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室外天寒地冻,一连几天室内春意盎然。
王朋的自行车把都给冻住了,不能转弯,廖春晖听后,只说了一句:“扯淡!”
后来发现是真的冻住了,原因是王朋中午骑车出门买了个豆浆,用袋子盛着,挂在车把上,结果,豆浆漏了,洒在了车把轴的地方了。
老天爷渐渐的转换了心情,他像是失恋了,有些烦躁,又像是几天前的廖春晖,有些抑郁。他开始阴沉个脸,最后放学时,他哭了,他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泪眼朦胧。
廖春晖、王讷、王朋都穿着雨衣回家,他们都准备好两套雨衣,一套好点的放在家里,一套廉价点的放在教室。由此可见,太阳公公正处在发情期,求偶过程套用那句歌词——“伤心总是难免的。”
小雨渐渐的成了小雪,小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终于爆发了。
一早,廖春晖推车出门,雪已经漫过轮胎了,骑行也感到了阻力。路上大家跌跌撞撞,摔倒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和淄博十一中的学霸。廖春晖车胎大,抓地力好,幸免于难。
廖春晖一进校门就看到班里男生排成一排坐在板凳上,整整齐齐地摆在九七微四的南墙根。廖春晖没看懂,心想,难道翟老师早到了,也不对啊,犯错也应该是罚站啊,怎么罚坐,边想着边推着车走向车棚,路过班级门口问:“干啥呢,你们!”
集体回答:“看景!”
廖春晖没听明白,放好自行车后回来继续问:“啥景?”
王朝回答:“别问了,别问了,看着,看着!”
廖春晖扭头看,只看到大家陆陆续续、跌跌撞撞进门的场景。
王朝自言自语:“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一胖胖的女生走了进来,上身羽绒服,下身穿九七级的校服裤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九七级的,身形臃肿无比,羽绒服的拉链明显是在几经努力后才和上的。走着走着,“嘭!”一声闷响,女生毫无征兆地趴在地上,自行车摔在了她的身上……
九七微四的所有男生发出了一声整齐的、长长的、声音上扬的:“哦……”
女生听到这声起哄,羞得脸红,她紧张的一秒钟站了起来,想结束尴尬,刚站住,“嘭!”,又一声闷响,这次她砸在了自己的自行车上……
九七微四的所有男生继续发出一声整齐的、长长的、声音上扬的:“哦……”
女生演绎完了“翻来覆去”,几经周折离开了那地方
谁料,前赴后继,没过两分钟,又是“嘭”的一声,又是一声整齐的、长长的、声音上扬的:“哦……”
廖春晖也来了兴致,赶紧进到教室,搬出板凳,加入啦啦队,不过,他只能排到第七名了。
坐下细看才发现,那儿地底下应该是走暖气管道的地方,热能已经把地上的雪化了,“热能”的周围,“冷”又把水给冻成了冰,冰上再覆盖一点点雪,远远看去,那块是不滑的,惹得你想尽快一步跨到不滑的地方去,谁料,你跨出的这一脚是最滑的……
无数的同学中招,男生中招时,九七微四的同学都沉默是金,女生中招时,九七微四的同学都心情振奋。
后来发展到喊口令,“拉拉队员们”如果算着某位姑娘的脚步踩不到“中招”的那个点,便会集体“一二一”地喊口令,那姑娘的步伐便会硬生生的被啦啦队给掰过来,然后是一声“嘭”,再然后是一声“哦”……
后来,大家喊顺了嘴,翟老师进来时,王朝差点脱口而出:“一二一……”
幸好,廖春晖没走神,赶紧招呼:“撤……撤……撤”
进了教室,大家都纷纷脱掉羽绒服,教室后排的那张桌子已经不堪重负了,大家又搬来一张桌子,两张桌子上依然堆积如山。
女生无一例外地脱掉了羽绒服,这更让廖春晖坚信,第一天送暖时没脱羽绒服的女生是真的没穿内衣。
接下来,班里男生发现竟然还有景看,那就是看老师滑倒。
张店一职专的教室的背面有三面窗户,南面有一面。南面的那面面朝走廊,如果从教室外的走廊路过而不想让教室内的人看到,那就只能匍匐前进了。
外面的雪被同学们的鞋子带到了走廊不少,雪遇到教室内的温度便化成了水,水又被鞋子带的均匀,均匀地铺满整个走廊。水被铺下后又感觉冷了,把自己冻成了冰,奇滑无比。
老师们摔倒的声音也让男生们振奋,只是不敢出声了。
下雪后,屁股底下会莫名其妙湿湿的,廖春晖起初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觉得,可能自行车座子上有雪。
课间大家争相抢暖气片烤屁股,廖春晖才镇定下来,因为湿湿的感觉是真实的,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能大家的屁股都是湿湿的。
廖春晖把徐新亮拽了下来,徐新亮不肯下台,他用屁股护着暖气片,表情犹如某些官员护自己的乌纱帽。廖春晖和徐新亮边打着太极推手,边嚷道:“下来,下来,老子烤一会儿,妈的,屁股湿了。”
徐新亮宁愿丢掉尊严也不愿放弃:“不下,我也湿了,来情况了!”
