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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皮相万万岁(则宁)

序章

话说这苏州城内,富庶之地。有一富户,那可是苏州城内远近闻名的大户。

出名的,不是他的富不是他的善,而是他膝下的那一对宝贝子女。

此话是怎么说的呢?

咳,待听慢慢道来。

常言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之好古来就有知,驾着这自古人就留下的丰富资产,这苏州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国内响具圣明的富庶之地,连朝中天子也无不对苏州的年收银税无比关注。毕竟,这小小苏州,就承担了朝廷每年税收的七成左右,如此庞大的数字,稍有差池,那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摆平的。

所以,这历代帝王对苏州城的偏爱也是人尽皆知了。

而这苏州,风好水好土地好,养育的自是大有奇人。

苏州的朱家,该算得上是奇人之最了。

朱府的现任当家朱启富,虽年不过四十,但众人眼见着的,却是原本没落的朱府在他手中日益壮大,终成这苏州首富。再加上他为人和气慈善,每逢外省灾民至苏州避难,他总是第一个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帮灾民们度过难关。所以,苏城人对朱启富除了尊重之外,更是分外地景仰。

但朱启富的风光岁月也只是上半生,随着他的一对子女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便预示着他以往风光的岁月,一去不再回头。

其实,说到朱启富的这对子女,说怪倒也不怪,说笨却也聪明到五岁就能难倒教书先生。

那,朱启富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咳,那可要从两兄妹的性格、长相说起了。

朱家长子,朱谦涵。名为谦涵,却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谦虚,空有一副好文才不去考取功名不说,还整天花天酒地,外带脾气恶劣见男人就揍见女人就粘。气得朱启富每每狂声怒吼,却也每每败在儿子那哀怨不满的目光中。

咳咳,这个,其实、其实他也不想啊,虽说他和那个离家出走的老婆长得是男俊女俏,可他怎么想得到,生出个儿子,竟然漂亮得连四大美女都要靠边站,如若是女儿倒还好说,将来不愁找不到好夫家,可那偏偏是自己的儿子啊!

所以,每次看到儿子那不满的眼光,朱启富也只能心虚地低头,毕竟是他和那个离家出走的老婆在没征得儿子同意的情况下就把他给弄出来了。

这个,罪过啊罪过。好在,朱谦涵虽花心但也算有原则,如若没有一技之长,再美的女人也不会入他的眼,再加上天生厌恶烟花之地,因此再怎么花天酒地也不会闯什么大祸。

至于见男人就揍……这个,儿子怎么说也才十九岁,年轻气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什么?因为长得漂亮被男人调戏才出手?那个、那个绝对是谣传!对,是谣传!什么?有证据?喂,老兄,你哪里人啊,人家介绍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一边去。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知道尊重长辈?

再说朱家千金朱小柔。

咳,一说到这个朱小柔啊,不光是朱启富没辙,那更是整个苏州城的梦魇。

在儿子面前至少还能说上几句的朱启富,在这个女儿面前,却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个女儿,聪明得……有点太过了。

如若是普通的聪明也就罢了,朱启富本来还打算让女儿接手朱家。因为……说实在的,女儿那个走在路上都能被人当成甲乙丙的普通长相,想找个不贪朱家财富而是真正爱她的人,真所谓难上加难啊。可是,偏偏这个女儿聪明得实在让朱启富头痛得没话说。五岁的时候,朱启富想从女儿身上骗走些东西,那也已是难如登天,更别说如今女儿已满十八了。

那,聪明就聪明吧,朱启富也就认了。可这女儿那些聪明才智别的地方不用,全用到讹诈乡亲,欺负老哥,贬低老爹上了。

或许,自己上辈子是个猎户,宰了哪只积怨颇深的狐狸也说不定?才会让这只报复心切的狐狸投胎成自己的女儿,来找自己“报仇”。

要不,他怎么总是觉得那个长相普通的女儿,总闪着狐狸般狡猾的微笑呢?

