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阿篱紧蹙着眉头地目送了小男孩的离开。她是有所察觉的,对方表现出来的那极为厌恶与反感的情绪。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被人讨厌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值得被讨厌。但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仔细考虑的却并非此事,而是要找出在不伤害宫野良再的前提下,最好的唤醒已经昏迷了许久的男人的方法。
但当她切实地知道无论自己再做多少思考也不会有任何有用的结果之后,这个女人才终于有所妥协了。
所以她现在是要极为不自在地、神色难堪地走到方才那个男生的面前,支吾地说一些拜托对方帮忙的话的。尽管她的内心其实并不愿意这样,但因为她自己没有能力找出别的更好、更有效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刺伤别人之类的事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并没有相关的工具。所以,这即是意味着,她只能向小男孩请求救助。
“现在说需要我的帮忙了吗?那还真是荣幸之至呢!不过,我可没有听你差遣的义务!也还没有忘记刚才义正言辞地阻止我行动的人的相貌呐!亲爱的警官小姐”。
然而男生要并不睁眼地仍旧靠在墙上,表现得十分不屑地说道。
“但是,要我帮忙,也并非不可能就是了。只不过我会提出前提条件来,如果不能保证做到,那就请不要打扰我睡觉吧!”
他微扬起了嘴角地睁开眼盯着女人的脸孔,视线在她的五官之间游走。
而听见了这样的答话的中村阿篱却变得有些微地迟疑起来了。
她并不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究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也对对方的身份信息之类的东西都丝毫没有了解;而且,就方才男孩拿出匕首的要毫不迟疑地往宫野良再的手掌扎去的动作来看,此人的性格必定非常淡漠,几乎不会存在为他人考虑的思想。那如果答应他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无法控制的事件发生吧!这是没有办法给出确定的答案来的呢!
所以中村阿篱感到了十分地犹豫,究竟应该如何抉择?应或不应?或者说,救或不救?
但面对这样的两难的情况的时候,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既然是未知的的事情,那又何必花费那许多精力去考虑?即便现下思考出了千万种的可能性,但残酷的现实,总会喜欢折磨人类,总会让事情朝着未被顾及的方向发展。而且也不能够因为有所担忧,便要停滞不前的,不是吗?!该要面对的,逃避自然无用。
女人这样安慰着自己道。
“那所谓的前提条件,自然可以答应!但是,你也得做出保证才行,绝对不能让他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女人用手指着宫野良再所在的方向(他们二人位于与男人的脚掌相对的墙边)面色严肃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听见中村阿篱的回答,小男生便十分得意地笑了出声。
因为事情,正在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于是他伸出手来示意了女人靠近一些。待她走上前来,他便凑近对方的耳朵,说出了自己的“前提条件”。
那之后他便不等对方回答地,也不再说过多的废话地直接将自己那瘦小的背脊从墙面上挪开了,并迅速地将之前一直拿在手里的匕首咬在了嘴里。然后戴上了那搭在衣服后面的卫衣的帽子,将其拉低得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孔地径直走到了宫野良再的身边,以单膝跪地的姿态,用右手紧握了尖利的匕首。
下一刻,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狠狠地扎了下去,扎在对方的手掌上。
然而,那个可怜的男人依旧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这让小男孩感到了十分地不悦,“事情好像变得非常麻烦了呢”,他想。
不过既然答应了别人,那自然要对自己的承诺有所践行。
所以下一秒,男孩微微地抬起了自己那起支撑作用的右腿,并且向前方挪了挪,切实地踩在了宫野良再的手指之上。
随即,他便用力地、迅速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准备再刺下第二刀。
“等一等,等一等!拜托你停手吧!别再继续了好吗?够了!够了!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了,请不要再伤害他了吧!麻烦你,暂时远离他,远离他!”。
中村阿篱见得小男生那副已经抬起手的马上又要扎刺年轻的警视的模样,于是有担心、害怕、惊讶、心疼、愤怒、难过的感觉一齐涌上了心头。
因此她又要失去理智似的出声阻止对方的动作了。
“呵,你不觉得很可惜吗?警官小姐!既然都已经受伤了,那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的时候,如果就这样放弃,这个男人不就白白地挨了刀刺吗?确定就要如此?”,是男生满含了讽刺话语在这个空间回荡。
虽然他因为对方的出声制止而暂时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但不论那个女人有何样的想法,他都是没有要放弃的念头的。
已经开始了的事情,如果没能取得相应的成果,那就不能够就此放弃。即便未来的、未知的现实世界,可能会出现更多的让人愈加难以承受的情况。
放弃当然容易,可该拿什么去迎接下一刻的自己?
