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拨通了丁文俊的电话。
一如既往的,依旧还是有责怪。丁文俊对父亲很少有好脾气,他不恨他的父亲,却无法理解父亲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他无法理解,很多怨气便无法释怀。而父亲每一次打电话,除了要钱,似乎很少有别的方面的问题。关于丁文俊最近生活方面的关心,丁少华几乎从未提及过,他或许认为丁文俊应该过的很好。
亲人之间有时候就会这么矛盾,当父母每天询问你生活情况,唠叨着琐碎的事情时,你会觉得烦,根本不愿意和他们说一句话,可是如果从来不提及,那和父母之间还有什么话说呢?和父母谈理想、谈抱负,那似乎根本不可能,因为父母关心你的,只是你过的好不好。丁文俊也想有一个唠叨的父母,但这个愿望在母亲去世之后,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你也不要到处乱跑了,你就回重庆去好好待着不好么,这样一个月也用不了多少钱,你看你跑到上海,赚的钱,还没有用的多。”丁文俊对于父亲,真的无话可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老人每月1500的钱还不够,若是自己,一台电脑,一个蜗居的房子,每月1500完全绰绰有余。他只希望父亲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就行了。
“我还是想出去挣点钱不。”丁少华有点力不从心的语气。
丁文俊很恼,气恼。他加大了语气:“你说你现在还能挣多少钱嘛,力气活你又做不了了,其他的你又不怎么会,除了开车,但是你年龄也大了,到处跑什么嘛。”丁文俊知道父亲开车很不小心,而且开得很快。他并不希望父亲开车到处跑,他很担心父亲的安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父亲真的出了意外,对于他来说好像少的是一层负担。可他依旧不希望父亲有事情,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如果实在不行,等弟弟开店了,你就去弟弟的店里帮忙嘛,毕竟很多事情他还是没有你处理的好的。”
“你又不是晓不得,我和他合不来,我们两个在一起能搞出什么事情嘛。”丁少华说道。
“我去跟丁文林说说,这种时候还要什么面子,一个个都快活不下去了,就不能齐心协力生活迈?”丁文林想到了在上海那一段日子,一家四口人穷的响叮当,但仅仅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便还完了十万的外债,而如今丁文俊一个人的收入不必当初四个人之和少多少,生活却过的如此烂包。多多少少与一家人分崩离析有关系,三个人从来没有一条心过,丁文俊很希望丁文林能理解一下父亲,两个人不要有太多的隔阂。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终究不是丁文林,无法理解丁文林的心情,丁文林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总归会变成他独特的思维模式,独特的对父亲的理解。
“要得嘛,那我先回重庆嘛,看看丁文林店弄得怎么样,等他弄好了,我来北京帮他就是了。”丁少华无可奈何的说道。
“嗯,那先就定了。我给你打2000块钱路费和生活费,回家了不要乱跑,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用不了多少钱的。”丁文俊继续嘱咐道。
“晓得了。”父亲丁少华挂掉了电话。
挂了丁少华的电话,丁文俊把钱转给了丁少华,转而给丁文林发了一个消息:“如果你找到店了,缺人的话,就让老汉(爸爸)来帮你嘛,毕竟很多事情他还是比我们两个会弄点哈。”
丁文俊猜测丁文林会很忙,也并没有着急让他会信息,便自行工作去了。
直到晚上9点多,丁文林才回复了丁文俊:“我和他肯定合不来撒,你是让我们两个天天在店里吵架是不?”
早已经猜到弟弟会这么说:“你听我说嘛,老汉如果在外面乱跑的话,他一个月得用多少钱你想过木有嘛,如果他和你在一块,那他用的钱在什么地方都看得到的,他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应该也比我们做的好,这是第二点。还有,有一点点事情做,他也不会孤单啊,关键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不可能一辈子当仇人吧,难道我们真的不管他么?”