拜这对宝贝子女所赐,朱启富常觉得自己满头的乌发,说不定在还没有满四十之前就来个一夜白了。

所以,在朱启富被这对子女折磨了长达十八年零三个月,时逢朱启富三十八岁“大寿”之日,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这一日,风清日暖,是入春以来难得的好日子。

朱启富身穿大红镶金边寿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厅正中,接受着各方生意上往来的富商以及下属们献上祝词祝礼,嘴里虽是机械般说着“哪里哪里,客气客气”的恭维话,脑袋里却盘算着心中早已打好的如意算盘。因此,朱启富此刻脸上的笑,连带地,也是难得地灿烂如花。

“老妹,你说老爹有什么企图?没事过什么三十八大寿?他还嫌自己老得不够快吗?”缩在内屋,透过红木漆窗窥探着大厅动静的朱谦涵单肩靠在漆窗旁,左手支着下颌皮笑肉不笑地嘟囔道。

哼,这个老爹,不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给他面子,实在是今天的朱启富显眼过了头。平时低调,节俭惯了的人,没事为了过个三八小寿,居然弄得如此大阵仗,没问题那才叫有鬼。

“嘿,这不摆明了连小孩都看得出吗?你没瞧他那张脸,笑得都快抽筋了还乐此不彼。我说老哥,你可要留神了,准是在打你我的主意呢。”一身男装打扮,乍看上去完全像朱家仆佣的朱小柔,双腿盘膝坐在地上,抛掷着手中的铜板,头也不回地哼声笑道。

“嗯?都说是你我了,怎么这会工夫就我一人留神?那你就没事。”看着坐在地上的朱小柔,斜眼冷笑的朱谦涵那表情,在外人眼中,完全是媚眼如丝,两眼放电,要是这表情被哪个男人看了去,那还不是三魂少了四魂。也难怪每逢朱府有大宴大席的时候,朱启富从来不让朱谦涵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那可麻烦大了。

“呵呵呵呵……我说老哥,你啊,准是成天美女美女的,脑子退化了。你觉得那个傻老爹会是我的对手吗?”笑着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朱小柔从地上爬起,慢慢转身对着朱谦涵说道。

一瞬间,朱谦涵感觉面前出现了一只笑得诡异的狐狸。摇了摇头,再看,却是脸上带笑的朱小柔。只是那笑,和方才错觉中看见的狐狸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模一样。

“这倒是!你这丫头,我这辈子还没见有哪个人能让你吃过亏。如若有人能不吃你亏,那就算是祖上积德,烧了好香了。”“哗”地打开潇洒公子的必备物品——纸扇,在这虽是冬过春来,却还吹着阵阵凉风的日子里,来回扇着冷风,明明冻得发抖却还故作佳公子的气质,朱谦涵颤着牙齿调侃道。

“嘿嘿,你要不是颤着牙齿打着哆嗦,那倒还真有那么一点翩翩佳公子的感觉。只可惜你这脸,不合适!老哥,我觉得你还是用这张脸去骗男人吧。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去赚钱那多可惜啊。要是你这张脸长在我脸上,我的财产早就超过老爹,成为整个苏城最富有的人啦!”朱小柔洋洋得意地笑着,完全不顾老哥朱谦涵在朱小柔提及他的样貌时就早已发青的脸。

“你——”伸手,缩回,再伸手再缩回。朱谦涵极度地克制着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混丫头。明明知道他这辈子最恨别人用他的长相做文章,可这丫头,却时不时地故意戳他的痛处。如果不是看在是亲兄妹的分上,他真想把这丫头丢去喂狗。

说过多少次了,他那叫帅,帅,懂不懂?什么叫去勾引男人,那不摆明了说他娘娘腔?

冷然一哼,朱谦涵决定转身不去看朱小柔的脸,省得到时再看见朱小柔脸上那欠扁的笑,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把朱小柔给掐死了事。

“好了好了,不闹了,老哥。留点神,老爹来了。”尽量想摆出讨好笑容的朱小柔,在冷不丁朝门外一瞥的那刹那,看见了一个浑身通红,穿得好像红包套一样的人朝里屋走来,不用猜她就知道,那是何方神圣。

原本还打算来点身为哥哥尊严的戏码,朱谦涵却在听到妹妹后面一句话的同时,将仇恨的目光朝屋外投去,并且不忘在心中做好了一切可能的打算。

兴高采烈的朱启富在跨进屋门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此的景象。

屋内那对他的子女,正以无比防备兼瞪视仇人般的眼神瞪着他,活像六月里的严冬,绝对能把人冻个牙颤颤。

习惯性地想逃,却在转身的同时想起了此番大费周折的目的,决定豁出去的朱启富顿时一改进门时的惊吓样,脸上挂起自认最具亲和力的笑,转身朝屋内行去。

“老哥,你觉得老爹那笑,像不像隔壁苏媒婆上门提亲时的模样啊。”将铜板塞进口袋中,朱小柔斜眼瞄着朱启富说道。

点了点头,再把面前的“红包套”从头至尾打量一番,朱谦涵在朱启富极力恳求的目光中很不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老妹,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赞成你的看法。”

