的歌谣,从背包中掏出手机,低头淡淡看了一眼,屏幕上依旧是“泫汐”的名字,她再一次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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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前天的晚上,雪奇迹般又下大了,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春季随风飘逝的柔软的柳絮。
满怀着愤怒和绝望跑到宥宅,黑发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满妈微笑着迎上来,看到她,放心似的长长舒出一口气,“小姐可回来了……太好了……泫汐少爷……”
“满妈!”皱着眉打断,“宥泫汐人呢?”
“他……少爷在楼上……”
没等她说完,她疯了似的跑上去砸门,泫汐打开房间,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微微波动。对他来说,只要她能来,估计是上帝的仁慈了吧。
“你……”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的眸子,唇角扯开虚弱的笑,“你来了……”
“为什么出手打子诚?!”毫不顾忌地盯着他,问,“你没有看见他已经伤得很重了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手下留情?!”
“…是他先惹怒了我!否则我不可能出手!”是的,昨天他来过,他从他口中明白了那件事情,顾明昊将照片给她看过!
“子诚惹怒了你么?就因为有人让你动气你就打么?”倔强地上前一步,仰头直视他的双眸,怒斥,“宥泫汐!你对待任何事情都只有殴打的方式么?!”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小娴却依旧没有妥协,“好!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你是不是也要殴打我?”
“墨小娴!”压抑着愤怒,“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她的目光变得绝望而难过,“好!我不逼你宥泫汐!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逼我?真的……要把我逼到死掉才甘心么?”
“不是!”毫不犹豫地反驳,无奈而徒劳。
“不是?”她全然没有理会他的无奈和悲伤,挑眉压抑地大吼,“那么顾明昊那个混蛋为什么会有那些照片?!他为什么会有那些照片?”
“不要告诉我不是你干的好事,也不要告诉我你是无意的宥泫汐!你果真那么讨厌我么?你果真以为那些东西可以当做玩笑么?!”泪水,又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她狠狠抹去,“宥泫汐你怎么能够这样做?!你怎么能够那么做?!”
看着她眼角不停滑落的泪,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心疼,把心脏一分分揉碎。
“不是……”低下头没有落泪,语气却带着极致的悲哀,“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我不会原谅你!”她怒吼着拒绝,“宥泫汐你这个混蛋!我不会原谅你——”
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对不起,原来依旧没有一点点的分量。
“…果真……不肯原谅我么?”悲哀的挽救,无比徒劳,“不肯原谅我?”
“绝不原谅!永远不会!”
他的心刹那间停止,又刹那间凌乱不堪。
“那么……永远恨我吧墨小娴。”唇角勾勒出一丝无奈的笑,阴冷的目光盯着她,“我告诉你,不仅顾明昊有那些照片!他也有!”
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你很难过对不对?很绝望……”
“啪”的一声,决绝的声音划破沉寂,她扬手一巴掌甩过去,打断他的话。
他的唇角缓缓流下血丝,泫汐一把勒住她的手腕,冷嘲,“墨小娴!如果不习惯和我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你可以立刻离开!既然你还爱着那个人,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恩?”
绝望地盯着他在心中不停翻涌着的悲伤令她沉默,挽回,是一件拼尽全力也遥不可及的事情。
“墨小娴!你去啊!去啊!你去找他啊!”推着她的肩膀,失去理智。
她不顾一切地冲下楼,不顾一切地冲进冰冷的夜色,白雪,一片,一片,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她的肩头。
他站在楼上,看着。
绝望,在潮湿而冰冷的空气中来回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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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不安抛于脑后,小娴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教室,教室里传来一阵喧闹,聒噪的议论声像低沉的风鸣,“呼呼呼”让人不安。
“最新情报!最新情报!”一女生夸张地舞动手臂,睁大眼睛惊异地说,“嘿嘿!你们知道当时考入圣伊学院的新生中谁是第一么?”
“是谁?”
“是我们班的泫汐耶!是他哦!”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花痴地喃喃,“720!720!我们的泫汐……”
“喔哦——不可思议!”
“可是泫汐的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去Karl呢?”
“……”
“笨蛋!泫汐若是去了Karl你还能见到他么?”
“……”
七百二?!宥泫汐居然……
是!被圣伊录取的时候她得知自己是全校第二,那么……难道第一就是宥泫汐?!他为什么不去Karl?!
泫汐的电话不期而至,铃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放肆地响起,议论声就此小下去,几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转头微怒地看着她。
手指微微颤抖着,犹豫着要不要接。
他为什么不去Karl呢,是因为自己才留在圣伊么?
