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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白色花朵装饰的吊带长裙,精致而纯净,胸口和裙角处如满天星光般点缀着细碎的珍珠,随意却充满女人味;金属链与大大缎带蝴蝶结完美结合的银色丝质手袋;脚上是闪亮水钻,细细的踝链勾勒而成的性感高跟鞋。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今晚的林宁,那就是“惊艳”。盘起发的优雅,化了妆的妩媚,着长裙的纯净和被高跟鞋衬托出来的脚踝与小腿间的性感,无一不让整个舞会的人忘了舞步。

这一切都是孙仲愚的点子,当林宁从专业形象设计师的工作室里走出来时,孙仲愚的表情并没有比现在会场上任何一个男士的痴呆模样好多少,但他还是有本事恢复常态,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是可以看看的。”而“可以看看”,却是轰动了整个舞会。

孙仲愚则是一身Paul Smith的灰色格子西装,发型还是老样子却沉稳优雅得不像话。他们是整个舞会的焦点,长相俊美的大老板和配得上他气质的美丽秘书,一切都无可厚非,却让会场的气氛中掺杂着浓浓的妒意和意乱情谜。

林宁从未参加过律师楼的舞会,也从未试过在这样的场合中成为焦点,若是平时她会不习惯,会在顾盼间充满不自在,只是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外表是绝美,内心却是挥不去的失落和心不在焉,似乎这样的舞会与她无关,似乎所有人的眼光不是焦聚在她身上,她像一具穿着华美衣服的木偶,任孙仲愚牵着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

“跳舞的时候最好专心点,”转身之间,孙仲愚在林宁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样才是个尽职的舞伴。”

林宁一直低着头,听他说话才抬起头,看到孙仲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舞步向前多跨了半步,正好踩在他脚上,“是你逼我的,我没想做你尽职的舞伴。”

“可是已经做了,”舞步忽然加快,让还不习惯高跟鞋的林宁脚步一个趔趄,然而托着她腰的手却又不让她有跌倒的危险,“有的事注定无可奈何,比如说我是你的上司,所以,安心点跳舞。”

林宁狠狠地白他一眼,而孙仲愚却笑得灿烂,两人你来我往,孙仲愚始终紧握着林宁的手,不让任何人有插入他们之间的机会,完全霸占的姿态。

直到一曲跳罢,林宁喊累,两人才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休息,孙仲愚喝着红酒,笑应着各个部门律师的招呼,林宁则拒绝了又一个律师的邀请。

“我想回去了。”她喝了口果汁,觉得舞会无聊而让人讨厌

“回去?舞会才刚开始。”孙仲愚用自己的酒杯与她的碰了下,喝了口道,“我们刚刚不是才讨论过要做个尽职的舞伴?”

“可是我已经陪你跳过舞了,这是最大限度,我现在想回家。”

“你就这么讨厌和我跳舞吗?”

“我讨厌这里的气氛,讨厌每个律师更讨厌你。”

“是吗?”孙仲愚不怒反笑,“你还真敢这么和你的上司说话,不过我不允许,小秘书舞会中途抛下可怜上司独自离开,那是会给别人看笑话的。”

“这是你的事,”林宁无动于衷,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道,“你的礼服,还有这鞋子,包,我明天上班会还给你。”说着人要站起来。

手却被孙仲愚抓住,他人在笑,嘴上却说:“林宁,你真的想看我发火吗?”

发火?他也会发火吗?林宁不接话,看着他,忘了要抽回手。

“从没有人见过我发怒,因为那些事还不到影响我情绪的程度,但并不表示我不会发怒,比如现在,如果你离开。”他还在笑,手却握得更紧。

林宁疑惑地看着他,她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叫“不到影响他的情绪的程度”?而自己为什么又能让他发怒?他的眼神里是什么?为什么他在笑,眼神里却全不是这样?

“你……”她只吐了一个字,却看到孙仲愚的脸色忽然大变,蓦地松开她的手,人站起来,吃惊地望向她身后,身后人群中一阵骚动,她转过头,随着人群望过去。

又是一对极出色的男女,女的一身紫色低胸连衣裙,加上红色皮草围领,脚上是Ras这一季新款黑白裸跟晚宴鞋;男的则是很传统却稳重的Emporio Armani黑色西装。

这两人竟是单若紫与聂修。

林宁惊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聂修怎么会和单若紫在一起?他们两个是毫不相干的人啊?他不是说过不认识她吗?不是说过没有像样的礼服参加舞会吗?可为什么现在却穿着这么昂贵的衣服与单若紫站在一起?