说完,朱谦涵和朱小柔相互对视,然后同时将目光集中到朱启富的身上,随后一致地摇头,并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有你们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你们这对不肖子女,亏我从小把屎把尿地将你们拉扯这么大。你们的良心真的都被狗吃了!”努力瞪上自认最有威严的白眼,朱启富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里屋正中的椅子上。

“把屎把尿的是奶娘,关你什么事啊。”白了朱启富一眼,朱小柔很不客气地说出了本不该在一个花季少女口中出现的词汇,朱谦涵则是在一边附和地点了点头。

“你、你这混丫头,说的什么话?要是没有我努力为你们赚钱,到哪去找这么好的奶娘!”气得想吹胡子瞪眼的朱启富在发现自己没有胡子这一事实之后,只能改拍桌子,以显示自己的威风。临后,还不忘加上决定性的一句话,“看来帮你找个婆家这事还真是对了,你啊,得确需要找个人好好管管了,谦涵也该去考个功名光宗耀……”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还没等朱启富将话说完,寒光一闪,朱小柔和朱谦涵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朝朱启富瞄来。

“我、我是说……谦涵该去考……那个……功名,丫头,应该、应该……呃、呃,这个、这个……俗话说得好,这个,不肖有、有、有三,无后为、为大……我、我……”看着双手咔咔作响渐渐靠近的一对子女,朱启富头上冷汗不停地流下。

“俗什么俗,俗话就是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寒光继续闪,两兄妹渐渐进入攻击范围。

“这个、这个……”冷汗继续从朱启富头上流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听不懂。你再说一遍试试!”两兄妹再次凶神恶煞般地靠近,嘴上说是听不懂,手中关节挤压的咔咔声却是不绝于耳。

退、退……发觉实在没路后,干笑了几声引走两兄妹的注意,朱启富迅速打开屋门朝屋外逃去,见自己进入安全范围,才又再次大声喊道:“混小子,你该给我好好去考个功名了,行李我都准备好了,三天后上路,还有丫头,我帮你相了一个不错的夫婿,我和苏媒婆商量过了,后天就是个不错的好日子,你就将就着嫁过去吧,这样你哥临走之前还能吃到自家妹子的喜酒,何乐不为啊。呵呵,要是你们不答应,以后别想用老子的一钱银子!还有,我在你们屋子四周设了我重金从外地聘来的守卫,你们别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可以轻易逃脱。就连你们应试出嫁,我也要派人看着。啊哈哈哈哈,俗话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你们是斗不过我的。啊哈哈哈哈哈哈……”随着笑声渐渐远去,朱启富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屋内,两兄妹一言未语,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脸上阴笑挂起。

敢跟他们玩阴的?老头,你还嫩了点。

当夜,时近三更,朱府。

寂静的明月当空,一阵阵春天花开的芬芳味传遍了整个朱府。

尽忠站在朱谦涵以及朱小柔屋外的众侍卫,也仿佛闻到了一股芳香之气,纷纷贪婪地吸上几口这迷人之香。随后,便一个个如泥土般往地上瘫去。

“笨蛋,还侍卫呢,居然把迷香当花香吸,真是什么主养什么仆,跟了老爹那样笨的人,想聪明也难。”随着嘎然轻响,两边的屋门慢慢开启,各自探出一颗脑袋,随后,两条矫捷的身影一跃而出。

“老哥,你怎么打算?”身形娇小的身影蹲在角落,故意压低声音问着一边的同伴。

“这个嘛,反正苏州从小到大待了这么久也腻得很,正好趁这机会散散心去。听说京城繁华,我们到那去玩玩如何?”扇子在头上敲了几下,稍稍高上一些的黑影说道。

“好,同意!那我们出发。对了,你带银子了没?”作势欲起的娇小身影忽然想到什么,再次蹲下了身子。

“千不带万不带,银子怎可忘了带,这不是!走吧。”洋洋得意地显了显手中的一叠银票,引得娇小黑影双眼一亮,高个子站起身来便爬上内院丈高围墙,盏茶工夫就不见了身影。

“等等我。”眼见着高个黑影离去,娇小身影也急忙起身向围墙爬去,但转眼瞥见内院另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灵目转动一周,一抹坏笑随即爬上了嘴角。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打更鼓响起,一条黑色身影迅速跃出朱府高墙。

