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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人心

雪夜里,野狼叫得欢快。寂静的荒原被绿莹莹的灯笼填满。大批的狼群慢慢逼近,好似很乐意观赏猎物的惊惧、恐慌、不知所措。一只只狼纯白无暇,尖吻竖耳,四肢矫健,尾毛长而蓬松。况且冬天食物匮乏,雪狼会比平时更野、更凶、更残暴。瞧它们秩序井然,想必是经常集群捕食。

出门就碰到天性凶狠的雪原死神,她运气也忒好了点儿吧?

“……短亭,你刚刚为什么不拦着我?”

她怎么就没想到旷野里有狼呢?

万一狼群走狗屎运恰好遇见了楚三白……

沐青君想都不敢想。

其实她方才只是在跟自己置气,恨自己太没用!若是她修炼成神仙陪在楚三白身边,想必他也不会倒在雪地里那么凄凉。

“主子,你也没说啊……”短亭委屈地说道。

听着就来气,我没说你就不会问问啊?沐青君一巴掌拍在短亭头上,跳上他的背,恶狠狠地说道:“刚才的事儿,姐姐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给老娘使劲儿跑,若是慢了一步,让雪狼伤了你家少爷,小心我剥了你的皮再拿你炖汤喝!”

小手在短亭七寸处拔了一片蛇鳞,继续威胁:“还不快走?还真等着被剥皮呢?”

呜呜呜呜,拦着主子错了,不拦着主子也错了。跑得快说他颠簸,跑得慢嫌他啰嗦。说话要罚,不说话也要罚。女人心,海底针呐……

沐青君跪坐在雪地里,探了探鼻息,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

举着夜明珠察看楚三白的脸色,拉过他的左手,正欲把脉确定病情,不防看见他指缝里的一点红色。

想要扳开他的手指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沐青君心烦意乱,抬头撞见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惊得她差点儿把手里的夜明珠丢出去。

环顾一圈,群狼把他们仨层层包围,并逐步缩小包围圈。寒风吹起雪狼银白的毛,如莲花次第绽放。狼口里的腥血气钻进鼻孔里,惹得她胃里排山倒海的。

“短亭啊,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到了。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狼还活着,你就自己跳进锅里呗。”

沐青君笑靥如花,好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是。”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

短亭宽面条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漫山遍野的雪狼,教他如何在一刻钟之内焚巢捣穴?

沐青君却不管那么多,对她来说,让短亭拖延时间,先救醒楚三白才是最重要的。

低头温柔地覆在楚三白耳旁说了三个字,原先握得死紧的拳头渐渐展开,如一朵花,缓缓开放。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歪,手里的物事滚了出来。

沐青君心中一动,莫非……

一枚鲜艳如火的十二面水晶果子从楚三白手中滑落,骨碌碌滚到她膝边。

这是……生肌果?

他原来不是为了比武,而是……为了这颗果子……

生肌果能肉白骨,生肌肉,百年开一次花,百年结一次果,其成熟期仅维持两天,逾期不候。

触碰到果子的指尖微微颤抖,接着夜明珠的光华,沐青君眼眶有些湿润。

他怎么会知道生肌膏被打碎了?

难道他当时压根儿就没有完全昏迷?

心下一惊,眼睛扫过楚三白被风吹得冰凉的眉毛眼睛……

为了这颗果子才不顾风雪、不顾病情,一路赶过来的么?

沐青君忍不住骂他:“楚三白,你这只超级无敌大傻袍子!”

“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骂归骂,她到底还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边擦眼泪边去打开他如玉的左手,这回里面的东西却没有滚出来。

左手苍白的掌心里坐着一朵天山雪莲,在寒风中翩翩起舞,妖冶至极。

没有拾起那朵花,因为沐青君忍不住捧着脸哭了。

她曾说过,从来没人愿意为她登上雪山之巅去摘一朵冰雪凝结成的心,如果将来有一天某个人肯送给她天地间最纯净的心,那么她愿意以身相许、至死不渝。

眼泪从指尖划过,冰凉得似一壶陈酿的老酒,波澜不惊,将最浓烈的情义掩盖在最冷淡的外表之下。天寒地冻,万物凋零,她胸中却有一股暖流涌动,嘴里又甜又苦。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里都是苦甜相伴?当甜的味道比苦重,那么两人就在一起;当苦得味道比甜重,那么两个人就会分开。

昆仑山巅,一片莽莽,寒冷的天涯的风不远万里吹拂而来,留下一朵纯白无暇的花,留下一串白衣少年的脚印,留下一段风月无边的浪漫。千鸟飞绝,万径无踪,人站在天地之间,渺小脆弱如一粒沙。人的形象在这里被缩小化。但她此时却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力量。好像身后有了坚实的依靠,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有信心去克服、去战胜!

沐青君对这种安全感既喜且忧。喜的是,自己找到了归宿;忧的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自己身边了,她还能像现在一样没心没肺地活下去么?

摇摇头,她明知,不可能。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她的心里甜味,星罗棋布,如春天万花丛中蜜蜂采的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百缕千丝的蜜。甘之如饴,形容的就是先下的这种情况啊!

摸摸他拧成一团的秀眉,沐青君嘴里苦味蔓延。

他那么好,而她却一直欺骗他、利用他、控制他……

她……真的好卑鄙……

沐青君直面自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幽暗邪恶的蔓草爬满整个心房,温暖、幸福都被灰色遮盖。

她对他,一直都是假的,一直一直。

而他却总是揪住她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一抹真。

她自以为能自欺欺人瞒天过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狼群如潮水般涌来,不给她救人的机会。

现在可不是光顾着感动的时候!

拈起风中的雪莲,擦干眼泪,沐青君背起楚三白,深一脚浅一脚,踏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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