是因为她在圣伊,仅此而已!
“泫汐那孩子实在太倔强!”是宥海涅的话,那天,他的目光忧虑而哀伤,语气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极致的压抑“我现在已经无法管住他,如果有一天,向琳真的……”
手下意识地缓缓握紧手机,“咯咯咯”的声音略带着不安,在封闭的教室里聒噪地响动起来。
她闪着光的双瞳骤然紧缩,恐惧,从某个部位如雨后杂草般疯狂的蔓延,直至将整颗心脏连同裸露在外的毛细血管紧紧包裹得密不透风。
不知道起先充斥着恐惧和不安的是哪个部位,但小娴确实对此无法忍受。
一开始就已经猜想出戚哀的结局。晴妈妈死去。泫汐疯狂地动刀砍了自己,抑或,满怀怨恨和愤怒,毫不留情地砍了自己的父亲。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到了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程度,他一动手指会干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来?!
他是会这样不顾一切的人。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恐怕他也已经疲惫了吧?
绝望的认为,即使打再多的电话,她也会断然拒绝;说再多的对不起,她也只有一句,唯一的一句,永远不会原谅。
永远,不会原谅这么让人讨厌的你!
教室里的议论声像狂风席卷沙漠般疯狂而聒噪,心脏,宛如枯萎的花瓣一片片剥落下来,恍然间像失落了什么,一片空白。
“小娴……你能答应帮我吗?”轻易放下高贵和骄傲,宥海涅曾用带着无限哀伤和期待的眼神,努力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答应帮我,帮助泫汐,我相信事情不会那么严重!”
不会那么严重?那么,意思是说,只要她尽力帮忙,尽力小心翼翼接触他的心,尽力不动声色地留在他身边安慰,就不会出现她所意料到的结局吗?
“小娴……算我恳求你……”他放低姿态,头顶微弱的灯光落在他的幽深的眼睛里,浑浊的光,提供了苍老的证据。
她看见那些在银灰色瞳孔里缓缓绽放的晶莹的泪光,带着任何理由都无法拒绝的真挚深厚的情感。
“……那我……试试吧……”语气勉强而坚定,她没有想过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是她墨小娴的承诺,像飞蛾扑火般的憨傻,亦像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与坚定。
毫不畏惧,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让曾经的自己这样不顾一切。
那么现在……要放弃吗,用这个“伤害到自己”的理由理所当然地销毁那可笑而荒谬的承诺?!
一个很好的,彻底离开宥泫汐的机会。
“……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拥有一个专属天使
我哪里还需要别的愿望……”
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头脑中努力堆叠的无数个“放弃”忽然间被轻易地扯乱崩塌,以一种用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姿态,朝着深渊裂谷飞落,视死如归,瞬间,消弭殆尽。
音乐声带着烦乱的颤动,让整个教室显得异常不安分,所有人用带着厌恶和愤怒的目光盯着她,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不仅仅因为被打扰,她看得出,其中有些嫉妒的心思。
转身,举步安静的走出教室。
空洞的铃声,停止,响起,又停止。
如此重复着,将烦乱悲戚的心情一遍又一遍添置在已经满是伤痕的心上,勾勒出心室壁上绝美的血色花纹。
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又显示出了泫汐的两个未接来电,忽然难过,四周的空茫将她发丝下的双瞳映衬得苍白一片。
没过十秒,屏幕又亮了,是震动,没有音乐声。
邮箱里是他发来的一条简短的信息。对不起。我在学区外的操场等你。
苍白的目光极不自然的波动了一下,抬头望向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大片法式梧桐,才突然醒悟,显得震惊。
对……对不起……他是在道歉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记得,是当时他说过的,眼中带着少见的难过和愧疚。当时……是因为失去理智而没有丝毫发觉吗?
