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老者直勾勾盯着锅中的鱼汤，迫不及待道：“小女娃，快盛来老夫尝尝。”
顾晴起初惊讶，随即释然，这位想必是村中的长辈，闻着味道便闯进来了，只是老者身后默不作声的男子有些怪异。锅中鱼汤有多，盛些给老者也无妨，顾晴应承一声，便夹了一段鱼肉，舀了一碗鱼汤递给老者。
“老人家，小心烫。”这位老者想必是性急的，顾晴好心提醒了一声。
只见老者接过木碗，也不寻个地坐下，迫不及待便凑到嘴边呷了一口。
“嗯。”老者好似喝道了上等的美酒，摇头晃脑道称赞道：“妙！妙哉！”
轻尝了一口后，老者转头道：“白泽啊，你也来尝尝？”
白泽眉头颤了颤，略微后退一步道：“师伯，我族不食荤腥。”原来这两位是万灵山上杜缨的老师伯与师兄白泽，今天不知何故下山逛到了顾霜家的小院内。
“哎呀！我这老糊涂。”老者摇头叹息，慢悠悠在厨房内寻了一矮凳坐下，夹了一口鱼肉，再喝一口鱼汤，对着白泽道：“可惜可惜，少了许多乐事。”只是老者面上只有陶醉的笑容，看不出丝毫可惜的神情。
顾晴颇有些尴尬的看着二人，心道：院子里怎没声音？莫非才这会儿功夫，阿爹阿娘被杜缨妹妹带去村中访友了么？想去院中瞧一瞧，只是来者是客，这般走出去有些失了礼数。
而这时老师伯抬头打量着顾晴问道：“小女娃，你可知这温鱼儿和凉鱼儿药性相冲，不易同煮？”
顾晴回道：“回老人家，山上的苏姊姊有告知与我，我是知晓的。”
老师伯点头，又举碗抿了一口道：“这鱼汤烹制的如此相谐，女娃你是如何煮的？可否告知老夫？”
想不到这位老人家竟问起灶间的手艺，所幸顾晴对此颇有些心得，于是回道：“老人家，山上的苏师姊对我提醒过这鱼儿一偏热一偏寒，对人却没什么害处，因而我才一起烹煮。”
老师伯道：“虽说没什么害处，但若烹制不当，便会平白散了药性，难得你这锅鱼汤不仅无失，反而有相补相成之效，这是为何？”
“医术上施药有君臣佐使一说，唔，这温鱼儿为阳，凉鱼儿为阴，山中湿气有些重，阿爹阿娘初到此地，身子有些不适，我便以温鱼儿为君药，凉鱼儿为臣药烹制。”顾晴娓娓道来：“一同煮之难免相冲，因而我以生姜片铺在锅底，生姜药性温辛，可做使药，以少阳启老阳。”
顾晴说了一节，见老者慈祥的微微点头，便大起胆子继续说道：“温鱼儿煮至半熟后，再放入我下山时采的一些鲜竹叶。竹叶药性甘平微凉，正好当佐药之用。最后凉鱼儿入锅小火慢炖，以少阴接老阴，让两尾鱼儿的药性不至相冲太过。”
“原来是竹叶！”老者恍然。
顾晴将长勺伸入锅中捞起一片青叶向老者示意：“苏师姊种的竹子长的青翠可人，我山下时便采了些嫩叶。”
“不错，不错，有些韵味，阴阳相生，四季轮转……嗯……”老师伯打量着顾晴，越看心中越喜，又问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顾晴疑惑，不知这鱼汤怎么与四季运转有所关联了？后半句倒是听懂了，于是回道：“老人家，我阿弟从小体弱，阿娘身子也容易劳累，这些药膳的手艺是我向城中的大夫请教来的。都是村中的邻居，您住在村中何处？往后若家中熬汤便均些给您送去。”
老师伯突然起身拉住顾晴一手大笑道：“哈哈哈！丹药炼多了，倒是疏忽了这些随处可见的药材。难得寻见如此灵性的小女娃，快快随师傅我上山去！”
“哎，老人家，我不去！”顾晴抽回手急急道：“阿弟上山了，小果也被杜仲兄带山上去了，我再一去，家里只有子集一个随从了，可照顾不好爹娘。”
“这……”老师伯抓着长须捻了又捻，忽又一拍额头道：“小女娃啊，老夫的炼丹配药之术你若学去了，只消一颗丹丸便可让你爹娘长命百岁哇！再说，上山下山，也就老夫起一阵风的功夫，断不会耽误女娃孝敬你爹娘。”
白泽这时出声提醒道：“咳，师伯，你不可妄动真元。”
“呃。”老师伯一愣，转而涨红着脸拉过白泽指给顾晴道：“山上下山，也就白泽几步路的功夫，以后就让白泽送你，断不会耽误了女娃你！呃……可好？”说到最后，顾晴好似听出了一种哀求的意味。
“那……”顾晴看着老者好似孩童般欲哭的眼神，心中不忍道：“那我，先问一问阿爹阿娘。”
“好，女娃你快去问问。”
三人走出后厨，来到院中，却不见顾仲成夫妇与杜缨的身影。
“阿爹！阿娘！缨妹！”顾晴四下叫了几声没有回音，白泽这时开口道：“小师妹与你爹娘正往回走，还三百步路程。”
“……”顾晴不知怎么回应这位古怪的男子说的古怪的话，于是只能微微点头。
果不其然，顾晴倚门而望，不多时便见着远远的几人往顾家小院走来，杜缨抱着啸风与阿娘有说有笑，阿爹与小随从子集也在探讨着什么。
“晴姊姊！”杜缨眼神好，远远的打了招呼，待走近些，杜缨笑道：“晴姊姊，我带伯伯与伯母去了三师兄的蚕房。”
李氏面带笑意道：“是啊，杜小娘子说灵蚕身具灵气，养之可延年呢。我与你阿爹准备重操祖业，在家中养些灵蚕儿，这样我们也有些事做。”
“是呀，小娘子，家主与我准备在院内搭一个蚕房。”子集接道。
“嗯，也好。”顾晴扶过李氏道：“阿爹，阿娘，家里来客人了。”
走进院中，见着坐在院子里的老师伯与侍立他身后的白泽。杜缨不禁叫到：“大师兄，师伯！你们怎么下山来啦！”
“当然要下山，不下山如何能寻得好徒儿！”老师伯瞧了瞧杜缨，又一脸期盼看着顾晴。
……
山中遇女冠，赠我野泉丹。
归来孝爷娘，素手作羹汤。
佐使君臣调，期颐自来尝。
客问师从何？前世着仙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