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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 群壑倏已暝(下)

“慢着!”秦舞伸臂挡在二人身前,说道:“诸位危机已过,又何必多造杀孽?”绿发大汉一怔,说道:“你这个人倒也奇怪,他们杀我们你要管,我们杀他们你还要管,天下的事有没有你不管的?”

秦舞苦笑一声,尚未答话,旁边一个小妖已拉住他衣袖,颤声道:“大哥,不可对雷公爷爷不敬啊!”绿发大汉奇道:“雷公爷爷?”小妖拿眼一瞥秦舞,随即迅速低下头去,呐呐道:“大哥你平素精明过人,怎地连雷公都认不出来,他若不是雷公爷爷下凡,怎么会想打雷就打雷?”

“我….操!”绿发大汉怔忡片刻,抬手一拳,道:“亏你能想得出来!真是******猪脑子!”小妖委屈之极,道:“大哥,俺原身是猴,和猪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旁边几个小妖纷纷插嘴。

“大哥,你骂他就骂他,和我们猪有什么干系?”

“大哥,连人都说猴精猴精的,看来猴子的脑袋瓜是比俺们好使,你还是听他一言吧!”

“对啊,六猴说得不错,兄弟们少说也活了几百年,修道的人也见了不少,象他这种想打雷就打雷的人可从来也没遇到过,我看他象雷公!”

离歌一旁摇头大笑,秦舞尴尬异常,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道:“在下不过一常人尔,绝非神仙妖怪,诸位还是莫要胡乱猜忌了。”他转头对绿发大汉说道:“此刻火势猛烈,依在下之见,不如先将火灭去,再议后事如何。”

绿发大汉环顾四周,见这大火烧了许久,不但未曾减弱,反而有越来越旺之势,自己这几百兄弟当中,修为各不尽同,会飞的除了那些大鸟,所余无几,如此下去,不消多少时间,只怕大半都会葬身于之火腹之中,得幸者寥寥。思及此处,当机立断道:“好,就听你的,这两王八蛋的事一会再说。”他对这众妖说道:“兄弟们,灭火。”

众小妖齐应一声,涌上四面土墙,或鼓风,或喷雾,或土掩,或“呸,呸”以口水吐之,绿发大汉一见大怒,冲上土墙,照着那几个吐口水的小妖劈头盖脸一顿爆打,骂道:“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货,火这么大,岂是你们几口口水能灭得?”小妖委屈道:“大哥,俺刚修成人形不久,不会别的啊,都说水能灭火,俺才这么干的。”另外几个小妖道:“是啊,大哥,你也知道我们笨,你有什么好法子教教我们。”

“所以说你们蠢,看大哥我的!”绿发大汉一脸凝重之色,立于火浪之前,不避不让,深吸一口气后突地解开裤子,一道白涟溅射而出。

“大哥高明!小弟真是打破脑壳也想不到!”

“大哥神勇啊!迎风都能尿三尺!”

几声阿谀奉承之后,众妖齐解裤子,百道飞流腾空而去,阵阵白汽涌起,蔚为壮观。

那红衣人本一直双目紧闭,不言不语,此时突然轻叹一口气,道:“无知蠢物,想不到我竟会丧命于如此蠢物之手,造化弄人,岂有更甚者!”他抬眼看着秦舞三人,说道:“三位,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这红衣人性情倨傲,即使遭擒也是淡然笃定,此时听他忽然开口求人,秦舞微微一怔,道:“请讲!”

红衣人看了群妖一眼,道:“请三位速速将我兄弟二人杀了,一刻也别耽误,越快越好!”秦舞更奇,问道:“却是为何?”红衣人叹道:“某大好头颅,岂能为此等肮脏蠢物割去?三位道法精妙,武勇过人,皆为人中之龙,我兄弟若能死于诸位之手,总还心甘些!还请不要犹豫了,快快动手吧!”说完闭目昂头,挺颈受戮。

秦舞也轻叹一口气,道:“在下也有一事相求,万请两位应允!”红衣人眉头微皱,道:“我兄弟二人生杀尽****手,待死之人,还有什么能值得阁下相求的?”

秦舞拱手道:“在下并无意伤二位性命,此番出手全是不忍见这数百生灵死于两位手下,它们虽是妖类,但本性纯朴,况且居于深山之中,未曾为祸世间,在下想请两位就此罢手,留它们一条生路……”他话未说完,红衣人已打断道:“不必多言了,除恶务尽,要我放过它们实属妄想,若是我今日逃过性命,来日定然还要找它们的,你若是想救它们,还是速速将我兄弟杀了的好。”

离歌见这红衣人身处逆境,却仍有如此胆气,一番话淡淡道来,不计生死,心感佩服,说道:“好胆色,你虽然惹人生厌,倒不失为一条汉子,老离先前多有得罪了。”他这几句话不知是褒是贬,红衣人听之,轻轻一笑道:“过誉了,还请三位动手吧。”

几人说话间,土墙外的火浪又升丈许,众妖百尿无功,大呼小叫,纷纷逃了下来,秦舞说道:“离大哥,宁兄请暂守此处,我去灭火。”走到绿发大汉身边说了几句话,绿发大汉伸手招过一只巨鸟,秦舞伏其背上,大鸟鸣叫一声,振翅而起,转瞬之间,一人一鸟已翱于空中。

秦舞乘坐巨鸟在火浪上空盘旋数周,伸手一指水瀑,喊道:“去那里!”巨鸟扇动丈许长的翅膀,乘风斜飞,须臾即至水潭上空,秦舞手发琴音,几声琴响过后,本是平静的湖面涌动起来,“哗”的一声,两道急速旋转的巨大水柱从湖面破出,冲天而起,秦舞一拍大鸟,喝道:“去!”大鸟平展双翼,一个回旋,向着火浪上空飞去。