看着树枝上渐渐融化抖落的白雪,呆滞地愣了片刻,转身向学区外的操场狂奔而去。
天空依旧是低沉而压抑的铅灰色,浓密的云层缓慢的移动着,边缘,忽然不慎露出几许阳光,像闪着光的钻石,无比耀眼。
如丝的长发在风中飞乱,以整片庞大的雪域作为背景,画面有种绝尘的华美。
清新而淡丽。
弃俗而典雅。
纵然还是无法轻易原谅他,也不能,忘记自己,曾经那么坚定的认为,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挽救不必要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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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朦胧而庞大的白色。极度的安静。
他讨厌这种安静得能轻易听见自己急促不安的呼吸声的环境。无比讨厌。
先前天空有一刹那的放晴,在堆叠的云端徘徊不定的阳光将满目的白雪映衬得格外璀璨。
金色的,仿佛蓄满了希望。
但始终,他都明白,只有一点希望,就像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几率一样渺小。
浓灰色的云放肆的压下来,极度缺氧的空气让人无法呼吸,泫汐侧过头遥遥看向远处,依旧没有发现她那身标志性的淡蓝色羽风衣。
消沉,来得毫无预兆,比锋利的刀刃还能让他觉得疼痛。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正不安的盯着那个她可能会出现的落寞的转角,回过神,没看屏幕一眼,他按了接听。
“是你吗?”寓意曲解的话,却带着几分急切和欣喜。
电话里不知可否的停顿片刻,然后,恶毒狠决的语气,略带着几分嘲弄通过扩音系统传入泫汐的耳朵。
“是我!泫汐……”是顾明昊。
“该死!是你!顾明昊!你居然……”眼神刹那间狠烈如狼,紧紧蹙着眉心,他孑然站在雪地里,与周围肃杀萧条的氛围呼应得恰到好处。
“泫汐……”顾明昊无所畏惧,挑眉笑弄着打断,“有空请你看个精彩有趣的片子!”
“我没兴趣!”
“呵呵……”诡异邪魅的笑声,带着几分得意,“你确定没有兴趣吗泫汐?奥……想必,墨小娴在你心里……”
“该死!你又想怎么样?!”
刹那间冰冷决绝的怒吼声,让夹带着雪花的风望而却步,触碰到他的衣角,刹那间向四周飞散。
“一小时之内到达NOBLE,想知道我要干什么,抑或,想要阻止我,宥泫汐,你最好别让我多等哪怕一分钟!”
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放肆的应和着四周庞大恢弘的空茫,泫汐的手忽然用力握紧,垂落在双腿边,目光冷滞得宛如地狱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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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请你看一个精彩有趣的片子!”
“呵呵……你确定没有兴趣吗泫汐?看来墨小娴在你心里……“
“一小时之内到达NOBLE,想知道我要干什么,抑或,想要阻止我,宥泫汐,你最好别让我多等哪怕一分钟!”
有预谋的。
嚣张的挑衅。
该死!一个小时内到达NOBLE!他以为他是神吗?!
“顾明昊!!!”狠决的怒吼被雪地里呼啸的风瞬间扯碎,周围恢复成压抑空茫的安静。
心里,有种难以压制的不安和担忧,泫汐侧过头,依旧空寂而落寞的转角,没有一丝被打破空茫的痕迹和预兆。
还是……还是不会来了吗?还是不肯原谅他……不肯妥协一次,安静地听他的解释?
也难怪,那些所谓的解释也只不过是他自私的理由而已。
只是带着不顾一切的,自私的爱情,而已……
仅此而已……
“一小时之内到达NOBLE,想知道我要干什么,抑或,想要阻止我,宥泫汐,你最好别让我多等哪怕一分钟!”
阻止……阻止什么?难道小娴在他手上吗?
“Janson!圣伊学院!立刻!”忽然间崩溃般的紧张和不安,他急促地按掉电话,转身向校门口狂奔。
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如华丽的血莲花放肆地绽放着。
这是,从未为别人有过的极度紧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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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没有一丝人影,小娴拼命按着胸口,剧烈喘息,抬头睁大眼睛努力寻找,还是没有见到约定的人。
“……不在吗?那么……为什么叫我来这里?”低头茫然的看着邮箱里的内容,她不安的低声喃喃,“你……并不想要真心道歉?”
十二月的冷风,如高原上空盘旋的庞大的黑色鹰隼,在她头顶放肆的呼啸而过。
缓缓抬头,整个思绪被冻僵在挤入双瞳的一大片刺目的苍白里,心中忽然间充满深渊裂谷般阒静的悲伤。
依旧,对这个曾在自己心中放低过无数次的世界,感到无比的失落,和深深地悲戚。
不是佛,所以仍然贪恋这个危险重重的年纪包含的所有眷恋和伤痛,任由锋利的刀刃,闪着犀利的寒光狠狠切向心脏,以最惨烈,最痛的方式。
一个季节的情绪,在撕扯的寒风中走失。
走失了,所以,可不可以,不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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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档的DVD中放入光盘,电视屏幕上彩色的字幕滚动而过,随之播放的是一组超清晰的刺激场景,伴随着压抑而暧昧的低吼,在封闭的房间里此起彼伏。
一瞬间,泫汐的身体僵硬在沙发上无法动弹,漆黑的瞳孔里涌现出无数的惊异和愤怒,像无数只狂野的兽,在荒野下压抑的低吼,刹那间将思绪撕扯得支离破碎。
是……是裸·照!!惊心动魄的……裸·照?!!
