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莹莹到底是低估了涅华的速度,还未回到住处便听闻一阵悠悠乐音,凄美的埙声响起,带着独有的忧伤,定是箬厢师兄的杰作。
果然,待方莹莹和玉夭回去,便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
挽一个剑花,转身,跃起,白色的衣袂随着每一个步子飘扬,长剑泛着银光,随意舞起。没有太多侠者的戾气,男子身轻如燕地点剑,清风拂过的刹那,扫下几片竹叶悠悠荡荡,足不沾尘,平添许多仙家气息。这舞剑的白衣男子,正是方莹莹心心念念的大师兄——涅华。
小竹林旁竹叶扬扬洒洒地落下,落在吹竹埙男子的肩头,白袍上绣着青竹,不知是白衣落竹,还是竹嵌白衣,微风吹起额前的发,露出俊秀的脸庞,这凄美忧伤的埙声自是来自此人,方莹莹的四师兄——箬厢。
至于角落里那个长袍白靴的男子,乌黑的发盘成整齐的发髻,套在玉冠之中,长眉,秀眼,挺直的鼻梁,隽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是文质彬彬?还是书生意气?修长洁白的手指握上一把折扇,轻摇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若问此人是谁,当属九嶷山上最受追捧的二师兄——戚衡戚公子是也。
三位白袍美男子各有千秋,纷纷立于小院,构成一幅和谐唯美画面,可惜这份和谐被玉夭的问句给破坏了。
“莹莹,原来你的四师兄会吹埙啊?”
“当然,只要三师姐喜欢的,他有什么不能学?”
看来这吹埙也不过是为了投美人所好,玉夭看了看箬厢,只见他放下竹埙朝自己走来,顿时缄口不言了,毕竟这是他的私事,怎好当着他的面来议论。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一招破了我九嶷山九仙玲珑阵的玉夭姑娘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在玉夭打量箬厢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玉夭,从头到脚毫无顾忌地打量着,然后清咳两声缓解气氛,道:“昨日见面太过匆忙,未曾自我介绍,我是箬厢,方掌门的第二个弟子,在入室弟子中排行老四,今后你和莹莹师妹一样,叫我四师兄便可。”
“四师兄。”玉夭轻轻唤了一句。看今日这情形,估计玉夭进九嶷山是不成问题的,毕竟都开始认师兄了。
“当日一别,不曾想还会再见。我九嶷山自然欢迎每一位诚心修仙之人,玉夭姑娘既然愿意拜在九嶷门下,我岂有拒绝之理?今日前来便是通知姑娘正式成为九嶷山的弟子,住处就暂时和莹莹在一处吧,我估计她也舍不得你离开。至于姑娘的那位朋友洛云天,已经安排了去处,和姑娘同在黄字班里学习。”涅华缓缓收剑,将长剑立于身后,对着玉夭道。
“玉夭既然拜在了九嶷山门下,就和其他师兄师姐一样,当呼一声大师兄。大师兄也不必客气,叫我玉夭便好。”
“好,玉夭师妹,若有什么不适应便和莹莹说,至于黄字班,是山上的规矩,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和方莹莹一样,涅华对于玉夭的期望值也很高,只是对于玉夭而言,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达到他们的期待。
“大师兄和四师兄来倒是有原因的,二师兄这样的大忙人不应该忙着写诗作赋或者弹琴论乐吗?怎么也来我的小院里凑热闹了?”方莹莹这话显然是对着角落里的戚衡说的,九嶷山上数千弟子谁人不知戚公子最喜附庸风雅,除去每年的大会,向来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人称之为神秘,这份神秘为戚公子更添几分风采,让无数弟子崇拜追捧。
“没事自然待在我那小院里,只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让大师兄赞不绝口,有好戏看,我错过了岂不是可惜。”戚衡神秘一笑,而后又摇起了那把折扇。
好戏,自然是好戏,今天这上演的又是哪一出好戏?