眼见黑影出现,对面李府门前的石狮子后,一只手急忙伸出朝黑影招呼过去。

见着黑影左闪右闪靠近,石狮子后的高个黑影闪出,一脸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慢?”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迎上高个黑影不满的目光,娇小身影神秘地笑着,伴随着高个黑影的迷茫目光,两条左躲右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翌日朱府朱启富主屋

春风朗朗,小鸟依依,原本平静的朱府,却有一阵不协调的吼声传出。

“我、我的眉毛……啊……”

高声颤动的屋面,几块碎木掉下,不巧的,正好砸在某位高声狂呼进入忘我境界之人身上。

大难不死地,从碎木中爬出,某人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

随后,寒光一闪,某人坚决地从地上站起,在无人敢挡的气势下,朝一对子女的内屋行去。

只是,当他进入内屋的那一刻起,他后悔刚才为什么没被砸晕。

“朱谦涵——朱小柔——”

比刚才更惨烈的吼声声震云霄。接着,“扑通”一声,可怜的某人口吐白沫直接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咳,真是……可怜啊!

第1章

“臭丫头!恩将仇报。”站在空旷的庙院里,朱谦涵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来自地狱的夜叉鬼。

牙齿咬得嘎嘎响,朱谦涵此刻心中是愤愤不平。

那丫头,身为哥哥的他好心地带她脱离苦海,本着勤俭节约外带错过了宿头,两人只能随便找了个破庙打发一夜。谁知,一早醒来,却发现朱小柔那丫头失了踪。

原本还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可随即摸摸胸口才发现,原本揣在他胸口的三万两银票……全没了。

心知肚明是谁“拿”走了他身上的银子,朱谦涵更是牢骚满天飞。

这个死丫头,连个零头也没给他留下,好歹也给他留给万儿八千两的,让他过活总可以吧。虽然早早就知道她是爱财如命,可从没想过这丫头爱财爱到了六亲不认不顾亲兄弟死活的地步。

“咳,现在怎么办?身无分文,别说玩了,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庙外微露白光的天空,朱谦涵可真是一筹莫展。

可叹啊,他朱谦涵自认潇洒,万事从容。可没了钱的他,实际上就是一个生活白痴罢了。

坐在破庙前,为了将来的生计,从来就懒得动脑子的朱谦涵只得费尽心思,想着各种可行的办法。

卖艺?不会,他堂堂苏州首富的儿子哪会这种粗俗玩意。

那入丐帮?说笑,他堂堂苏州首富的儿子岂会做如此没尊严之事。

……

“没办法,只能去找刘伯伯了。”

叹口气,朱谦涵原本就不善思考的脑袋最终也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解决方法了。

说到那刘伯伯,那可是京城大商号的老板,和老爹更是结拜的兄弟。再说,这刘伯伯可是打小就很疼爱他,绝对不会放着他在路边不管。

虽说找他等于是向老爹透露了行踪,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也是下策中的上策了。只希望能在老爹的抓捕部队到来之前,能从刘伯伯那筹来足够的路费快速闪人。

静静地在庙门前坐了半晌,抬眼见天以全明,朱谦涵最后只得无奈地低着头,慢慢从地上爬起,心不甘情不愿地跨出了破庙的庙门。

临行前,沮丧的步伐不巧地磕在了破庙前,千破万破,惟一不破的门槛上。

而更不巧的是,门前,正好有一个积水的泥塘。

满脸黑线地倒在泥泞的泥塘中,朱谦涵无语。

咳,不好的兆头……

一个时辰之后

漫无目的地走在喧嚷的街道之上,无视街边众人诧异的目光,一身乌黑愣愣地站在路中一动不动的朱谦涵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好像不认识……京城的路……

他好像只知道刘伯伯姓刘……却不知道刘伯伯的名是什么……

那光知道刘伯伯的住处有个……呃,那有啥用?