这些……这些场景……是用那十几张****组合起来的!!而且……而且,该死的!他还加入了原本没有的恶心的镜头!
“呵呵……当时必定是很享受吧?真是叫人看得如蚁噬骨呢……”他安然的侧坐着,意犹未尽地欣赏着泫汐脸上突然间扭曲的痛苦,抬手轻轻抿了口红酒,轻佻起勾唇,“不过泫汐……你现在的表情似乎让人觉得更加赏心悦目!”
指关节处一片苍白,修长的手指不安的颤动,泫汐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被砸坏的门,找寻着一切可以引开注意力的地方,逃避着屏幕中那些不齿的画面。
低下头,浓密的发丝正巧掩盖他痛苦的目光,刹那间的安静和空茫,却觉得庞大的天地都在自己眼前永无止境地崩塌。
“你想要怎么样?”尽力压抑着愤怒,冷眉低垂,声音里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颤抖。
“很痛苦吧?”缓缓站起身,白皙的唇角扬起恶毒残忍的笑,“找个地方,陪我打球!”
“你知道什么地方最高档吧?”绕过他,顾明昊轻笑着走出门。
平淡无奇的话,却让泫汐忍不住微微一怔,身体里的不安像是张牙舞爪的疯狂的恶魔,将他的思绪和意志毫不留情的吞噬。
一幅幅惨不忍睹的血色画面带着压抑和不安,在眼前忽闪而过,连绵不绝。
难以言说的压迫力,从洞开的胸口刹那间如猛烈的洪水般灌入,势不可挡。
没有一点,不妥协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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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场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这显然是顾明昊特意安排好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泫汐的不安和痛苦在这空茫得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无限制的放大。
他的目的轻轻松松就达到了,甚至,没有耗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每一场的对局中,泫汐心知肚明,斗的并不是对面那个孤傲的人,而是自己心里永无止境腾升起来的无数不安和担忧。
第二十四次打偏,理所当然。
不无遗憾的证明他输得一塌糊涂,输得,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主球撞击边框的声响,“砰”,像是一种深刻的讽刺。
然而,他却已经对此毫无察觉,脑海中反复交织的场景让他对其他任何事物只能忽略不计。
顾明昊将场地上的最后一个蓝色球完美击落在框里,抬手将细长的球杆优雅的递给身后的人,唇角扯开极致而狠决的冷笑。
“你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败绩呢泫汐……”走到他身边,可惜的摇摇头,见他没受影响,不悦的挑眉,“我可没有兴趣跟一个不能集中精力的人打球!!”
握着球杆的手忽然收紧,愤怒,从泫汐黑曜石般犀利的瞳孔里永无止境地涌出来,渐渐的弥漫整个极度安静的球场。
压抑,隐忍,让微微波动的心脏跳动的愈发困难,抬头冷漠的盯着他,却发现一时间连开口的力气都被剥夺。
“呵呵……我想……今天你似乎不会再有心情陪我打球了!”冷笑,沿着皮肤,渐渐地蔓延至整个脸颊,“我不是让你来这里做戏!宥泫汐!”
转身,顾明昊举步离开,“啪啪啪”的脚步声,带着嘲弄和得意,在寂静的球场内肆无忌惮的来回充斥,久经不绝。
走到门口,顾明昊突然停下脚步,勾起唇角冷嘲,“宥泫汐!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比厌恶!”
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台桌旁边,从外涌进的风吹乱他额前的发丝,身体像被无数枚尖细的钢针死死钉在虚空,无法动弹。
极致的安静。能够轻易听见自己紊乱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讨厌这种感觉,无比讨厌,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啃噬着自己疲惫的灵魂,直到被吞噬彻底,都恍然不觉。
冷风,毫无阻拦,吹过落寞而沉寂的走廊,涌入心底。
凄然而绝望的冰凉。
一个星期后,宥宅的客厅里进行了一场秘密的交易,泫汐提供的交易额是十万。一个庞大的数字。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优雅的侧坐在沙发上,泫汐抬手将十万的支票扔给那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酷的交代,“这张支票在任何银行都能直接提款!我的条件是不动声色的摧毁他手中的光盘!”
