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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练有所念

夏天。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季节。

经过漫长的凛冬和明媚的春季,艾欧尼亚的市民终于可以不必忍受呼呼的海风,脱去了厚沉沉的棉衣——劳作、捕鱼、经商也变得更加容易。

街道边的冷饮摊上,坐着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多为女性。凉爽的夏装,再也遮不住女士们山峦起伏的曲线。对于男性老板来说,夏天总是让他们身心愉悦。

当然,凡世如此冗杂,总会有例外,有人就特别痛恨夏天。比如,在新兵营密封训练的那批少年们。夏日专属的美景,他们是无福消受的,他们身处在艾欧尼亚西海岸的封闭区域内,他们眼中的夏天,只有炎炎的烈日,以及辛酸的汗水。

瓦洛兰大陆是一块崇尚武力的土地,即便是这群平均年龄不到十一岁的少年们也是如此。他们发自内心地尊重无私教导自己基础剑术、基础拳术的樱挚,并隐然以其为首。

岸边跌宕起伏的海水中,频频飞溅起并不均匀的浪花,那是在樱挚教导下的四百余位少年,他们正孔武有力地在齐腰深的水中,打着基础拳。

“喝!喝喝!”

“集中精神,熟悉水势。”

“下盘扎稳,蓄力出拳!”

“啪嗒,啪嗒!”

汗水混搅着晶莹的浪珠,在每位新兵的额头上滑落,攒落在他们潮湿的肩头。

出拳、出拳、再出拳……

“很好——!这部基础拳术看来弟兄们都会了!”

樱挚擦了擦额前的水珠,满意地望着少年们一张张可爱而严肃的脸,自己的眉间也是坦荡起了淡淡的舒心:七天了,终于可以看到艾瑞莉娅给我写的信了。

去年的夏天,我在哪里呢?

真怀念躺在艾瑞莉娅短裙边,喝着星巴克的日子。喔,还有爷爷亲手调制的冬瓜海带汤,总是那么好吃。

原来在海边扎着马步,双手虚抱胸前的樱挚,一闭上眼,便是浮想起了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放映一般,在脑海中不断地翻页、旋转、播动。

樱挚紧闭的眉间一动,隐隐约约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一股莫名的感悟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知不觉地,樱挚缓缓地推出了右手,一遍接一遍地打起了基础拳。原本在他脑海中那些固定朴实的招式,一个个变得活跃了起来,仿佛有千万种灵动的组合在向他招手。樱挚如饥似渴地沉浸其里,眉头深锁,面色苦思,如此连打了数十遍基础拳术。

终于,樱挚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顾不得自己身在海水之中,脚下潜意识地就迈起了基础疾风步,无论是一招挥至,还是一腿迈出,无一不浑然天成,独具匠心。

这回樱挚使出的正是因思恋亲人而有所感悟的、将基础疾风步一气相结的可进可退的基础拳术!

当他打出最后一招“九极崩”时,拳下蓦然飚起了一排滔天的巨浪。

“轰隆隆!”

逆流直上的巨浪如同夏雷般嗡嗡震响,壮到巅毫。

就在樱挚忘情于拳术的同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皮肤黝黑、大脑袋的身影。这道身影的名字很容易记,王宁通。

王宁通的背上已悄然换上了六公斤重的铁块。在基础拳术的学习中,他是人群中第一个领会的。当其余新兵们苦苦牢记拳术的招式时,他已向樱挚讨要基础步法的学习。

王宁通的身后,跟着三个比他个头高出少许的男孩,他们的背上同样是背着六公斤重的铁块,不过年纪要大一些,已经过了十岁。

三位男孩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身前的王宁通亲和的对樱挚说:“嗨,头儿。你上次教我的基础步法,我会得七七八八了。呃……就是他们也想学。”

一位个头最高的男孩附和地笑着,有些献媚地说:“头儿,我们也想和你学习基础步法。”

“头儿——!?”

这一声经气沉丹田,瞬间飚过了八度。

此刻,樱挚才如受晨钟暮鼓,悠然觉醒,却见王宁通笑容满面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还有三个叫不上名字的跟班,他不由茫然问道:“你们都是……来找我的么?”

王宁通已是看出了一些门堂,他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当下嘴角苦笑,手上轻轻拍了樱挚的肩膀道:“行啊,头儿。练拳都练到忘我境界了。”

樱挚被这大脑袋的家伙恭维得一时语塞,反倒不理,只管着接过递来的功能饮料,仰头大喝。

那甘泉似的饮料从口中滑落至了肚里,立即心生出一种通泰舒服之感,好似腾云驾雾。一道道冰凉的水流瞬间游走到全身的五脏六腑、骨骼经脉。

片刻的功夫,玻璃瓶内的橙色水源,便被樱挚狼吞虎咽、喝得一滴不剩,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瓶口的残汁,咂吧着嘴道:“还是鲜橘口味的好喝啊,有没了?”

王宁通站在原地,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樱挚眨了眨眼睛,随即歉意道:“喔,我忘了,这瓶是我上回给你的啊。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回去再给你取一瓶来?”

王宁通憨憨而乐,摇头道:“不,不,不用麻烦了。这趟儿,我是领人过来的,他们三个想和头儿学习基础疾风步。”

樱挚这才注意到王宁通的身后还站着三个闷痴闷痴的男孩,心下恍然。

他向三位个头比他还高的男孩招了招手,叫了过来,然后看了看他们背后铁块的重量,问:“你们的基础拳术,都会学了?”