为自己的遭遇不平,朱谦涵目露凶光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活像想要扑上去抢钱的样子。

事实上,遭遇重重,脑子快短路的朱谦涵,还真有了这个不怎么上道的想法。

正当理智将要战胜意志的那一刻,一股饭香引起了朱谦涵的注意,在这同时,肚子也很配合地响起了怪异的咕咕声,成功地解救了不知哪个即将就要遭到朱谦涵毒手的可怜老百姓。

“这个……先填饱肚子再说,顺便也好问个路。”从怀中摸出刚去当掉随身玉佩换来的几十两碎银,朱谦涵吸了吸流出的口水打定主意后,便朝那发出饭香的小酒家飞速行去。

未等其行至酒家,忽然迎风一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张红色的宣纸好巧不巧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好奇地边走边打量起宣纸中的内容,还未看上几眼,小酒家就已出现在面前。正确地说,撞在朱谦涵鼻子上的,正是小酒家门前的一根门柱。

那小酒家门前,一身标准店小二打扮的小二高声吆喝着,将擦桌子抹椅子用的白抹布甩在肩后,酒家门前的小二闪着那口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让人打心底看了就舒心的微笑,正热切地招呼着经过门前的每一个行人。

他手中努力散发着的红色宣纸,上面隐约露出几个醒目的金色字体,小二眼观八方地寻找一切对他那张红宣纸感兴趣的人。不久,左右张望的眼角,却正巧瞄到了走路不长眼撞在门柱上的朱谦涵,在看到朱谦涵手中的那一张红色宣纸的同时,眼瞳顿时放大,嘴角迅速上提。

摸了摸颇为疼痛的鼻子,朱谦涵抱怨连连地走到一脸傻笑的小二面前,原本打算先问好路,然后再安心地享受午饭,可哪知他刚说了个“我说……”那一脸傻笑的小二就马上跳了起来大声狂喊:“是的,是的,是我们这里!来来,跟我来,跟我来。”

接着就二话不说,直接把朱谦涵拽进了酒家的内堂中。

而那内堂之中,一名三十左右的中年 美 妇正坐于堂中,置于身前的八仙桌上,零零碎碎地摆满了各式账册。此刻,这位美 妇正在查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本蓝皮封面的账本。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有人来应试啦。”一见中年 美 妇,小二就迫不及待地嚷嚷开了。

“几岁了?”头未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朱谦涵,********继续将视线投掷到桌上满眼的账簿中,半晌才轻声问道。

“呃?”莫名其妙地看了美 妇一眼,朱谦涵不忘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嗯,算得上是个美女,但年纪好像大了点,可惜。

他不觉地摇了摇脑袋,却发现右肩膀被人拍了拍。将视线朝右边看去,看见的,却是满脸笑容的小二,还有他脸上那口醒目的白牙。

“小哥,大当家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啊?”见朱谦涵视线看着他,小二忙好心提醒道。

“问我吗?哦,我十九了。”木木地移回视线,朱谦涵回答。

“十九?小了点,但也凑合。那籍贯何方?”始终未抬眼的中年美 妇继续问道。

“苏州。”这次朱谦涵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只是对中年美 妇的问题感到奇怪而已。

“苏州?那倒是个好地方。那你成家了没?”好像对苏州特别感兴趣般,在听到朱谦涵的回答后,中年美 妇放下手中的账簿,看着朱谦涵问道。而那原本沉静的眼中,好像还闪出了名为兴奋的光芒。

皱了皱那原本好看,此刻却乌黑难辩的细剑眉,朱谦涵满脸迷惑地看着中年美 妇。

真是奇怪,难道上酒家吃饭都要问上祖宗八代的吗?

将朱谦涵的沉默当作否认,********低头沉思片刻。

“未成家,年纪虽小了点,但时间紧迫也只能凑合了,再加上又是他的同乡……好,我雇你了!小豆,你带他去梳洗一下,换件干净点的衣服。”决定般地,中年美 妇敲了敲桌子,并且伸手指了指小二吩咐道。

“好的,小哥。你跟我……”

好心的小二接到中年美 妇的命令,和善地笑着,刚想领朱谦涵去后面洗干净身上那些泥,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却传来朱谦涵一声大吼,差点没把小酒家的屋顶掀了去。

“什么?什么叫你雇我了?我什么时候要你雇我了?”在听到中年美 妇说出那个“雇”字的同时,朱谦涵的双目就已完全大张。对于商人世家的他来说,这个字他可熟悉得很,但这从来都是他才有权利说的字。可今天,居然被人用到自己身上来了。因此没等小二将话说完,朱谦涵就已狂声大吼。

居然要他堂堂大少爷当店小二,这酒家真是莫名其妙。

“你不是来雇工的吗?”被朱谦涵过激的反应一愣,中年美 妇看了看同样吃惊的小二,才将视线重新回到朱谦涵身上,不确定地问道。

“你——真的不是来雇工的?”