“泫汐少爷!我知道怎么做!”接过数额庞大的支票,他的目光刹那间熠熠生辉,“泫汐少爷!只需两天时间,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疲惫得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向他挥了挥手,泫汐将整个委顿的身体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闭眼。
明亮的灯光温柔地倾泻在他阴柔绝美的脸上,却苍白得让人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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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娴不安地踏进客厅时,迎面正好碰上那人匆忙的面孔。
“对不起小姐!”轻轻说完抱歉,他急着绕过她,步履匆匆,仿佛有什么急事。站在门前停顿片刻,看着他走远,微微皱紧眉心。
泫汐没有发觉她进来,兴许是这几天应付顾明昊,身心压抑的快要崩溃,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注其他事情。
小心翼翼地走上去,站在他身边,看见他苍白得宛如白瓷般虚弱的脸,情不自禁地心疼。
始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常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道在自己心里,在不知何时,眼前这个像小孩一样疲惫的沉睡着的人也占了一个任何人无法代替的特殊位置吗?
“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操场呢?”忍不住开口问出这个疑惑,轻轻地,不像是打扰,似乎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不至于让自己遗憾的答案,“……是骗我的吗?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向我诚心道歉吧?泫汐……”
似乎是在虚晃的梦镜里,他听到她轻柔而悲戚的声音,突然惊醒般睁开眼睛,才发现她的声音来自现实。
无比震惊。
她,站在他的身边,皱着黛青色的绝美的双眉,安静的凝视着他的脸。
沉默了良久,在不可思议的思绪里拼命挣扎,侧过头,他愧疚不安的避开她清澈明亮的视线。
泫汐的沉默让她无比失望,仿佛在难言的沉默中证实了什么,凌乱不堪的思维在脑海中宛如狂风般不可遏制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将希望幻化成失望,渐渐的,堆砌成深渊般无尽的绝望。
“……果真,是这样的吗?没有感到一丝愧疚和不安,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狠决而悲伤地语气,压抑着低斥,“为你自私的爱情?!”
“你说的很正确,墨小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冷酷决绝的挑眉,“你认为我会道歉吗?像我……”痛苦的停顿,“宥泫汐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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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想要说这种话伤害你,不是想要给你一个失望透顶的回答,只是不喜欢,甚至讨厌到离弃自己,总是被你的思维定格在自私冷酷甚至邪恶的名义上!
——12。11泫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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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他总是这样冷酷如霜的语气,亦难以坦然面对他在唇角深深勾勒出的邪魅残忍的笑。
明明……不会是这样的!明明不会!可他虚伪而残忍的说明还是毫无预兆的,深深扎痛她的心脏。
左边锁骨下的心脏,残碎不堪,向下淌着血。流血,潋滟而致命的血,是必然的。这样的她,虚弱得连生气或愤怒的力量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姿态,倔强的想通过一己之力打破此时寂静压抑得让彼此都厌恶的气氛。
“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墨小娴!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毫无预兆,泫汐突然惊慌的站起来,怒吼着打断,“你!最好还是给我安分一点!”
惨白的灯光在他身边不安地颤动着,随着他的音调聚散,她突然抬头惊异的盯着他的脸,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勇气,毫不畏惧。
无法承受她目光中的质问,泫汐转身,若无其事的将双手插进口袋,静默地向楼上走。
沉重压抑的脚步声,穿过苍白而迷离的灯光,传入耳朵,有些突兀。
无能为力的逃避,企图躲过她敏感的视线,那种,对他来说惨不忍睹的桎梏。
“宥泫汐!”握紧拳头,小娴深深凝视着他孤绝的背影,压抑而愤怒的低吼,“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小娴!我再说一次!你没有必要知道!”他怒吼,不给任何机会和后路。
瞳孔里闪过一丝悲戚的光,暗淡的,陈旧的,嗅得出极致的悲伤,然而,他的语气却依旧带着狠决和冰冷。
距离,一瞬间仿佛被拉远了十万八千里,无数次抬头望向彼岸,却早已,无法看清彼此,哪怕最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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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微雨的清晨,那人送来了光盘,交易十分顺利地完成。也正是当天,顾明昊约泫汐去打台球,仍旧是那个地方,他没有拒绝,并且带上了Janson。
台球房里的气氛依旧空寂沉默得让人感到不适,泫汐侧过头,看见顾明昊脸上洋溢着妖艳诡异的笑,微微勾唇,蹙了下远峰般的眉。
“打算玩几局?!”自信地接过Janson递来的球杆,低头轻轻擦拭着杆顶,没有兴趣抬头撇他一眼,“今天,我有足够充裕的时间,陪你玩!”