丁文俊的话说的实实在在,但他是在骗自己,因为他根本就做不到把自己的父亲当真正的父亲那样对待,他可以给父亲钱,可以尽量帮他找工作,却做不到真正的陪伴他,让他不感到孤独,丁文俊常常用自己是孤星的命运来欺骗自己。他也曾经努力去试过,终究也做不好。丁文俊二十多年的人生,自他开始独立,每当和亲近的人生活的太久,他就会伤害他们,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包括他一直歉疚的人——母亲。
“好嘛,你说的也对,如果他愿意来就来嘛,我觉得他肯定自己也不愿意来。不过前提还是我得先找到店啊,如果找不到店,那不一切都是白搞么?”丁文林回信息说道。
“嗯,这个我知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相信还是有机会的。”丁文俊说道。
“咦?我觉得你今年有些奇怪啊!”
“怎么了?”丁文俊不解。
“如果是以前,你做这些事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你好像从来都是只顾自己的啊,怎么你现在总希望我们一家人和睦在一起呢?当初明明四个人在一个地方,你还要一个人跑的。”丁文林的信息让丁文俊很疑惑,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丁文林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我稍微改变了一些吧,我一个人过的再好,没有人分享,不一样也是孤独的么,反倒是如果你们都过的好,我过的再不好,我都觉得没事,这可能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吧。”丁文林忽然想到自己离开上海的真正原因。
当初一家四口在上海,丁文俊却因为工厂的原因丢掉了工作。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再找到工作,心情很忧郁,他不想母亲看到自己日夜待在家里找不到工作的样子,那样他会感觉很不舒服。所以,他带着1000多块钱独自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四个人抱团取暖的地方,他成为了北漂。那一段时间,是丁文俊最穷的日子,手里没有多少钱,每天和大学同学挤在一个宿舍,和同学一块吃食堂的盒饭,但他感觉很踏实,他每次给母亲通话都说自己过的很好,让她不要担心。而母亲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家里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如果不是家里的其他政策,整个家也不会变得如此。
叮叮,再次传来丁文林的消息,打断了丁文俊的沉思:“不管如何,我尽力去向你学习吧,但是老汉那个人,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我们实在合不来,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哈。”丁文林依旧不看好自己和父亲的关系。
“嗯,没事,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强求的,我也知道。其实就算是我和老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一样也没法过,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我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他能平平淡淡,健健康康的生活。”丁文俊说到。
“好吧,你也真是够傻,我就不说你了,明天我还得去找店呢,我先睡了哈。”丁文林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睡吧,拜拜。”
夜色沉了,丁文俊躺在被窝里,玩着手机。他睡不着,准确的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觉,好好休息过了。在发信息的时候,他的思路很清晰,知道自己做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实的世界,他却一团糟。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为所欲为,根本没有调理和思路,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为了自己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包括不想承担照顾父亲这样一个责任和义务。这种矛盾一直在丁文俊身上,丁文俊怎么也躲避不掉。他和父亲的关系,太过微妙,太过复杂。
他玩手机很晚,直到困意席卷了全身,他再也坚持不住,才沉沉的睡去。适时,已经是深夜1、2点了。
丁文林连续找了半个月,就两家店有营业执照,其余所有店全都没有营业执照。第一家店因为太过寒碜和简陋,被丁文林排除在外。而第二家因为客源和地理位置并不好,也无法达成合作。丁文林还因为处事不够谨慎,盲目的给出了500块钱押金。好在姑姑、姑父和哥哥都没有太责备他。他的心情是焦躁和烦恼的。所遇到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姑父所指的地方他都逛过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每次想到营业执照,他就喘不过气来。北京现在和以往大有不同,没有执照的餐馆,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无尽的迷茫不断的在折磨着内心本就并不强大的他,他不知道光明到底在什么地方。挣钱,对于他来说,已经快要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他无论怎么迈开步子,都无法再上进一步。他很想跟哥哥丁文俊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哥哥能帮自己的已经很多了,他甚至把自己的工资和绝大部分的存款都拿来支持他,有什么问题也会给自己出主意。
到底该怎么办?深夜,丁文林总会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