很快,方莹莹便明白了戚衡所指。剑光闪过,一道红衣身影飘然落在小院内,看箬厢师兄的眼神像黏在了那红衣女子身上一般,就知道这女子便是早晨见到的三师姐——凌霜。方莹莹的小院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如今却聚齐了九嶷五弟子,而这引来五弟子的人正是在九嶷山众多弟子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玉夭是也。
早上看见凌霜师姐只是一个背影,现在才算是看得完全。黛眉细眼,红唇白肤,额前一只赤蝶,身披一袭红装,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雪山上的一朵红莲,不笑亦倾城,况乎笑也?这等美人若是浅笑一分也能让人陶醉,若是浅笑三分便能让人如沐春风。红纱摇曳,露出皓腕,晶莹洁白的玉手握着一把长剑,剑身淡蓝,雕着古怪的花纹,仅仅是以翠玉缀成的红色璎珞装饰,带着雪山的气息静立在众人之中。
“三师姐怎么来了?”方莹莹讨好似地问道,若是往日里方莹莹自然欢迎师姐,可是今日她的到来便入围了不速之客的行列。以凌霜的脾性,自然不是来喝茶叙旧的,她的眼中除了教条,估计也没剩下什么了。
“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凌霜疑问的语气里透着冰寒,“你们背着我替九嶷山收了两个弟子,我怎能不来?九嶷山的规矩你们都忘了吗?守时,守信,守礼。”
“三师姐,玉夭是我们之前去迷雾林里碰上的,她一招就破解了九仙玲珑阵,大师兄这才邀请她来我们门派,况且三师姐也不能不近人情啊,玉夭他们也只是晚了一小会儿而已嘛。圣人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玉夭远道而来我们拒之门外不就是无礼吗?三师姐可否给玉夭一个机会?”方莹莹以玉夭的能力入手,讲明她只是晚到了一会儿,又以圣人言论讲“礼”,最后软软地问一句可否给一个机会,条条在理。
只可惜凌霜还是能够反驳:“这姑娘来拜师,既未有他派掌门的推荐信,又没有准时准点,我有什么理由同意?除非,她有什么值得我接纳的地方,既然姑娘的剑术好,不然就来比一比剑吧,姑娘若是能接下我三十招便留下来。”
见玉夭未曾应声,又道:“怎么?姑娘不敢比?”
方莹莹摇了摇玉夭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答应,九嶷山上的弟子谁人不知凌霜师姐的剑术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几位师兄师姐中唯有凌霜在剑术方面的领悟能力最高,就是大师兄也不过和她堪堪平手,甚至略有不足。她和玉夭比剑明显就是欺负新人,可是又无人敢说她的不是。她的性子大家都是有所了解的,不是说非要拼个高下,不过是为了让玉夭知难而退罢了。这事情若不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估计凌霜就直接赶人了,哪里会和他们废话。
事情到了这里自然算得上好戏了,整个院落里唯有戚衡事不关己地摇着折扇,兴趣满满地等着玉夭回答。当然,玉夭没让他失望。
“如果我接下师姐三十招,师姐不会食言吧?”玉夭之前是听过方莹莹的介绍,自知这位师姐有多么固执,故而有此一问。
“我聂凌霜从未食言,你若接下我三十招,你和你的朋友便留下来,若接不下,就请明年准时过来。”凌霜看了眼身着粉装的玉夭,自是不相信这看起来稚嫩的少女能接下自己三十剑招,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半个时辰后,大殿广场见。”
冷美人,尤其是自信的冷美人,别具一番气场,听她的口气,大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和视一切为无物的气魄,走时利落的功夫,轻盈的步伐,落在众人眼里只剩下一袭红衣,这样的女子无疑是骄傲的存在。玉夭突然有些理解箬厢师兄的感情了,她值得有一个人这般喜欢她。通常,似凌霜这类冰山美人的爱情都是纯粹的,敢爱敢恨的侠女意气,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可若一旦爱上就是一生一世,甚至能够为了爱情放弃所有。也难怪方莹莹会替她的四师兄感慨,追三师姐路漫漫其修远兮。
“三师姐,你等等我。”这句话不用想也知道是箬厢这厮说的,随着凌霜和箬厢的相继离开,一出好戏渐渐落下帷幕。对看一眼,涅华和戚衡很有默契地离去,狭窄的小院又变得宽敞了不少。
屋内,玉夭擦拭着手中的流云软剑,这把剑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只可惜不是为了快乐而执剑,玉夭对于死去的映月多少有几分愧疚之情,可是自己必须要留下来。九嶷山是修仙门派,远离凡尘世俗,唯有远离凡尘才不至于给他人带来灾难。必须留下来,无论凌霜师姐如何刁难,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委屈,都不能改变玉夭的决心,即使此时的玉夭并没有信心能打过九嶷山的入室弟子。
“玉夭,真的要去吗?三师姐的剑术是出了名的好,她这摆明是刁难你嘛。”方莹莹略带担心地问道,“不说其他,就说我从出生起就带有半根仙骨,也不及师姐的十分之一,你又很少碰剑,我……”
“好了,守时,守信,守礼。我已经不守时了,你难不成让我再落得个不守信的罪名?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自然能接下三十招的,放心吧。”玉夭笑着安慰在一旁转来转去的方莹莹,不知是真的在安慰莹莹还是在安慰自己,接着又擦拭起剑来,流云软剑在玉夭的擦拭下银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