“呵呵……很好!”不动声色的勾唇,轻笑。
“从这里开始吗?!”拿起球杆轻轻点在白色球附近,目光冷滞得让人不敢逼视,“这一局,我赌你输!”
二话不说举起球杆,俯身,姿势优雅而标准,手臂借力轻轻一动,黑色风衣的一角微微摆动,蓝色球分毫不差被击进球框,“晃当”一声,成为寂静的球场中唯一的绝响。
每一个起落,精致而绝美,毫不拖沓,台桌上的球被一个个轻松击落,最后一声绝响过后,他抬手将球杆递给Janson,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冷酷而决绝。
“这样才更好玩!”顾明昊冷笑着盯着他,愉快的勾起唇角,目光冷绝孤傲,有着深渊般极致的狠烈。
“你的笑,真的,很恶心!”泫汐转身,眼角的余光冷冷撇过。
“你以为自己会赢吗?很可惜……这一局你还是输!宥泫汐!”放下球杆,毫不畏惧的走到泫汐面前,挑眉。
“高达十万的交易额,为的只是一张光盘,宥泫汐,你可真是舍得!”愉快的冷嘲。
“什……什么?”坚定自信的眼神一瞬间冻结崩溃,手指深深嵌进手心,他的呼吸紊乱而急促,“你……”
“你很奇怪?在诧异我是怎么得知的吗?”他挥手,唇角扬起邪气的笑,“泫汐……你找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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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架着双臂出来,满身的血污,很明显刚刚被顾明昊教训过。
与此同时,泫汐心里的最后一丝坚持被无情的砸碎,愤恨地蹙着眉心,双腿却似灌满铅水般沉重得让他无法动弹。
“那张光盘……是假的?”
在销毁它之前,他确实没有辩过真伪,不是因为不谨慎,而是无法忍受里面暧昧的场景。
“你的十万不会白花!那张可是真的,并且还是原版!”顾明昊若有所思的皱眉,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份光盘,遗憾的说,“只是我手上这一份,很不幸,也是真的!”
“你!该死!”目光刹那间如死神般冰冷,蹙着眉怒不可遏。
“宥泫汐!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用那么单纯的方式?”嚣张的用光盘轻轻拍着他苍白的侧脸,冷笑,“复制一张备份,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就像你当年对待陆之希!”
泫汐低眉沉思,冷绝的目光宛如刀刃般锐利而锋利,轻轻接触便会顷刻渗出潋滟的血。
该死!早应该想到对付顾明昊这种人不能草率!
如果正如他所说,那么现在他手上的光盘应该就是最后一张!如果能够趁机将它销毁……
那么……只能这样了!
“宥泫汐!你还自以为自己会赢吗?”扬首,心满意足的冷嘲,“我告诉你宥泫汐!至始至终,你,都不可能是赢家!”
“是吗?”邪魅的语气,仿佛来自地狱般不真实,“你就是想得太简单,才会,永远败给我!!!”
任何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泫汐抬手狠狠一拳砸在顾明昊精致的侧脸上,“啪”的一声,惊心动魄的绝响。
被毫无防备的抽走了手上的光盘,他盯着他,怒不可遏,抿紧嘴唇,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拿……拿到了!!只要此刻销毁它,小娴就不会受到这些视屏的伤害!伤害的源头正在自己手中,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以此伤害她。
永远不会了。
手紧紧握着光盘,唇角勾起满意踏实的笑,在暗淡的室内都觉得温暖而明亮。
温和的光,轻轻笼罩着他,像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似的。
“你别开心得太早!”抬手狠很抹去唇角流下的妖艳的血,眼神邪恶,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不出所料,顾明昊身后的八九个人亦虎视眈眈,目光狠决,而站在泫汐一边的,只有Janson。
差距,实力悬殊。
人群冲上来时,泫汐的目光骤然紧缩,却毫不畏惧,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为自己留下反击的空间。
“Janson!尽力!”明显的底气不足。
毕竟,以二对十,确实只有输的份吧?!
“宥泫汐!真是可笑!你也会有这样垂死挣扎的一天吗?”满意的冷嘲,面目狰狞而邪恶,“今天,打算以怎样可笑而耻辱的方式,结束我的愤怒?!”