“那是自然。”朱谦涵眼见两人完全弄不清情况的眼神,便随手掏了掏耳朵回答道。

“那你拿我们的雇工告示干什么。”这下可换小二不满了,他跳到朱谦涵面前,不满地指着朱谦涵手中的红色宣纸嚷道。

“我这是……”

想实话说是捡来的,可话还没出口,楼上先一步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娘,什么事这么吵?”内屋帘布后,一个听来似是年轻姑娘的声音传出。

而伴随着渐渐临近的清脆铃声,帘布在声音结束的同一时刻被撩起。

瞬间,朱谦涵双眼大睁,完全被帘布后面出现的身影迷去了全部的魂魄。

什么叫倾国佳人,不就是指眼前女子?

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乌,一对乌黑灵目,更如夏夜繁星,能观得却摘不得,如柳身材仿似随风轻摆,鼻梁直挺,柔滑细腻,一身肌肤,虽不是洁白如玉,却是闪着耀眼洁光,及膝的嫩绿色石榴裙,简洁中透着干练,一眼就能看出主人豪爽大度的性格。

完美,简直太完美了。

闪着崇拜的眼盯着眼前美女,朱谦涵觉得他终于找到了此生的人生目标。

决定了,就是这姑娘。

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成为他朱谦涵的妻子,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朱谦涵。

“娘,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吵?”巡视了四周,在发现朱谦涵后,年轻姑娘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乌黑泥人后,才又转头看向那位********问道。

听啊,不但人美,个性好,连声音也是那么的动听啊,一边的朱谦涵陶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没事,只是一个愣小子不知分寸,随便揭了我们的雇工传单,却不是来雇工的罢了。”无力地挥挥手,********算是回答了年轻姑娘的疑惑。

“不!我、我是来雇工的,真的!”接收到年轻姑娘责怪的目光,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朱谦涵连忙开口大吼,此刻的他完全算得上是被美色所迷,做什么都不在乎了。

被朱谦涵的忽然大吼惊得连忙堵住耳朵的两母女,见朱谦涵已经闭上嘴巴,才又放下双手,好奇却闪着疑惑,看着朱谦涵。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是来雇工的吗?”********在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后,斜眼冷然问道。

一会说不是一会又说是,这不是摆明了在捉弄人?

“我、我……刚才是、是因为……”朱谦涵这下可哑了嘴,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有这么美的豆腐在眼前却吃不到,都怪自己那张该死的快嘴。一边虽是在抱怨连连地嘀咕,可另一边朱谦涵却仍是不放弃这个辩白的机会,努力在脑中找寻着一个正确的回答。

“其实、其实我刚才是佩服大当家的,我还没说自己是来雇工的,大当家却一眼就看出来我的意图。所以、所以我刚才才会那么吃惊,所以才说错话,真是……”装作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用来演示自己的心虚,眼见着刚才说出的话也收不回来了,朱谦涵最后也只能在刚才那句回绝之话的词义上做一番手脚,希望他这一“解释”,能够被眼前的两母女所接受。

“是这样的吗?”********先是语带犹豫地问道。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大当家的,你就让我在这工作吧。”见有希望,朱谦涵忙趁胜追击道。

“既然你是来雇工的,那我刚才已经雇过你了,就照我刚才说的做吧,洛秀,你也继续去忙你的吧。哦,对了。” 语带犹豫地看着朱谦涵,********介绍得已没刚才那么豪爽,示意两人可以走了,********转头只和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了一句,却又像想到什么般,叫住了已打算离去的两人说道:“忘了说了,我是这家酒家的老板娘,你可以和小豆一样叫我大当家的,这是我女儿苏洛秀,你可以叫她小姐,大老板近来有事外出,所以你暂时见不到他。”见小二将朱谦涵带出了内堂后,这才重新拿起眼前的账本看了起来。

“那,娘。我去忙了。”眼见事情完了,年轻姑娘原本就打算离开,现在见她母亲也这么说,她理所当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朝后院行去,直到撩起门帘上的帘布时,还豪爽地朝母亲甩了甩手,换来内堂********的一阵嗤笑。