不要这样,聂修,这样会让自己误会的,因为单若紫的未婚夫也叫聂修啊,你这样和她站在一块儿,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里好着急,想冲上去向聂修问个究竟,但脚上却如生了根一般,连向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单若紫靠在聂修肩上,看着他们走进会场。

她忽然转过身,抓住身后的孙仲愚,急切地问道:“你说,你说单若紫怎么会和聂修走在一起?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不是?”

孙仲愚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任林宁抓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眼中的慌乱,似乎很不忍,却还是道:“他就是单若紫的未婚夫。”

林宁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下,听到他的话像失了魂一样,慢慢地放开抓住孙仲愚的手。

“为什么?”她低低地说,同时眼泪也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为什么?不是说不认识单若紫吗?不是已经答应做她的舞伴了吗?可为什么?他不是聂修吧?不是那个一脸温柔笑容,自己认识的聂修吧?她站起来,直直地看向聂修,想看清他,看清聂修的面具底下是另一个人的脸。

然而——不管怎么看,他确实是聂修,虽然现在他穿着昂贵的衣服,虽然他脸上没有温柔的笑,但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唇,甚至脸上的苍白都与她认识的聂修一模一样啊,心里有东西被生生撕碎,很疼。她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很想逃,不要待在这里,不要看到他们,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等她逃开,舞会没了,身上一身华丽也没了,聂修还会微笑着在家里等她回来,是梦,就像灰姑娘,过了十二点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只要逃开,逃开就好。

她转过身,手却被孙仲愚硬生生地拉住。

“想逃吗?”他说道。

“你……”

“如果你够勇敢,就应该上去和他打招呼,让他看到你今天晚上有多美,而不是满脸泪水地逃开,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为什么?”林宁惊讶地看他,没有人知道他与聂修的关系,而他的话却为什么像是什么都知道?

她甩开他的手,狠狠地,“你没有权利管我的事!”

“我有权!”孙仲愚又抓住她,并且直接拉着她往聂修的方向去。

“不要!”她叫。

然而人已经到聂修的面前,几乎所有人都看到脸上有泪,所有人听到她叫“不要”,所有人更看到孙仲愚一只手护卫似的环在她腰间,当然聂修也看到了。

“林宁。”他低低地叫她。

林宁低着头不回答,听到他声音后,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真的是他,那个声音,还是熟悉的温柔。为什么?不是清洁工,不是无害而无助,他有身份,他有家人,更有爱她的未婚妻。

她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不看他,而是看向单若紫,道:“你还是找到你的未婚夫了?”

单若紫整个人都倚在聂修身上,甜笑,“是啊,你和孙仲愚学长居然还瞒我,不过我自己还是找到了他。”

“恭喜了。”她道,这才转过身,看聂修,“原来你不是连房子都租不起的清洁工,是我小看你了。”

“林宁——”明显地看到她眼中的心碎,聂修狠狠地咬牙,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却看到身后孙仲愚的表情,护卫的,手还在她的腰间,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啊,我不是,对不起。”

林宁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站着不动,音乐声已响起,而似乎所有人都关注着僵持的四个人。

“阿修,我们去跳舞吧。”还是单若紫先开口,虽然她不知道聂修与林宁之间的关系,但凭她的精明也能隐隐猜出其中的原委,这让她很不高兴,眼睛示威似的看了一眼林宁,拉住聂修往舞池去,聂修没有拒绝,跟着她离开。

只剩下孙仲愚和林宁。

林宁看着聂修的背影久久不动。

身后,孙仲愚放开环住林宁的手,叹了口气,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林宁一怔,回与聂修同住的地方吗?眼睛望向舞池,看到单若紫双臂环住聂修的脖子与他翩翩起舞,亲密的,旁若无人的,心里一阵刺痛,但人却还是往会场外走,不等孙仲愚去替她拿外套,她不要回家,不要。身后孙仲愚似乎在叫她,但她不想回头,人越走越快。