琴音悠扬不绝,两道水龙一左一右随在大鸟两侧,跟了上来,旋转翻腾,如两条白龙矫矢腾空。待大鸟飞的稍近,众妖仰头看去,只见两道水柱夹着一鸟划空而来,鸟如鲲鹏,水似蛟龙,秦舞坐于鸟背之上,长风飘扬,面容清癯,几似神仙中人。

众妖大喜,连呼“神仙”,宁知火本见火势猛恶,面有忧色,此时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秦兄道法之精之妙,实令小弟叹为观止!”离歌大头连点,叹道:“非同小可,只可惜,唉……”他生性好战,初见秦舞之时即有比拚之意,只是碍于情面出手不得,此时又见秦舞施法精妙难言,一颗心顿时瘙痒难当,但他这一路行来,内心对秦舞好感日增,知他不喜与人争斗,自己又怎能厚着脸皮索战?只得长叹一声,就此作罢。宁知火不解其意,听他叹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听琴声一变,两道水龙俯冲而下,向着火浪卷去,水势巨大,如天河倾泻,岂是区区几泡尿能比,众妖见得救有望,欢呼声震天响起。水火相冲,白色水汽顿时蒸腾弥漫,散于空中。秦舞坐在鸟背之上,见那火浪被水龙一冲,只是势头微顿,却并不熄灭,水势渐涨,在某些低凹之处已汇集成潭,将火盖住,但不过些许光景,那火便从水面窜出,熊熊燃烧,张狂依旧,他看着满谷的火红颜色,心知再用水浇这火也是灭不了,只得轻叹一声,拍了拍大鸟头顶,说道:“回去吧。”

大鸟巨翼收拢,轻轻落到地上,秦舞跳下鸟身,对着众妖愧道:“秦某不自量力,无功而返,教各位失望了。”众妖嘴巴大张,欢呼声荡然无存,一脸错愕,你望我,我望你,俱都无言。红衣人坐于地上,闻言轻声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这火不是凡火,岂是凡水所能灭的?你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了!”

秦舞回过头来,刚想出言相求,那红衣人又闭上双目,如老僧入定,秦舞知他不愿灭火,再恳求于他也是枉然,略一犹豫,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绿发大汉怒气勃发,跑过来一脚将红衣人踏倒在地,骂道:“你们两个王八蛋,杀我兄弟,毁我家园,还敢坐的这么四平八稳。”红衣人被灵符所定,起身不得,只是躺在地上微微冷笑。秦舞对绿发大汉说道:“阁下又何必动粗,眼前情况危急,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绿发大汉见烈火越烧越旺,众妖脸上尽是惶急绝望之色,心中怒火顿时淡了,说道:“还有什么办法好想的?我们虽有些法力,这天火却不是我们能灭的,只能等死了。”他顿了顿,转过身又道:“你们帮我们妖能帮到这一步,已是尽力了,若是能走还是尽早走吧,不必陪着我们图送了性命。”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道:“三位,多谢了!”

秦舞默然片刻,说道:“离大哥,宁兄不如你们先行一步,在下再帮帮它们,略尽绵力。”离歌不悦道:“你把老离看成什么人了!要走宁兄弟先走,我陪你!”宁知火笑道:“我若是先走,师尊见了必不会轻饶于我。两位还是莫要害我的好!”

三人争执不下,那断臂红衣人在一旁静静的听了一会,忽道:“你们如此不顾性命,难道真是为了救这一群妖物的性命?”秦舞道:“正是!”红衣人思索片刻,又问道:“你们如此违背天道,真的别无他图?”语气中尽是不信之意。

秦舞一笑道:“又听见阁下提及天道了,秦某愚鲁,原不懂什么是天道,在下以为这世上万物生养幻灭,自有其法,两位仅凭“妖邪”二字,便要将数百生灵诛杀于掌下,此等做法,怕也不是天道吧?若是弱肉强食,恃强横行便是阁下口中的天道,那秦某便算做违天之人又有何妨?”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断臂红衣人听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秦兄弟说的对,这些话老离就想不出来,不过很对我老离的脾胃!”离歌看了两个红衣人一眼,对宁知火说道:“宁兄弟,你把他们的定身符去了吧!”宁知火一怔,问道:“去了?”离歌道:“他们两个也算条汉子,烧死了可惜,让他们走吧。”宁知火略一思忖,点头应允,手捏法决将灵符招了回来,两个红衣人身体一得自由,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遭遇,问道:“你们放我们走?”

秦舞三人对视一笑,宁知火说道:“二位还是快走吧!”红衣人问道:“你们不怕我兄弟再作法对付你们?”离歌大笑两声,道:“有什么怕的,我们即能擒你们一次,就能擒你们第二次。再说我看你们兄弟两个虽然脑子不合适,却不象这等卑鄙之徒。”他大手一挥,道:“莫要再啰嗦了,快走吧!”

红衣人此番死里逃生,倨傲之气大减,听了这些话也不发怒,只是默然站立,随后苦笑一声道:“多谢了,二弟我们走!”两人纵身而起,浮于半空之中。此时群妖才发现二人走脱,大呼小叫匆匆奔了过来。

断臂红衣人扫视群妖,又向秦舞三人看去,说道:“大哥,我们就这样走了吗?”红衣人低头看着脚下翻腾的火焰,似在思索什么,兄弟两人对视片刻,心意相同,相互间点了点头,竖指于胸前,齐声念动咒语,山谷中的烈火顿时并成两道火线,向着东,西两处急速汇聚过去,不一刻,便成两点微小火星。两个红衣人大喝道:“收!”火星凌空飞起,二人大袖鼓风,轻轻一招,将火星纳入袖中,遁空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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