廖春晖发现徐新亮理由充分到家,便转换了语气:“算了,算了,你靠边一点,咱俩一块烤,真的好湿!”
徐新亮往一旁挪了挪屁股,廖春晖抬起自己的屁股,挪上了暖气,两只屁股共同坐在一片暖气片上,显得英姿飒爽,惬意无比。
聊着天,廖春晖明显地感觉暖气片和管道的连接处有明显地挫动,问徐新亮:“没事吧,咱俩?”
徐新亮一脸自信,一只手拍着暖气片,像是载誉归来后抚摸自己的座驾:“没问题,生铁蛋子的,我还能再抱着个姑娘,生铁是啥玩意儿,抗造,你以为是铝啊,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重吗?两个人抬……”
话没有说完……
暖气片和暖气管道的连接处瞬间断裂……
加过压力的热水冒着滚滚的白烟直射而出,如同消防员的水枪。
廖春晖瞬间趴在了地上,徐新亮本能地想站住,谁料,滚烫的热水溅到他身上,烫的他往前一个趔趄,摔在了桌角。
廖春晖盯着屋里下起的“热雨”站起来去扶徐新亮,边扶边喊:“那谁,快快,找一下暖气的阀门……”
徐新亮捂着嘴,嘴角流出了好多血,血多的从他捂着嘴的手缝里溢出,徐新亮艰难的张嘴道:“好像掉了一颗牙……”
廖春晖“满地找牙”,发现地上只有半颗,他捡起来才意识到,牙原来是接不上的,随手又扔掉了。暖气的阀门已经关掉了,廖春晖扶着徐新亮去“看嘴”。
徐新亮的嘴角缝了八针,最中间的门牙掉了半颗,医生很无奈,说:“掉了一颗还好说,补上一颗假牙就行,半颗不好弄,接牙我们这里接不了,要不然就得拔掉,重新补假牙,你是想……”
徐新亮觉得这个问题太重大了,说严重点影响他以后选择配偶,还要再和家里商量商量、考虑考虑,暂时先这样。
所以,“暂时”的那端日子里,徐新亮只要一张嘴,一排整齐的白牙正中间便会露出一个特别尴尬、极不协调的一厘米见方的豁口。
徐新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爱上了吃花生米,上课也偷吃,由于那个莫名其妙的豁口,花生米在他嘴里摸不着头脑,犹如在玩迷宫,还时常卡在迷宫的洞口。
其实,吃花生米只是作秀,徐新亮嘴角有伤,再加上少了半颗牙,就只能吃“细粮”了。他每天都从家带精致的饭盒,饭盒是铝的,放在断过后又被修好的暖气片上正好。暖气片成了徐新亮疗伤的微波炉。嘴里缝伤口的那条线仿佛拳击比赛宣布结果时的裁判员,这头系着暖气片,那头系着美味的“细粮”。
这天中午,徐新亮忍着伤口的不适吃完了午饭,凑到廖春晖脸前,舔着脸问:“晖啊,出去走走?”
廖春晖表示有另外的关心:“你牙到底咋弄?”
徐新亮又把话题向自己转:“没想好,先豁着吧,出去走走!”
廖春晖明白徐新亮的意图,说道:“我又不抽!”