午夜十点,舞会正酣,人们已有醉意,不一定是因为甘美的红酒,也为迷人的音乐和近乎暧昧的气氛,单若紫成了舞池中的紫色蝴蝶,肆意地飞舞在各个男士之间,这方跳罢,那方又开场。

聂修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红酒已喝光了两瓶,很奇怪,没有醉意,他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热烈的舞池中,却不受控制地想到林宁,想她的表情,想她的泪,想她刚才转身而去的绝望,想到心都痛,闭上眼,用手捂住脸。

她现在应该在家了吧?应该由孙仲愚陪着她吧?她会很好,没事的,但心里为什么忐忑?忽然想起孙仲愚环在林宁腰间的手,眼角微微抽动了下,现在他会怎么安慰她呢?是不是把她拥入怀中?是不是任她的泪沾湿他胸前一片?就像那天她被歹徒攻击,扒在自己胸前哭泣一样。心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酸意,这让他脸上泛起一丝惨笑,他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他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权利了吧?

满杯的酒放到唇边一饮而尽,酸涩的味道渗入口中,渗入整个身体,还未来得及回味,领口忽然被人纠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在他还没回过神时,一张脸已凑近,与他近在咫尺,是咬牙切齿的孙仲愚。

“如果不是你身体不好,我会一拳揍扁你!”他拳头已握紧,狂乱的样子,不像是平时的他。

“林宁呢?”不反抗,任他抓着自己,聂修一开口便是问林宁。

“你还知道问她?”孙仲愚松开他,却依然咬牙切齿,“她不见了,找不到她,这下你满意了?”

因为喝酒而微红的脸,在听到林宁失踪后失了血色,却只是说:“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

“那你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带若紫出现?”受不了他的漠然,孙仲愚又向前一步,“你摆明了要伤她,又有什么权利责怪别人?”

眼神一黯,聂修向后退了一步,手抚住胸口,孙仲愚说得没错,他没有权利。

“家里呢?找过了吗?”

“公寓管理人说没有看见她。”

“那么手机呢?”

“在她的大衣口袋里,而且……”孙仲愚顿了顿,“而且她的大衣还在我车上。”也就是说在这么寒冷的夜晚,林宁只穿了那身吊带长裙不见踪影。

聂修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原本抚住胸口的手变成了紧紧纠住。

“她手机上的号码都打去问过了吗?”

“除了她家里,谁都问过了,没有她的消息。”孙仲愚从口袋里掏出林宁的手机放在桌上。

看着那手机,聂修沉默下来,脸色已白得像死人一样。

他这个样子,让孙仲愚看得胆战心惊。

“阿修,你没事吧?”他伸手去抓聂修的手臂,而聂修居然顺势倒下来。

“阿修?!”他大吃一惊,将他扶坐在椅子上。聂修眼睛望着摆在门口的巨大圣诞树,树顶上的圣诞星璀璨夺目,他眼中有一丝亮光闪过。

“天台呢?你找过了吗?”他问。

天台,风大如狂。

远离了舞会的喧闹,天台上是银色月光下的纯净与冰冷,风带着轻微的刺痛刮过脸庞,聂修的心也跟着纠在一起,林宁会在这里吗?只穿着单薄晚礼服的她,现在又会冻成什么样子?

“林宁,你在吗?”身后孙仲愚已开始喊林宁的名字。

风裹着他的声音越吹越单薄,焦虑却越来越浓,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林宁,两人心中都在乞求着。

林宁蜷缩在角落里,夜幕中,她身上白色的晚礼服,让人很容易发现她,却让两个男人看得心神俱裂,她果然在这里!那么纤细,娇小,蜷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林宁!”聂修的声音都变了,人正要冲上去,身后的孙仲愚已先他一步。

他的身形蓦地刹住,看着孙仲愚脱下外套盖在林宁身上,眼睁睁看着他将林宁拥入怀中,拳头握住,死紧。

那边,突来的温暖让林宁动了动,她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意识开始渐渐回巢,周围是一股陌生的气息,是谁?不是聂修,她不禁开始挣扎。

“林宁,醒醒,是我,孙仲愚。”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孙仲愚一喜,总算她还有意识。

