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石方是存心不让老头消停：“周老你想啊，打铁除了轮锤子还讲究什么？”
老头一脸的茫然，他哪里费心研究过这个。
“打铁也是一门学问啊！讲究的就是眼力臂力结二为一，一锤子下去该砸在哪就得砸在哪，这帮小子跟真正的铁匠比起来肯定远远不及，但比普通人来说，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战场上也是很讲究眼力的，人身上致命的部位很多，但立竿见影的也就那么几处，想想看，我的这些兵眼力都是一等一的，专照着敌军命门招呼，嘿嘿……”石方说着一阵冷笑，老头立马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蓦地全都立得笔直。
铁匠臂力大，这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但确实如石方所说，综属历朝历代，还没听说过有哪支军队是全员打铁的，不能不说，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变动，不但保证了源源不断的精铁料来源，更难能可贵的是，使士兵得到了大幅度的锻炼。
几千人每天这么打铁不少于两个时辰！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那时候的所谓精铁无不是千锤百击硬打硬敲出来的，石方现在还只有几千人而已，要是几万、几十万呢？更别说石方的那套关于眼力的理论，不服不行啊！老头这辈子什么没见识过？一辈子南来北往的，杀人的场面绝对见得不少，也许他老人家还不知道什么是大动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杀人的确是个技术活，你这边挥刀那边就要人蹬腿，绝不是嘴上说说你们简单。别的不说了，刽子手专业吧？那还是对着不能挣扎的死囚，就那还往往要补上个三两刀才能完事，一刀断首？没经历过几年“历练”，门都没有！战场上又是个什么光景？所谓伤亡伤亡，大部分的损失都是因伤带来的亡，挨一刀立马就干净利索的死翘翘的，占的比例还真就不大。
挥手间，敌人的首级仰天飞起，这样的勇士不是没有，而是绝对不多，大部分的首级都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从死者身上慢慢“割”下来的。要是眼下这帮人上了战场……
老头不敢想象下去了，心里默念了好久的阿弥陀佛。
“周老觉得我这帮手下怎么样？”石方笑眯眯的盯着老头。
老周头踌躇了良久，才巴巴的咳出几个字：“虎贲！当世虎贲也！”
“呵呵呵……”石方露齿一笑：“现在说什么都早，是不是虎贲得等打完了才知道。周老觉得我的人对上耽罗岛上的那帮军队，结果会怎么样？”
老头无语，这支军队战力如何暂且不论，光那股子精气神，那股子求战的心态，对付岛上的那帮子废物……
“这是我的陆军，现在周老再跟我去看看我的海军。”石方像是没觉察到老周头的异样，转而论及其他来。
“海军？”老头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心里又是一翻个。这个时代的人，对海洋的认识可以说是十分浅薄，凡是跟水字沾边的军队，基本都叫做水军，操练也好，作战也好，基本都是围着内陆江河转圈圈，像这样堂而皇之把“海”这个字冠在军队名称前的，老头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错。”石方大有深意的看了老头一眼：“正是海军，周老请。”
老头反正已经见识长了多了，跟着石方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当下默默把头一点，心里也未尝不隐约有些好奇……
这是一个天然的石谷。一般都是山谷山谷的，为什么这里叫石谷呢？跟先前的兵营完全不一样，这里到处怪石林立，不知历经几千年风吹雨打下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尽显无疑，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巨石遍布整个谷地，大风掠处，合谷发出“呜呜”的怪响，偌大的一片地方，竟是让人见了心里隐生寒意。
老周头的心里说不紧张是骗人，但隐隐的又有一丝期待，“铁匠兵营”那边只是两道岗哨，而到了这里，前后竟然遇到了七批暗哨，这说明什么？老头心里很是期待。
“我们到了。”石方说着一指前方。
不远处，一队人整整齐齐的立成一个小方队，像是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看海军吗？怎么连个船影子都没见着？
“报告统领！强人军团火炮团奉命演习，请指示！”
老头暗地里一咧嘴，又来了……
“各部按方案准备！”
