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不能确定,眼前的“赵栩”,是否就是那位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云中候。不过他心想:“帛书上说华梧桐南逃,莫非是与云中候同道?方才我既然已经隐藏身份,此刻就不如先以言语试探为上。”
于是说道:“兄台若担心被人追赶,为何方才离去之后,又去而复返呢?”他知道赵栩被人追赶,故而避免提他的名字。
赵栩说道:“我方才以为苏兄,是前来抓我等之人。若我就此离去,你再随后跟踪。不仅是我,连我的同伴也会因此暴露。”
灵修笑道:“那若我就是追捕之人。只不过我佯装善人,只为降低兄台戒心,以顺藤摸瓜,查探兄台朋友的行踪,你要如何?”
赵栩哈哈笑道:“我既然敢对苏兄坦白身份,那么在确认苏兄为良善者之前,绝不会回到同伴身边。若你是能结交之人,即使我因为在外耽搁被抓,也算赚了一个朋友;若你是来追捕我之人,也不会连累同伴一起遭殃。”
灵修心下暗叹,他身为人主,能将自己之安危,置之度外;且甘愿身化卑贱,除外打探消息;遇到事情又愿意牺牲自己,以保全属下,如此之人,必然能得人之死力,若大周国由他做皇帝,何愁霸业不成?于是,低声说道:“请问……华将军现在……安然无恙乎?”
赵栩一愣,眼中满是惊异之色,说道:“苏兄……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灵修一时也不能表明身份,纵然此刻撕下面具,说出自己是灵修,因为自己身形大变,连声音都有所不同,只怕赵栩也很难相信。只得再觅机会,于是低声说道:“我知道殿下便是云中候,我是华将军的朋友。只因前些日,听说有人在搜查他的下落,担心他的安危,故前来相助!”他这话到是一个字也不假。
赵栩急道:“有人在追杀华将军?这我倒是不知道!之前华将军为了保护我,已经身受创伤了,还有谁要害他?”
灵修见他神色慌张,连忙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离开为上。”说完使个眼色,赵栩站起身来便走。灵修则叫来店小二,又给了些赏钱,客套几句后,从容离去。
赵栩在前方,一路往镇外走去,灵修远远在后面跟着,以防引人注目。不料来到镇口,却看到正有一队盔甲士兵进入镇中,足有二十四五人,正挨家挨户搜索。
赵栩见状,低头快步往镇外走去。他平时心思细密,料想若自己一味躲藏,早晚会被发现,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化妆成乞丐,在镇中行走,便不会引人注目。借此掩护,打探消息,或者购买物品,也比较容易。任他几位兄长如何聪明,也想不到贵为皇子的弟弟,为了掩人耳目,竟然愿意伪装成最低贱之人。
但是他此刻听闻有人要追索华梧桐,一时心中焦急,反倒行走时露出了紧张模样。那队士兵见他行迹可疑,喊道:“臭要饭的!站住!”
赵栩终究是缺乏江湖经验,被人一喝,慌乱之间,双腿一抖,想要逃跑。待意识到自己不能逃跑时,身体已经动了。众士兵见他欲逃走,马上一阵呼喝。
赵栩无奈,拔腿就跑。但这些士兵有二十多人,他能往哪里跑?
这些士兵惯常维护治安,见这叫花子形迹可疑,欲盘问时又逃走,哪有空去想这叫花子究竟犯了什么事?总之先抓住要紧。一般沦为乞丐者,既没有家人,也缺少朋友,甚至许多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众士兵自然不会在乎他们的性命,遑论尊严。于是便有人拔刀喊道:“臭叫花子!再敢跑,军爷砍了你的手!”说着拔刀追赶赵栩。
赵栩何曾被人拿刀追赶过,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其他士兵见状,都不再上前,如看耍猴一般,哈哈大笑。
灵修哪里知道,这都是兵痞作弄百姓,惯用的伎俩。他只道那士兵是真要伤害赵栩,唯恐他有失。忙快步上前,拔剑而出。念头一动时,剑气飞出,瞬间将那持刀士兵的手腕切下。
他这一剑来得极快,那士兵竟连疼痛也没感觉到,是眼睛先看见自己的手,落在地上,方才感觉手腕处一阵清凉,惊恐万分,大叫起来。灵修也暗暗吃惊,他早先惯用五灵仙术,多练的修炼,能掌握好分寸。自从吸收了那妖蟒的毒气之后,功力大强。这是他以新功体,第一次出手,竟然没拿捏住尺度,瞬间使那士兵肢体残缺。
他心中自责,无比内疚,情急之下,欲上前用真气为那士兵疗伤,再想办法为他接续断手。其他士兵见他出招竟然狠毒,眼下还要出手抓人,都觉得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挑战大周国之军,都是又惊又怒。全都不再追那乞丐,转而围攻灵修。
灵修见众士兵围将过来,心知解释也是无用,快剑连出,直发八道剑气。将距自己最近的几名士兵拿武器之手,全部刺伤。同时努力避开经脉,伤势不重。众士兵见八名袍泽,瞬间全被击倒,都惊惧不敢上前,迟疑在原地。灵修心知若再去拉那断手之人,剩下十几人也要攻上来,无奈之下,拱手对那断手士兵说道:“在下一时失手,对不住了!”