林宁睁开眼,略显涣散的眼神在见到孙仲愚的脸后,又闭了上来,“你不是聂修。”

仅这淡淡的一句,孙仲愚脸上的喜色顿时不见,为什么?为什么她第一句问的是聂修,而不是他?他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动也不动的聂修,再看看怀中的林宁,他笑了,也罢,心念一动之间,放开怀中的人,站起来走到聂修身边。

“交给你了。”只说了这句,他便往楼梯口走去,“最好是快点送她去医院。”下楼时他又补了一句。

天台上,只剩两人。

聂修站着不动,看着林宁缩成一团不住发抖,风自两人之间吹过,回旋着发出“呜呜”声。很久,他的表情抽搐了下,终于走向林宁。

没有多言,只是用力地将林宁拥进怀中,冰冷而僵硬,还在不住发抖,他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就算是给他的惩罚也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她身上好冷,好冷,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体内。

怀中的林宁动也不动,熟悉的气息让她停止挣扎,眼泪却不停地滑下。

“为什么?为什么?”她轻轻地低喃,声音抖得厉害。

“我带你离开,送你去医院。”聂修抱起她。

“不要!我不要!”她忽然开始挣扎。

“林宁?”

“不要,不要是你,你走,走开!”她叫着,失去知觉的手在他的胸口上打着,推着。

聂修任她打,月光下看到她脸上泪水,眼中尽是慌乱,心里一痛,“林宁,我是聂修,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抚住她的脸,想让她看着自己的脸。

林宁不看他,不断地向后退着,“你不是聂修,你是单小姐的未婚夫,你不是,不是。”她的身体发抖,反应真的聂修像是个陌生人。

聂修怔住,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是单若紫的未婚夫,也是聂修啊。

“我认识的聂修只是个平凡的清洁工,他没有漂亮的晚礼服,没有未婚妻,甚至连单独租房也租不起,你不是我认识的聂修,你只是单小姐的未婚夫。”她叫着,人试图站起来,试了一下,膝盖撞上水泥地,很疼。

“林宁?!”他伸手想扶她,她却退得更远,身体抖得令人纠心。

“走开,别在这里,我要等聂修,他不是你,你走开。”她冲他挥手,僵硬的身体笨拙地靠在墙上,人缩成一团。

她强硬地拒绝他靠近,聂修一只手伸在空中,觉得绝望而无可奈何,是他伤了她,她不承认他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天气越来越冷,先不说她,连自己的心脏也开始告急,他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不管怎样他要在自己心脏还能承受之前带她离开。

“林宁,你看清楚,我是聂修,聂修。”他放柔声音,靠近她,只是手还未碰到她,她人躲开。

“别碰我,你不是,不是聂修。”

聂修心中一拧,咬咬牙,忽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从第一次在天台上见到你,到刚才的舞会,它一直都是这么跳,没有别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林宁,你冷静点,世上只有一个聂修,就在你面前。”

“不!”林宁猛然缩回手,“不是同一个人,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聂修说过他没有未婚妻,他不会骗我。”

“可他是在骗你,他本来就是个骗子。”

“不!不会!”她尖叫,眼泪落得更凶,“我这么喜欢他,我是这么喜欢他,他不会骗我!”

“林宁——”

风忽然静下来,空旷的天台上,只有林宁的哭声,四周的夜空中有烟火忽明忽暗,而那“喜欢”两字却久久不散。

以为自己早已明白她的心意,以为他们之间除了无可奈何便是无尽的遗憾,而当听到“喜欢”两字,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溢满了喜悦与苦涩,她说他喜欢他?她说她喜欢他!

他呆呆地看她,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而她的脸还是向后一缩,为什么?心脏狠狠地疼痛起来,他抚住胸口,用力喘气。别这样对他,林宁,说了喜欢却还是逃开,他是聂修,是聂修,为什么你不相信?视线渐渐模糊,他咬住唇,不让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可以倒下,不能任她在这里,他要带她离开,离开这里,这里太冷。

“林宁,林宁。”他伸出手,叫她的名字。

林宁已无路可退,人抵住墙,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他嘴角有血淌下来,触目惊心的红,她整个人一跳,混沌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不已,她好像想起什么,人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不要,不要,”她低叫,“不可以看到血,不可以,你会吐,你会害怕。”忘了自己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聂修,忘了要逃开,只知道要擦去那不停淌下的血。