“是！”
老头有点听明白了，是什么“火炮”！不禁有点失望，要知道大宋也有炮：弩炮！
其实在宋人的思维里，“炮”说白了就是床弩，也就是弓的放大加强版。最早的床弩发射的是大得离谱的“箭”，比一般的枪矛也不遑多让。大宋床弩最辉煌的时刻，莫过于檀渊之盟中射杀的辽国大将萧挞凛了，自此以后，床弩的身价扶摇直上，发展到现在，已不单单是发射“巨箭”了，经过改良的床弩还可以发射石头、发射火弹、甚至可以发射夹杂着火yao的特种弹，因而有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弩炮。相比较巨箭而言，石头无疑更容易补充，听说现在大宋边界但凡重镇雄关，莫不把床弩当作守城的第一利器：火弹就不说了，纯粹放火用的；而特种弹，里面除了有火yao，往往还夹杂着种类繁多的毒药，爆炸加上浓密的毒烟，杀伤力确实大了不少，但它也有局限性，一来花费不菲，可以说是银子堆出来的，二来对天气的要求很高，要是敌方抢占的是上风口，特种弹立马熄火，再没用武之地，这时代可没有什么防毒面具一说。
老头想不明白的是，这种兵器威力大是大了，但缺点也不少，首先就是过于“巨大”，以至于移动起来费老了劲了，再者就是一具床弩需要三五十人伺候，发射频率也奇慢无比，也就是拿来守城还能对付，攻城的队伍往往都是前赴后继的密集队形，床弩正好能起到巨大的杀伤效果，但要说精确射杀某某目标，别开玩笑了，像射杀萧挞凛的那神来一箭，天知道几百年才能碰上那么一回。怎么着？你想告诉我把床弩搬船上去？合着就你姓石的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笨蛋？现在凡是大一点的海商，哪一家没私下里武装自己的船队？海船上的弩炮发射石头威力最大，动辄让敌船毁人亡，老头船队上的弩炮都不知更换了几批了，你还想来献宝？话又说回来了，也正是因为发射石料，船上的弩炮攻击力一般都不算远，二百来步远已经是极限了，不然准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据自己所知，高丽海船上也有这种装备，这位石大人能不知道？他就想靠这玩意去“封锁”高丽海境？
老头私下里开始鄙夷起某人来。
“老凌，最近怎么样？”老头在那边腹诽呢，石方这里却拉住了一人问起话来。
“好。”那人身形彪悍，说话简单直接，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再往脸上看，可不正是轰天雷凌振吗。
“行啊，晚上到我那喝酒，现在准备去吧。”石方说着拍了拍凌振肩头，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大块头。
“是！”有力的一个敬礼，凌振转头忙去了。
“嘿嘿……”石方是大心眼里高兴，一方面是大事将成，另一方面，还挺有成就感的，还不都是自己教的好，简单就是福啊！现在任哪一个新来的人，谁能听出凌振是个结巴？
“来、来、来，周老，晚辈带你看点好东西。”石方这会儿才想起还有人要照顾。
“周老可知这是什么？”石方指着几名大汉围着的一具机械。
“床弩。”老头翻翻白眼，没好气地答道。是！你这床弩是和一般的床弩有点不一样，但再不一样它依旧还是个床弩，这和所谓的花魁还是个婊子是一个道理，万变不离其宗嘛。真当老夫没见识吗？
“周老好见识，看看小可的手下有什么不一样吧。”石方一点没在意，转头吩咐一声：“开始吧。”
“是！”
“禀告统领，这次演练目标是五百步外的三块石头，上面已经事先插好了红旗。”一名大汉过来解释道。
石方和老头顺着大汉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远处三面红旗迎风招展，底下的三块巨石反不十分显眼。“行了，知道了。”石方一挥手，转身观察起忙碌的军卒来。
老周头也本能的往床弩望去，这一望不打紧，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注：对于冷兵器的杀伤力，随便查了些资料，古代战场伤亡大部分是死于失血过多，箭伤也好，刀枪伤也好，一击致命的比例确实不大。可以想象一下，即便是现代战争，枪伤只要不是特定的部位，也往往无法做到一击毙命。再有，法国大革命时期，就是因对一个贵族执行死刑，砍头砍了几十刀才完事，造成犯人临死前极度痛苦，这才引发了死刑的改革，造出了闻名于世的断头台，后来的法王路易十六既是毙命于断头台下的，中国历史上也有给刽子手送红包，让死囚少受点罪的例子，一刀砍不掉脑袋不是什么稀奇事，家属们只能花钱请老手来施刑。但再不熟练的刽子手，也比军人专业吧，听过刽子手连续杀人的，没听过军队一年四季干这活的，由此可见，砍头也不是说砍就随便什么人都能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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