台球场持续着残酷而长久的打斗。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渐渐弥漫了整个台球场。
顾明昊狠烈地挥拳砸向泫汐的太阳穴,最后一击,泫汐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坠向地面。
脑袋里传来蜂鸣般聒噪杂乱的“轰轰轰”的声响,光盘从他手中滑落,飞出很远,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
在此之前,泫汐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是在光盘从手心滑落时,无法忍受的疼痛,竟向身体里的每一个还能感觉刺激的细胞放肆的蔓延。
眼中唯一仅有的就是那张光盘,他死死盯着,几乎用尽了毕生全部的力气。
不去在乎无数飞来的拳头,他感觉不到身体里的血再流,妖艳明亮的血,一分分夺走他的力气,他感觉不到伤口上肆意翻卷的血肉带来的刻骨铭心的刺痛。
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拿到它!!必须……拿到它立即销毁!
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也许真的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即使曾白皙修长的手指现在变得满目疮痍都无所谓,只不过只差这一公分的距离和时间而已……
顾明昊得逞似的抬脚踩在光盘上,黯淡下来的光,像希望渐渐被抽走,一瞬间,泫汐的努力和坚持一如庞大的山体般崩塌消弭。
“呵呵……果真可以为墨小娴付出一切吗?!”他挑着唇角冷笑,像地狱的恶魔般张扬,“这样的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我对局!宥泫汐!”
抬脚狠狠踩在泫汐的腹部,谁也没料到的是,泫汐竟然忍着剧痛,毫不躲避的迎上去,抬手用尽全力砸向光盘。
“咔嚓”一声,光盘在手下震裂的声音宛如轻音乐般悦耳动听,他突然惨淡的笑起来,目光却在渐渐模糊涣散。
多么绝美的笑,像是无知无畏的挑战者胜利后恍然觉悟的笑,那么坚定,那么光荣。
“该死!!你是真的爱上了墨小娴!只不过宥泫汐!她对你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是顾明昊,压抑愤怒的低吼,竟然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丧失对手似的惋惜,“她只想离开你宥泫汐!我现在不妨告诉你!你在墨小娴心里,连颜泽那家伙的一根小手指头都不如!”
心里充斥着放肆的疼痛,手指处缓缓渗出红色妖艳的液体,潋滟的血,在他暗淡的瞳孔里渐渐模糊。
突然间清醒的意识让手上的每一寸皮肤宛如裂开一般迟钝的痛起来,泫汐徒然睁开双眼,拒绝这样注定被她遗忘的命运。
又被那群人狠狠踢了几脚,他们离开时,衣角卷带起浓烈腥甜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部忍不住微微痉挛。
“还是……赢了……”紧紧握住碎裂成三片的光盘,泫汐的唇角勾起一丝血腥而残忍的笑,“宥泫汐……你真是……不可思议。”
狠决的语气,像一种可悲而无聊的自嘲,裸露在外的心,却在这自嘲中再也无法轻易隐藏。
“你是真的爱上了墨小娴!”
“只不过宥泫汐!……她对你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只想离开你宥泫汐!我现在不妨告诉你!你在墨小娴心里,连颜泽那家伙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像利刃,缓缓切碎心脏。
是……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吧?是真的……无论怎样,都很爱很爱她吧?很爱很爱吧?!
可是多么可笑,这种让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爱,于她而言,还是那么自私而肤浅,那么毫无价值,那么,不可原谅。
永远,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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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美的黄昏渐渐隐没在高绝而遥远的大楼,暮色四合的时候,小娴不置可否地抬手轻轻推开了泫汐的房门。
那天之后又是四天没来学校上学,这样的他,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不能让她知道。
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卷带着潮湿和不安扑面而来,她站在门口怔住,一刹那窒息,微微咳嗽几声。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小娴来之前,泫汐拉下了窗帘,室内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极度得沉沦和安静。
对面的墙角,泫汐背靠着僵硬冰冷的墙壁,颓靡的低着头,双手疲惫的垂在腰间。
“泫……泫汐?”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团孤绝的黑影低唤,震惊让她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泫……汐?”
他的身体忍不住微微一怔,涣散的目光渐渐重聚,却始终不可思议的,长久的沉默着。
极度的安静。让他想要发疯。
已经在黑暗寂静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两天,哪里也没去,任潋滟的血缓缓地流着,任伤口随着身体的本能结痂。没有让任何人来打扰,也命令任何人不能将自己的情况透露给其他人。
当然,她也不可能会知道。
她还是来了,即使或许,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清楚,但她……还是来了,所以,是不是不像顾明昊说的那样,他付出的,是毫无价值的爱?