所以,他才不会和那个优柔寡断的女人一样。
以前的他不会如此。现在这个,经历了许多生死的他,自然更加不会任由软弱的横行。
于是那被抬在半空的匕首,是要再一次地、没有任何停留地直直地往下扎去了。
“你最好不要再动吧!我相信,比起你的武器,我手上这东西的速度绝对是要快得多的呐!”。
见得男生没有要接纳自己的建议的意思,中村阿篱便举枪正对了那个男生的头颅,并对其作出了警告。
她很清楚,单是口头上命令,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对方冷漠的眼神让女人十分确定这一想法。所以她只能选择以威胁的方式来勒令他。
果然,小男生变得稍微有些迟疑了。
毕竟,存活与死亡,现只在一念之间。
这样的再没有人开口说话的当儿,本就没什么声响的空间,是变得更加地死寂了。
“明......明一......为什么......为......”。
然而,当二人仍在对峙的时候,那个先前还任人刀俎的男人,已经面色十分狰狞地清醒过来了。虽然,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虽然,看上去他还有些迷糊。
其实,在男人昏迷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有出现许多断续的画面。其中让他记忆最为深刻的,是他自己被人刺杀的场景。
锋利的刺刀正要笔直地刺向他的额头,他不自觉伸出了手去做一些抵抗,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手掌被刺穿、头颅被刺破的悲哀的状态。
那样的画面,太过真实。那样的体验,太过惊心。
不过现在,宫野良再是要深切地感谢那难耐的疼痛感了,因为这让他明了了一件事情——他终于处在了现实当中。
于是年轻的警视先生不由自主地将那染了许多血的右手抬在了眼前,想要查看具体的情况,但他却不能够看得十分清楚。
好不容易,当一切事物都有了轮廓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又穿过指缝直直地望向了漆黑的屋顶,单调、熟悉的画面让他不得不生出些许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昏迷之中?
好在他左上方透射过来的刺眼的阳光给出了他确切的答案。
虽然,先前一直处于黑暗状态中的男人一时间并没能够很好地那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虽然,那样的光线其实并不那么扎眼。
不多久一会儿的时间之后,他便记忆起了自己先前做过的所有事情。比如沿着墙壁挪动,比如追逐一个神秘的人类,比如赌博性地自残......
“所以,我眼睛上的胶带以及,手上的绳子,都是那个人帮我解开的吗?!”男人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当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后,他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旨在弄清楚救助自己的,以及那个靠坐在墙边的女人的身份。
中村阿篱见得宫野良再要立起身来,于是迅速地跑到了男人的身边,并扔下自己手中的枪支后,伸出双手去扶住了对方的胳膊。
这个女人,单是看见男人的舒醒,便已经控制不住地流出了许多的眼泪来了。
而且现在的她是处于极为喜悦的状态的,以至于她真的是完全忘记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个男孩、那个肮脏的女人,都已经被抛诸脑后。
“警视先生,您......您还好吧!”女人哽咽着开口询问道。
“你,你是中村科长!你怎么......”。
听见声音,男人于是有些吃力地偏转过脑袋要去确认正在帮助自己、关心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的时候,问题的答案便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了。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刻了?”,男人没有继续刚才的问话,而是问起了别的事情。
“已经午后两点四十了,先生”。
中村阿篱虽然疑惑,但还是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并且要毫不迟疑地开口汇报给男人听。
她很高兴自己能为对方解决疑问,所以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
“二十多分钟了吗?!”。
当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宫野良再不禁思考起了一些问题。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向那11名同伴们的组长宣布完作战计划的时间,是13点56分。之后便就直接去到了甲板,与那几个老人产生了周旋,但这始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再后来又被束缚着关押到了这个房间,并进行了一系列的探索的事情,这期间,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那么,如果从我进到这个房间开始计算,是已经过去有半个钟头了的。他们若要采取相关的行动的话,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罢!”,他想。
于是,有了这些思考后的男人,开始了四下张望的事情。
当他看到房间里存在着的,数量大约100的小孩子们之后,他便就露出来了一个与他自身现在的形象极为不符的微笑的表情,并开口对着自己身旁的女人说道,“麻烦您,将我扶去那扇铁门的旁边,好吗?”。
然后,宫野良再便没再作任何说明地,在中村阿篱的搀扶之下,缓慢地移动到了他所期望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