说罢大喝一声,剩下士兵心中恐惧,都是抛头鼠窜。灵修见机,纵身一跃,脱离战圈。迅速往前奔跑,追上赵栩。
两人一路狂奔,来到城外一处山岗。反复检查,见后无追兵,才都松了一口气。赵栩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说道:“早知今日,我便该每天少读一个时辰的书,多练一个时辰的武,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灵修一把将他拉起,说道:“气血翻涌之时,坐、卧皆伤心脏,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赵栩不停喘气,说道:“苏兄剑法不输华将军,好在有苏兄在此!”
灵修跟着赵栩在山路上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洞口有草木藤蔓遮盖,二人撩开进入。
只见华梧桐手持蟠龙七星剑,正警觉的看着洞口。他认得云中候的脚步声,却听出还有一人与云中候同归,立即严正以待。
赵栩说道:“华将军,我与苏兄来了!”
华梧桐一见来人并不认识,说道:“主公,这是何人?”
灵修方才明明说自己是华梧桐的朋友,此刻华梧桐却不认识,赵栩立时认为是自己中计。赶忙往一边逃窜。华梧桐见状,以为灵修是劫持之人,立马出招,蟠龙七星剑锋利无比,黑色剑气立即杀出,灵修慌忙躲闪,左臂依然被刺伤。
情急之下,灵修心念急转,长剑一横,用手指在剑刃一弹,使出玄音天鸣功。这玄音天鸣功,本是玄门内功,须以灵气催动。但他之所学,是依剑游所传授他之方法,却是以真气催动,因而未因旋照功破而被废。
音**出,华梧桐杀气骤减,灵修连发三道剑气,全打在蟠龙剑剑刃之上。华梧桐有伤在身,虎口剧痛时,剑拿不稳。灵修赶忙抢上一步,夺下蟠龙七星剑。
华梧桐纵身一跃,挡在赵栩身前,伸出双拳,准备迎敌。他知道蟠龙七星剑的威力,已作好必死的准备,只是纵然自己身死,也必须护住主公。
灵修双掌伸开,说道:“两位不要惊慌!我不是恶人!”
赵栩见他确实不再攻击,说道:“那你为何出言相欺?”
灵修慢慢地说道:“我现在取下面具,两位一看便知。”伸手快速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人皮面具粘得极紧,但他害怕自己摘面具时,又被华梧桐偷袭,只得快速撕下,顿时脸皮火辣辣地疼痛。
华梧桐、赵栩见他露出真容,都是一愣,华梧桐眉毛一皱,说道:“是……灵修兄弟?!”
灵修说道:“华将军、侯爷,确实是我,你们两位不用担心了。”
赵栩一脸狐疑,说道:“可是你的身形,与之前大不相同。”
灵修苦笑道:“正是因为如此,之前才不便表白身份,两位若心中还有疑虑,咱们都不动武,我先把此事解释清楚。”
两人知道灵修所持是金风剑,但见他所拿不过寻常冰刃,功夫也用的不同。确实对他将信将疑,但左右打不过他,只能先听他一言。
灵修于是将自己如何被妖蟒毒气所侵蚀,旋照功被毁,以致五灵仙术失去等前因后果,跟他们二人说了。又提到之前一起在汴梁坊饮酒作乐,对战神英之事,二人方才相信。
于是三人终于放下戒备,一齐坐下。
赵栩叹道:“想不到两月不见,灵修兄弟居然有如此奇遇。”
华梧桐拱手说道:“方才是末将鲁莽,请灵修兄弟勿怪。”说罢脸显痛苦之色,显然是触发旧伤,难怪他竟愿意让他主公,代替自己去打探消息了
灵修此时才将蟠龙七星剑还给他,说道:“我倒没有遇到什么坏事,”说这话时,想起苏心瑶,心中一痛,继续说道:“倒是侯爷,为何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赵栩与华梧桐对看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灵修兄弟今天救了我,我当然不能再有隐瞒,请看。”
说着,解开头上的脏布。灵修忽然想起,自第一次见他以来,虽然天气逐渐炎热,但他总是头戴帽子。现在化妆成乞丐,仍然是遮住头部,可见确有玄机。那脏布缠得颇紧,他解了几圈,方才解下,又整了整一头乱发。
在他脏布取下时,灵修瞬间明白,为何他会一直戴着帽子了。
只见在赵栩的头上,长着两件异物:枝杈如鹿,伸向头颅斜后方,外有青鳞,内有绿纹。
分明是一对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