高个儿男孩听了这句话,抓了抓潮湿的脑袋,憨憨地笑着说:“未入伍前,家里人有教过,所以,所以我们……”

旁边一个与其相貌类似的男孩笑着接道:“我们想让头儿,教我们基础步法。”

第三个黄发、帅气的男孩也是乐呵呵地点头,连问“可不可以”。

“恐怕……”樱挚十根指头相对戳了戳,面容有些为难,答道,“不成!”

“为什么?”

高个儿男孩奇怪地瞥了一眼王宁通,意思是为什么你可以学,我们不能。

樱挚撅着嘴,无奈地解释道:“易大师,并没有让我教你们疾风步法。啊通只是一个例外。现在你们让我大范围地传授,万一教官他怪罪下来,岂不是……”

哪知道王宁通笑着说:“别担心,头儿。其实易教官那儿,我已经打报告了。大教官检验了三个人的拳术后,同意了他们学习疾风步的要求。”

高个男孩儿嘴角挂笑,再次恳求:“头儿,你就教我们吧。”

这个时候,小樱挚心底已没有了一点儿顾虑,他的面容重又变得阳光起来。

樱挚挺胸答道:“若真是如此,那成!你们跟我来!”

高个男孩们登时欢呼雀跃。

孩子的逻辑原本就很简单,拿到自己想要的糖果,就会兴奋好几天,达到自己心中向往的目标,也许能够他们吹嘘一年。

黄发男孩当下取出一包用油纸卷裹的老面馒头送到樱挚跟前道:“这是我早上从食堂剩下来的,没舍得吃,现在也不饿,不如就孝敬头儿吧。”

樱挚登时眉开眼笑,双手接过,解开油纸包,见是一块半边潮湿、半边冷硬的馒头,不禁喉头打结,苦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语说罢,五位结伴少年,踩踏着温暖的金沙,离开了西海岸线。

不知是不是时间很宝贵,樱挚走得很快,很匆忙。

王宁通紧随其后,他看着樱挚渐行渐远的背影,身躯微微抖动,但是,仅仅是那么一瞬,他又恢复了正常。

身后的高个儿男孩,跟上来询问状况。

王宁通无奈地说:“头儿已经将基础步法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告诉三位男孩,樱挚此刻前进的步法正是“慢四拍”的基础疾风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学习机会了。

“不是想学步法么,快跟上来吧!”

一阵呼喊从前方传来,樱挚的身影加起速度,渐渐地跑出很远。

身后,几位男孩儿一边拼命地追赶,一边抓紧记忆着樱挚的行走路线。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王宁通默默地撇了撇嘴,这种场景,他已是第二次见到。当初,头儿就是这样教导自己基础步法的,饶不是自己目力出众,一定被樱挚甩下好远。现如今,重温这种场面,自己对疾风步法,竟是有了另一种领悟。

过了良久,樱挚才缓缓地放慢了脚步。就刚在的那一段路程,他能够看出,这三个少年的学习天赋虽然比不上王宁通,但总体还是很不错的。

樱挚欣慰的声音传进了三个少年的耳朵:“你们叫什么名字?”

黄头发的少年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头儿的认可,尽管气喘吁吁,但他还是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伊泽瑞尔,头儿可以直呼我伊泽。”

“我俩是一个娘生的,我叫林雷。他叫林动。”

“对!林雷是我哥哥,我们和伊泽也是从小要好的朋友。”

三位少年的自我介绍很简单,但当林雷和林动报出自己姓名的那一瞬间,樱挚前行的身躯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位少年,似乎想要在他们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王宁通将大脑袋凑到樱挚跟前,带着无限关切的声音问:“怎么了,头儿?”

听到了王宁通的话,樱挚微微侧过脸,面颊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拉起了三位男孩的手,很自然地说:“伊泽,林动,林雷……今天就教到这儿吧,前面是易教官休息的地方,我要去他那里取一封家信,就先此别过啦。”

突然而来的告别让黄头发的伊泽有些不适应,他苦着一张帅帅的脸,仿佛是被人抢走了心爱的玩具,哭诉道:“头儿,你不要我们了吗?是我们表现不够好吗?还是我有得罪头儿的地方……”

伊泽越说越激动,他的脑袋深深地藏进了樱挚的胸膛,一双小手紧紧地扒在后者还滴着水的衣角。

被一个英俊的小伙儿奋不顾身地抱着,樱挚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都不晓得如何处理。

大脑袋的王宁通仿佛洞察到了樱挚内心的世界,他拉过伊泽,轻言道:“好叫你黄毛长长心思,头儿这是要……”

接着,王宁通在伊泽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闻言随即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情不是我们表现不好,原来是你着急着约会呀!头儿,就是头儿!训练之余,还不忘泡妞。

伊泽搓了搓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咳……嗯,头儿,慢走!”

“嘿嘿,头儿威武霸气!”

“头儿再见——!”

樱挚看到几位男孩古怪莫名的神色,恨恨地咬了咬牙,王宁通刚才的话语他是听见了的。不过念至心田处那道呼之欲出的身影,也只好作罢。他瞪着肤色黝黑的大脑袋,望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道:“懒得解释了,你们回去吧,我走了。”

樱挚如释重负般转身离去,藏在阳光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不知不觉,他在新兵营中训练是时间已度过了大半个一年。他看着周围路边上友好熟悉的植物,一草一木枯了又荣,伴着自己走过了一个颇感漫长的春秋冬。

以樱挚好玩的脾性,在这枯燥严制的训练营地一呆大半年,饶是有老师们的关爱,也是极为难熬的。好在小伙伴们对自己敬戴有加;好在有爷爷不时地给自己送来心爱的饮料;好在艾瑞莉娅近日给自己写了一封信。

此时,他似乎觉得这里除了生活比较规律,也能找到许许多多的快活。

终于,樱挚来到了易的营帐内,伸出手,轻轻掀开了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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