一滴眼泪轻轻自聂修眼角滑落,不是说不认识他吗?不是说他不是聂修吗?不要他了,害怕他了,为什么还记得他晕血?为什么还是不忍见他受到伤害?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她的脸,心中有某种情绪正在脱缰而出,他来不及控制它,在看到她又有眼泪流下时,唇已吻上她的,不去想过去,也不考虑明天,现在只想吻她,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就这样,他对自己说,哪怕下一秒就会停止心跳,吻着她,一直到死。

风大作,楼梯口有人在叹气,不远处的教堂里响起钟声。

十二点。

“你只有四分之三的心脏,阿修,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鹤发童颜的老教授Dr.Smith,碧绿的眼睛瞪着躺在躺椅中的聂修,“说实话,你是不是没在服药?”

聂修手上吊着点滴,眼睛望着病床上的林宁,她被注射的药物中含有安神的成分,昏睡着还未醒。

“她没事吧?”他好像没听到老教授的话,一心只惦记着林宁。

“阿修!” Dr.Smith气急败坏,要知道他是为了聂修的病才专门从英国赶来的,今天凌晨他被孙仲愚的一个电话叫来,勉强救回这小子一命,可他却只关心床上那个并无大碍的女孩,“你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话?”

“有,只是吃药有用吗?”他终于把视线从林宁身上移开,看着Dr.Smith,“你不是说过,我最多也只能活两到三年?”

“可我们会找到合适的心脏给你做移植。”

“合适的?我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再说……”他停下来又看向林宁,“或许死了会更好吧?”后面半句话他用了中文,看着林宁的眼神黯下来,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害A区66户无家可归,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也许也希望自己死了吧?

“再说什么?” Dr.Smith皱着眉头问道。

“再说……”聂修轻轻地笑,“再说从今天起我会跟你回去,配合治疗。”

“你终于肯妥协,这样才对嘛,为了你的生命。”

妥协?聂修重复着这两个字,不,他从不妥协,就像以前打官司一样,不是输,就是赢。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照我现在的情况还能活多久?”他忽然问。

“你想听实话?”

“我是律师,只听实话。”

“半年,或许更短,因为你擅自停药,又不注意爱护自己,你的心脏已不堪重负。”

“是吗?”眼睛轻轻地闭起来,如果只论输赢,这一次他输定了,输给命运,“没想到只比她们多活了一年多而已,终究逃不过一死。”

“阿修?”

“没事。”他若无其事地笑笑。

“我会找到合适的心脏,我保证!”

“谢谢你,Smith。”他拍拍老教授的肩。

两人沉默起来,很久,Dr.Smith干咳一声。

“对了,你父亲已知道你在这里,他现在就在楼下,他说,等你决定是留还是跟他走。”

“知道了。”聂修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眼睛又看向床上的林宁,“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好。”抓抓头,Dr.Smith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就接受治疗。”说完,关上门。

病房里沉静下来。

聂修坐着不动,眼睛不离林宁,看着她原本神采飞扬的脸,此时苍白得没有生气,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真是个令人操心的女孩。”他轻轻地笑,声音温柔得像此时窗外的夜,“而我离开后,你又该怎么办?”

拔掉手上的针管,在手背上的针眼还未流出血时,用手帕按住伤口,不让自己有看到血的机会,他站起身,坐在林宁的床边。

空出来的手抚上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停在她温暖柔软的唇上时,他的眉皱起来,当时这唇是冰冷的,那种触感让他想起就会觉得心痛,而现在总算温起来。

以为天台的一瞬,便是永远的结束,那一刻他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因为心好痛,因为脆弱的心脏再也不能承受,他以为他会死,他也不在乎一死,所以当自己吻上那冰冷的唇时,心里便想,不如这样吻下去吧,吻到死,不用想自己欠林宁的,不用再恐惧死亡,他当时真的就这么不顾一切。

只是,没有死,醒来就在这个医院里,他还好好活着,他还是欠林宁,死亡的恐惧依然在,于是不得不又开始选择。

手指在林宁的唇间流连,他俯下身,自己的唇与她的近在咫尺,“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多活了一年多?难道只是想加重对我的惩罚吗?林宁,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爱上你?”