徐新亮也不否认:“给我望风,瞅着点老师。”
徐新亮有严重的烟瘾,廖春晖不抽烟。说“严重”,实则一天只抽三根。用徐新亮的话说就是“我平时不抽烟,只是饭后一只烟。”许多年以后,廖春晖也开始吸烟,徐新亮也比以前发福了几倍,廖春晖曾想,这小子肯定为了抽烟,一天吃十顿饭了。
廖春晖和徐新亮出了校门,来到学校旁边有冬青遮挡的地方,坐在了台阶上。
坐好后,徐新亮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烟,因为没有烟盒,那只烟在徐新亮在裤兜里蹂躏得像一只丝瓜瓤子。他用手捋了捋,嘬在嘴上,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着,然后猛地深吸了一口……
徐新亮的表情享受着,他让那缕烟进到肺里,绕了一圈,然后回到嘴边,面部表情一放松,两片嘴唇用力一呲,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和那个豁口,同时一缕蓝烟从那个“洞口”喷射而出,“洞口”把那缕烟捋地细细的、长长的,跑出去好远。
烟的过滤嘴经过徐新亮唾液的浸泡,涨大了许多,有一厘米见方,徐新亮索性把烟的过滤嘴塞到豁牙处,不偏不倚,过滤嘴恰好填满了那颗牙,徐新亮用舌头舔了舔过滤嘴,觉得松紧度刚刚好,便把双手解放了出来。
徐新亮不用手的食指、中指夹烟,烟也能牢牢得固定在牙齿上了,每次吸烟吐烟,都用不到手,烟牢牢得在嘴上固定着,俨然像个抽烟的老手。
廖春晖看的发呆:“太牛逼了,这样也行?”
徐新亮表示着没什么:“省劲,省劲!”
每说一个字,牙齿就带动着牢牢固定在牙上面的烟上下颤动一次,这句话颤动了四次,烟带动着冒出的烟画出两个“W”。
徐新亮继续带动着烟上下颤动着问:“没看到有老师过来吧?”
廖春晖回答:“没!”
这次廖春晖数不过来烟画了几个“W”了。
最后,徐新亮用手从牙上取下烟屁股,扔到地上,捻了捻,两人起身回学校。
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教室的喇叭里如约响起了《校园之声》,《校园之声》的广播里,廖春晖照旧是众矢之的,不同的是这次有徐新亮作陪,学生科宣布给九七微机四班廖春晖同学和徐新亮同学严重警告处分,杀一儆百。并着重强调以后不允许在暖气片上烤屁股。
放学时,廖春晖给王朋讲述自己坐断暖气片的遭遇,王朋听得津津有味,王讷在一旁插话:“嗨,嗨,知道吗?淄博百货大楼着火了。”
大家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廖春晖急切的问:“不知道啊,厉害吗,厉害吗?”
王朋也着急:“灭了吗?”
王讷慢条斯理,好奇的问:“为什么不知道,去哪了?”
淄博百货大楼在淄博十一中的对面,按理说是王朋、廖春晖和王讷上学的必经之地。
廖春晖一句话带过:“美食街美女多,从美食街转了个圈。”
王朋也一句话带过:“美食街美女多,从美食街转了个圈。”
廖春晖从美食街兜个圈要多花七八分钟的时间。
王朋从美食街兜个圈要多花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王讷想发大段的感慨来赞扬廖春晖和王朋的闲情雅致,王朋和廖春晖同时打断他的赞美,并纠正他要沿着“大楼着火”的话题继往开来。
王讷响应了两人的号召,继往开来:“完了完了,全烧没了,啥也没有了,一座大楼就这样没了,真可惜!”
廖春晖顾不上惋惜,只顾好奇:“你见着火了?”
王讷继续着:“没有,看样子是凌晨着的,连烟都没有了,不过,看样子是天亮后才灭的,路上全是冰,有些还是水,看来动用了不少消防车,路上的冰满满地,摔了我一大脚,差点摔死!”
廖春晖问:“咋弄的?”
王讷继续回答着:“还记得百货大楼门前的减速带吗?全是冰,过那个减速带,车子根本不受控制,等会就到了,咱们都得注意点,不行就下车,推着过去。你想,路上、减速带上全是冰,你骑着车在冰面上“咯噔”一下,能不摔倒?谁想出来的,妈的,减速带你弄到汽车道上,自行车道减什么速,能有多快?“
正说着,远远的就能看到百货大楼了,确实围上了警戒带,楼的整体全烧成黑色,只剩框架。楼前全是穿校服的人。越来越近了,几乎到了百货大楼的跟前,廖春晖看清楚了,淄博十一中就在百货大楼的对面,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身穿校服十一中的学霸们正在忙碌的学业之余前来观瞻这满目疮痍的惨像。
王讷好心的叮嘱着:“到了啊,到了,就是那减速带,真的很滑,慢点,到了,到了,注意啊,不行我们就推……”
廖春晖和王朋听着这些啰嗦,紧握着车把,“咣当”一颠就过去了……
过去后,发现怎么没有了声音,便双双的回头看……
此时王讷又在那条减速带上不偏不倚地四仰八叉着,自行车覆盖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