而另一边,被小二带去看上去像是下人住的酒家后院的朱谦涵,却满嘴不停地想打探刚才那位姑娘的事情。

“哎,我说小哥……”

“我叫唐豆,大家都叫我小豆的,你也这么叫我吧,反正我们以后都是为大当家的办事,用不着客气的。”原本想套近乎地把手搭在了小二的肩膀上,刚想继续友善进攻,却是先被小二打断了话语。

“唐、唐豆?”憋着笑看着笑得满脸灿烂的小豆,朱谦涵极力忍耐地想着,这小豆的父亲八成是做糖果生意或是小时侯就喜欢吃糖果点心,要不,谁会给自己的儿子取这么个让人笑话的怪名字。

了然地看了一眼为了掩饰笑意,此刻已憋得满脸通红的朱谦涵,小豆习惯般摇了摇头,叹息道:“咳,别提了。我也是千不愿万不想的,可是老爹帮我取名字的时候我也不在场,想发表点不满也不成啊。”小豆无比惋惜地摇着头说道,对名字被人取笑之事,倒是一点不在意。说实话的,其实他自己对这个名字也实在不怎么满意,可名字是父母给的,他再怎么唠叨,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哈哈哈,小豆兄弟。你倒是真乐观。”学着以前在路上看见的江湖大侠,朝天豪爽地大笑几声,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朱谦涵好哥们般地在小豆身上捶了几拳。把小豆直捶得往后连退三步。

“哈哈哈。”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胸口,小豆也学着朱谦涵笑了几声,觉得朱谦涵这人倒还真不错。

于是,两人就这样互看顺眼的情况下,热络地聊了起来。

可还没等两人将话题聊开,酒楼下人们用来梳洗的沐浴处就已出现在他们眼前。

递上一件虽是破旧但洗得颇为干净的衣裳,眼见朱谦涵跨步进入沐浴堂,任务已经完成的小豆这才重新回到酒家,继续工作去了。

而进入浴堂的朱谦涵,看着眼前装满清水的浴堂,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满身乌泥的狼狈样,再闻闻身上隐隐约约传出的一股泥臭味,向来洁癖惯了的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如此的狼狈样?于是,二话不说,和着里衣,直接跳进了浴堂中,打算在洗澡的同时,将身上原本的白衣洗回原来的颜色。

整整一个对时过后,看着原本泥样的衣服露出干净的颜色,再看看此刻恢复白皙的肤色,朱谦涵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着自己的脱胎换骨,朱谦涵也发现,原来他用来沐浴用的水早已由当初的洁净变成了现在的污浊不堪。

尴尬地将水倒入浴堂后的排水口中,一身清爽的朱谦涵才总算满意地拍了拍沾了些许水渍的双手,回身穿上小豆给他的那件虽是破旧但也洗得十分干净的衣服。

“小哥,小哥?你在里面吗?”

正当朱谦涵在穿好的衣服上打了个腰带的同时,浴堂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以及小豆不确定的询问声。

“啊,我在。”抬头看着浴堂门上映出的似是小豆身影的影子,不紧不慢地将腰带打了个结,朱谦涵才快步行至浴堂门前将门打开。

“我说小哥,你居然还在这,难怪我刚才到处找不到你,都一个对时了。”听见门开启的咯吱声,小豆闭着眼摇着头叹息道,对于朱谦涵洗个澡都要耗上一个对时之事,大是不敢苟同的模样。

“哈哈,没办法,实在太脏了,所以我才费了点时间。”一点都不觉得洗澡用一个对时哪里不对的朱谦涵倒是一点都没有反思的感觉,尤自大声笑着,梳洗之后浑身清爽的他此刻可是心情大好。

“咳,你还笑啊,我活到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个大老爷们洗个澡都要用去一个对时的,要是以后为了沐浴赶不急上工,大当家的怪罪下来,我可不管……”发现朱谦涵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小豆只得摇着头满嘴牢骚地念着,末了,还不忘回头伸手指着朱谦涵想再语重心长地讲上一番大道理,却在看见朱谦涵的真正长相后,身体一瞬间定格,大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什么。

“你、你你、你是姑娘?”

半晌,酒家的后院发出了一声别说是酒家本身,就连整条街道也能听得见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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