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专业课很早就要结课,毕竟是大四下半年了。
考前最后一堂课,老师依例划重点。
下课后,人群逐渐散去,大米还坐着走神。室友过来,把大米拉走。
“怎么了?”
“你就那么没眼色吗?”
“什么眼色/?”
“那几位请老师吃过饭,现在是在等老师单独划重点,你呆那儿是个什么意思?”室友指了指教室里剩下的四人。
四人看无关人等都走了,一起从座位上站起来,围到老师的讲座边上。大米认出,他们四人是同一宿舍的。
面试回来的路上,大米路过一座寺庙。庙门两边,泾渭分明地候着两批人。左边,是一排坐着马扎、小板凳的各色半仙;右边,是一排或跪、或趴、或蹲、或立的乞讨者。
大米原本准备做一次施主。不过,当他看到从寺庙里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群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间众生,无论贵贱,皆是乞丐。或求权力,或求富贵,或求声名。对象不同,强弱不同,手段不同。”大米如是想:“我又何尝不是一个乞丐?”
大米有了一丝削发出家的冲动。
求佛
2007。04。22
风至起青浪,
雨去落红尘。
斩却情缘线,
管它世乱纷。
在经历多次失败后,大米修改了自己的简历。他在列表似的履历前面加了一张纸,从左下角向右上角斜伸出一条时间轴,划分出学前、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配上几句话的简短解说,用条格框起来,整个像一支有多段单边尾翼的箭,直冲云霄。
不久后,大米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用人单位表示,只要他能顺利毕业,就有一定会要他。大米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可以安心考试、答辩了。
进校后,大米看到一幅海报,依然是讲座,依然是心协,依然是那个哲学系教授,依然是那个讲堂,这次的题目是《苏菲的三维世界》。
回宿舍的时候,大米看到了门口桌子上的校报,他楞了一下,随即拾级而上。寝室里,室友拿着校报在看。
这一次,大米早早走进讲堂,找到自己去年坐的位置坐下,假寐候场。
“各位同学,晚上好!今天,我们有幸再次请来了哲学院贾教授。这次,贾教授为我们带来了他的最新研究。让我们一起用最热烈的掌声把贾教授请上来!”还是去年那个主持人。
“各位同学,晚上好!很荣幸能再次站上这个讲台与大家交流。
“上学期的时候,我在这里跟大家一起探讨了挪威作家乔斯坦•;贾德的作品《苏菲的世界》。
“这本书,讲的是西方哲学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我说过,很多人会觉得哲学研究是枯燥而无聊的。上次的讲座结束后,我就开始思考如何把哲学研究变得形象而又充满趣味。于是就有了我今天要跟大家讲的哲学史三维模型。甚至这个模型可以运用在所有学科的历史研究中。
“大家来看投影。学术界认为,西方哲学起源于希腊。这是当时的世界地图。这里就是希腊。最早的希腊哲学家们也被称为‘自然派哲学家’。他们关切的主题是大自然的循环和变化。我们把这个时期的这一哲学体系标记为绿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哲学思潮的影响范围逐渐扩大,由点而到面。在由平面地图与时间构成的三维体系里,我们可以看得很直观,像不像一个倒圆锥?
“于此同时,不同的思潮涌起,我们用其它的颜色来标记,比如红色、比如蓝色。不同的思潮或者体系交错的时候,可能是激励的碰撞,也可能是奇异的融合。融合后形成新的理论体系,如同红色、蓝色混合而成紫色一样。
“……
“现在,整个哲学史是不是变得直观而生动了?”贾教授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非常感谢贾教授的精彩演讲!我们请贾教授先喝口水,休息休息。接下来仍然是我们的提问环节,在座的各位请回味一下,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举手示意。”
大米毫不犹豫地站起来,高举右手。
“这位同学看来很有感悟啊!好,今天就由你来第一个提问,工作人员请把话筒递过去。”
前排的人顺着主持人的声音往后看,其中一人猛地站起来,一副难以置信而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拦住递话筒的心协成员,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贾教授,你的演讲确实很精彩!”大米没有用敬语:“请问,这个三维体系,是你自己首创的吗?”
“这位同学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这个三维体系当然是贾教授首创的!”主持人跳出来替贾教授回应。
“是吗?”大米笑笑:“贾教授刚才提到了去年在这个大厅的那次讲座,那次我也在!当时我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很巧的是,那天我也在提问环节拿到了话筒。
“主持人,你还记得我去年说过什么吗?不记得的话,我来告诉你!
“我去年站在这里说的,就是贾教授你今天讲的所谓你自己首创的三——维——体——系!”
现场炸锅了。
“这人谁啊?”
“这人疯了吧?”
“想出名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
有极少数人参加过去年的讲座。
“我靠!我想起来了,是真的!我说怎么听着这个三维体系这么耳熟呢!”
“心协的人可能不记得了,”大米继续道:“不过,贾教授你不可能不记得吧?即使贾教授你有意把我这个小人物遗忘了,你的高徒肯定记得我,你说是不是,高自清?当初你偷我的文章很爽吧?”大米看向前排冷汗直冒的高自清。
“我靠,真的假的?”
“学生偷文章,导师偷理论?真他妈的物以类聚啊!”
“蛇鼠一窝!”
“……”
“这位同学,请不要信口雌黄!”前台一群人呆滞许久,主持人又跳出来了。
“在座的有多少工学院的朋友?请举手示意一下。”大米旋望现场一圈。
寥寥数人举起了手。
“请问,你们在工学院看到今晚讲座的海报了吗?”
“好像没有!”
“没有!”
“真没有!”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工学院的!”大米掷地有声。
“是不是啊?”
“我靠,这是刻意想回避他啊!”
“……”
心协的人借故结束提问,草草收场。高自清跟着贾教授逃出大厅。大米被众人拥堵,花了好大力气才逃出生天。
整个校园、甚至论坛上都开始纷纷议论,甚至有人上传了当晚大米质问贾教授和高自清的视频。很多人要求贾教授给个解释。
贾教授没出来,不利于大米的言论却出来了。
有人说,当初的偷文章事件就是大米蓄意污蔑高自清;甚至有人拿大米错失奖学金来说事,同时点明大米家境贫寒,暗指大米“缺钱”了;更有甚者,说大米因为挂科导致保研名额不保,想用“非常之法”保住保研名额。
班上的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大米。
大米准备去上重修科目的课,走到五教,无意识中一扭头,看到了那个心理健康咨询的牌子,他怔了怔,调头回到宿舍,蒙头大睡。
本院大一某系考完试回来,发现楼层拐角尽头几间相对隔离的宿舍被盗。他们怀疑是大四的人做的。因为大四的人能轻易查知他们的作息时间。主要,大四的要离校了,不怕。
这时候,有人爆出,大米当天没去上课。
于是,之前质疑大米的人又有新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