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将胸腔内的两片肺叶刺激得麻木,小娴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举步轻轻走到床边,抬手小心翼翼地拉开头顶上庞大而华丽的吊灯。
“别开灯!”他突然怒吼,但惨白的灯光已然轻轻落在他身上,将脸颊照映得更加苍白而虚弱。
“泫……泫汐……你……”她不可思议地惊呼,眼神游离在他身上,担忧地皱紧黛青色的眉。
眼前的狼籍让她难以置信,灰暗的血丝放肆的挤进她明亮的瞳孔,心脏因承受不住疼痛,一分分碎裂开来。
旋即,四分五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泫汐……?”在他面前蹲下来,抬手却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才不致于碰到他裂开的伤口,怕弄疼他,“泫……泫汐?”
“对不起……小娴……”依旧低着头,放下所有的冰冷和倨傲,压抑的说,“我终于……把它抢回来了……没事啦!”
她低头看着他缓缓放开的手心,光盘的碎片沾着他的鲜血,在苍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妖艳而绝美的光。
这是……这是什么?!难道是……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皱着眉接过泫汐手中锋利的碎片,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心里,“咯嗒”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震碎了。
就因为这个吗?就因为要拿到这个东西才会被打成这样?!
“……”心疼得无法言语,心中的愤怒与怨恨一如渺小的烟尘般顷刻飞散。
“……小娴……”虚弱地低着头,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能不能……不要永远恨我呢?”
“没有……不会的!”毫不犹豫,但只能说这么多。
倔强的唇角扬起一丝舒心愉快的笑,像开在温暖的春季,美丽而华丽的樱,柔软得仿佛一触就碎。
唇角一起扯开的疼痛他毫不在乎,他只觉得,任时光如何吞噬彼此,这个世界仿佛都在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阳光,颤颤地映衬着白雪,很暖。
“这几天……怎么都不来上学呢?”轻轻抚摸着泫汐额前柔软的棕黑色短发,蹙着眉无比难过。
“……我怕你看到我现在,这么难看的样子……”小孩般纯真的语气,黑亮的眼中,却无法掩饰深爱的坚定。
她清澈的瞳孔徒然间睁大,慢慢地,像黑洞般吞噬着她紊乱的思绪,震惊和心疼如烈焰狂风般席卷而来,让她难以自己。
沉默,便不必枉费心机解释一切了吧?
他爱她,她心知肚明,只是在一个类似充满爱的国度里,她有了一个一生守候的人,便不再需要其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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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式的房间里散发出浓郁的消毒水混合着血的味道,让人觉得分外不适。
小娴拿着浸有消毒水的棉花,小心翼翼地在他伤口上抹着。
棕色的液体接触到流血的伤口,带来刀刃切割皮肤般的疼痛,紧接着整张脸被炙烈的刺痛紧紧包裹,像带上了一张名叫“疼痛”的可怕的面具般,无法摆脱。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泫汐却像个铁血战士般隐忍着,目光冷滞,沉默地盯着随风摆动的白色窗帘,静静地出神。
看着他轻轻颤动着眼睫,她抿紧嘴唇,无比心疼。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倔强的忍着吗?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吧?从前没有遇见自己的他,绝对,绝对不会这样!
修长的指尖故意轻轻刺了一下他的侧脸,不出所料,泫汐忍不住“嘶”了一声,猛的转过头,目光刹那间冷滞得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墨小娴!你在做什么?!”拉下一副愤怒的臭脸,抱怨。
“宥泫汐!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笨蛋!痛的话你就给我喊出来啊!干嘛这么害羞?!”她毫不畏惧,转头将明亮的瞳孔对准他,“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人?!”
“墨小娴!你……”他痛心疾首,皱眉反驳,“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
“啊……嘶……。喂你!”
一阵惨烈的痛呼声瞬间撕裂房间的压抑和寂静,她抬手在他眼前优哉游哉地晃着,幸灾乐祸似的大笑。
“谁让你说这么多话?!”
“喂喂!墨小娴!啊……轻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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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无论唯美幸福,还是悲戚哀伤,都被时光毫不留情的定格在浩淼苍茫的记忆里,定格在普通画框的玻璃,定格在相机“咔嚓”的一闪念之间。
那么轻易。
连上帝都无法修改过去,那么悲戚的,遗憾的,也许就是人在后悔时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最好的诠释。
因为注定已是过去的,无法修改,所以即使再对你说一万次的不可原谅也是石沉大海般的枉然,毫无意义。
因为注定已是过去的,无法修改……那么选择忘记,何必……记得?
伤痛被时光渐渐包裹,渐渐吞噬,渐渐治愈,剩下淡然和安静。
无需铭记,我,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