他的气息喷在林宁的脸上,滚烫,“然而现在我却开始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你,让我短暂而冰冷的人生总算也有美好的东西,只是,只是我还是要离开,让你感到伤心,难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该是那晚就离开的,上帝却为他安排了更难的境地,现在林宁就在旁边,沉默、虚弱,让他怎么离开?唇与唇轻轻碰了下,马上又分开,他坐直身体,脸上是难言的痛苦,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又开始痛。

“Dr.Smith说我活不了半年,他,也在楼下等我的决定,其实不用决定,除了离开,我还能怎样?”留恋地看着林宁的脸,“只是我不舍得你。”

今天离开可能便是永别,他很清楚这点,上帝还能让他活多久?无法估量,就算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得离开,已经伤了她,就不要再让她伤心下去,不如到此为止,就当自己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手伸进袋里拿手机,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再不用多久,天就要亮了,趁现在,他对自己说,趁林宁还未醒,走吧。

“我要走了,”他看着林宁说,“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任性,因为不可能再有人会在圣诞夜把你从天台找回来;你不可以再冲动,替别人出头,因为那个别人不是我;你可以不喝牛奶,但不要放弃已养成的喝酸奶习惯;你也……可以把我忘掉,因为我不再是那个聂修了。”他轻轻柔柔,一样样说着,说得云淡风轻,但眼里渐渐有晶亮的东西盈满,只是还未来得及淌下来,人已站起身,背对着林宁。

“孙仲愚马上会来这里,他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你还是可以跟他绊嘴,因为他会包容你,还有,我忘了告诉你,他很怕蟑螂,万一他欺负你,你可以用这一招来对付他。”他说到这里,便轻轻地笑。

病房门在这时打开,Dr.Smith站在门口,“他,还在等你答复。”

聂修眼神闪了闪,点点头,人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再次看了眼林宁。

“除了你的父亲,我会帮你拿回你所有失去的。”他说,而说这句话时,他温柔的眼变得冷漠,无情,就如一年多前林宁初见他时的样子。真的决定要走了!

华美的水晶吊灯,昂贵的雪白羊绒地毯,黑色的真皮长沙发,奢华到极点的宽敞大厅里,一老一少,一坐一站两个人。

坐着的老者,看上去五十几岁的年纪,穿着考究,一双眼睛精明而冷酷。

“你终于回来了。”他稳稳地坐在长沙发上,声音低沉,说话时头也没抬。

站着的男人不到三十岁,脸色苍白,消瘦,人面朝着落地大窗站着,对老者的话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我说过,你是我聂长青的儿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认输回头,现在你输了?”聂长青仰身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与打败辩方律师后的表情一般无二。

男人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斯文苍白的脸依然在笑,“我没有输。”

“哦?”

“我只是来和你谈条件。”

“条件?”

“是,如果你同意,我就会做回你的儿子,叫你一声‘爸爸’,如果不行,我马上就走。”

聂长青的眼角抽搐了下,“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叫我一声‘爸爸’?我本来就是你的父亲。”

“只是血缘上的,而这并不代表什么,这一年多你应该明白有血缘的人也可以形同陌路。”

“你!”

“怎么样?答不答应?你知道我等不了多久,相信下次再看到我,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蔑视血缘,却以血缘威胁聂长青,他知道他会同意,因为这世上他与他曾经是完全相同的人,如今他更是他的惟一血亲,就算他要死了,聂长青也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影子,哪怕希望渺茫。

果然。

“说说你的条件。”聂长青沉默了半晌后道。

“政铭公司的所有档案,公开的秘密。”

“你想干什么?”

“你是政铭公司的御用律师,公司所有情况你都一清二楚,我要它们。”

“你想对付他们?”

“你说呢?”

“为了那女孩?”聂长青盯着自己的儿子。

男人不答,转身看窗外景色,“到底答不答应?”

聂长青站起来,手负在身后,来回踱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政铭公司比起自己的儿子根本算不了什么,牺牲政铭换回了他,完全合算,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是阴险的笑。

“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他说。

“什么?”

“我要你接手那件工程事故赔偿纠纷案。”

男人瘦削的身体震了震,却未回头,好一会儿。

“一言为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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