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蛇围着马车，就连那马也躁动不安，时不时发出几声嘶鸣，马蹄子烦躁地在地上踏着，连马车都被拉得微微晃动。
叶珩不得已掀开了帘子扯住缰绳，看着围在车子周围的蛇群，内心厌烦至极。
睡得差，感觉犯困，叶珩甚至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出现幻象。
这接连几天，发生一连串的事情，着实让她心里有些承受不住。甚至，叶珩只要一闭上眼，那些不好的画面就接连浮现。
水云烟突然唤了一声，“叶姐姐……”
叶珩见马不再烦躁后，转身回到车厢，低头问道，“可是待着无聊了？”
“那个人是五毒教的吗？”方才叶珩掀帘而出，水云烟正见到那逼近的蛇群。
叶珩觉得奇怪，水云烟看到这场景，却是没有半点害怕。那如玉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剔透水灵，却是含怨带恨，猛一对上，极为骇人。
叶珩见了，心中想道，若是现在给这丫头一面镜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同她一般，被自己的凶狠吓着。
心中感叹，叶珩面上笑笑，却不再如先前一般劝慰，只是简单应了一声，“是。”
水云烟低着头，不再出声，叶珩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尖冰凉，那股子凉意好似顺着血液蔓入心脏。她眼神迷离，静笑不语。
好一会儿，叶珩才将自己从纷纭的思绪中拔出，伸手摸了摸水云烟的发髻，白嫩的手，乌黑的发，在透过帘子射进的阳光下，闪着重叠的光晕。
叶珩有些恍惚，似乎好多年前，这样的一幕也曾发生，真正地似曾相识……
水云烟感觉着一只手，或轻或重地摩挲着她的发，温柔地、爱怜地，却怎么也不说话。
水云烟是清楚的，叶珩对她没有恶意，但是她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叶珩对她所怀着的情感，是极为复杂。
“叶姐姐……”水云烟抬起头，一声叫唤唤醒了沉思中的叶珩，叶珩对着她柔柔一笑，温声道，“烟儿，知道施秋声吗？”
水云烟摇头，叶珩顺势而下，手轻轻地摸着水云烟的脸颊，“那听姐姐，讲一个故事。”
水云烟觉着那指尖冰凉，掌心温暖，倒像冰火两重。
“那都是江湖旧事了”，叶珩神色柔和，仿佛回忆起一些美好的往事，“那一年，名震江湖的施家镖局突发惨案，总镖头施林一家五口，四人横死家中，唯有其幼子，年仅八岁的施秋声侥幸逃脱。从此，隐姓埋名，改容换貌，拜入昆仑门下。”
“事隔三十年，昆仑派上下，一夜之间便遭人屠杀殆尽。名门大派，毁于一旦。据说那个时候啊，就连那昆仑山上的皑皑白雪，也被染得红艳耀目……”叶珩眼中似有泪光闪现，可却唇畔含笑，“酿成这般惨剧，只因为那穆秋声联合魔道中人，里应外合，杀上昆仑。”
“烟儿，你可猜得出，那施秋声，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叶珩看向水云烟，脸上仍是温温柔柔的笑容，眼中仅却剩冷厉之色。
对上这样的目光，水云烟也不禁心头发憷。这样的叶姐姐，水云烟觉得，真的是陌生极了，也吓人得多了。
“当然是因为那是他的仇人呗！”水云烟想也不想地就说道，叶珩点头，叹了一口气，却说道，“他的仇人，其实只是昆仑的一名长老，至于其他的昆仑门人，大多都对此事，毫不知情。”
“啊？”水云烟听得瞪大了眼睛，直吐舌头，“那这人也太不讲理了。”
叶珩淡淡道，“身负大仇，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迁怒，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么多无辜者惨遭横祸。叶珩想，这施秋声到了最后，与那杀他全家的恶人，又有何分别？
水云烟摇摇头，“就算是这个样子，那也是不对的呀！”
孩子自有自己的一套善恶观，叶珩也不与她争辩，只是说道，“其间是非对错，世人各有评判。只是烟儿，你可明白姐姐，为何要和同你讲这施秋声吗？”
昔年，叶珩家逢大变，寄人篱下。头几年里，性子乖戾，冷漠无常。舅舅和舅母都担心她会走上歧途，遭人利用，关怀备至之余，也时常以施秋声之事对她加以警诫。
水云烟和她经历有几许相似，叶珩也不忍她走上歪路，但到底听进去多少，却也不打算再多理会。
“我知道了……”水云烟红着脸别着头，却是不开口，正当此时，车外却突然传来江楚天的声音，“丫头，知道什么了？”
叶珩心头一凛，江楚天靠近，她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他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功夫，竟是让人小瞧不得！
江楚天说着，掀开了车帘，水云烟顿了一下，才说，“没有，听叶姐姐讲故事。”
看了一眼水云烟，却对叶珩说道，“等会，蓝娇娇也跟着一块走。”
叶珩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却又看到江楚天正饶有兴趣地逗着水云烟，“你叶姐姐，都和你讲什么故事啊？”
叶珩心中惊疑不已，就是刚刚的一瞬间，她分明看见江楚天脸上闪过一抹晦涩，眼神复杂至极，不禁猜测，蓝娇娇，到底都和江楚天说了些什么？
“施秋声。”水云烟下意识往叶珩身上靠，孩子是直觉最敏锐的，也是最擅于趋善避害，此刻，水云烟就明显察觉江楚天略带不善。
江楚天听了，脸上浮现一丝不明显的笑纹，又对叶珩说道，“娇娇性子精怪，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江大哥言重了。”叶珩心中颇觉好笑，江楚天这口气，倒像是在纵容自家不懂事的孩子。看来，他和蓝娇娇感情深厚一事，也并非江湖虚言。
“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事多。”蓝娇娇轻盈落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长啸，叶珩越过江楚天，发现那围在附近的蛇随着这一声长啸，都缓缓地，掉头往回散去。
叶珩登时大松了一口气，也不去思索蓝娇娇的话是何用意。
这种东西，她一见就觉着不舒服。叶珩真是想不明白，这五毒教的人，天天与这些蛇蝎昆虫打交道，究竟是怎么忍受得来的？
“哎，你叫什么名字？”蓝娇娇眼神挑衅，也不顾着江楚天微沉的神色，冲着叶珩上上下下地打量。
叶珩被她看得不舒服，面上却是不显，只笑笑道，“叶珩。”她并不讨厌蓝娇娇，反倒是对这神秘的苗疆女子好奇得很，但却反感她这肆无忌惮的眼神。
多了一个蓝娇娇，叶珩想，这一路，大概会热闹多了。
“哦！叶家妹子！”蓝娇娇身上，最吸引人的，便是她的笑容，还有那娇美的嗓音。可这会子蓝娇娇扯着嗓子叫她，叶珩怎么听都觉得瘆的慌。
冷不丁地想起蓝娇娇扯着嗓子叫江楚天“江哥哥”，叶珩心中浮现一种怪异感，微笑道，“蓝姑娘……”
“叫我娇娇就可以了。”蓝娇娇边说着边走向马车，江楚天和叶珩纷纷避让开来，看她动作利落地往上马车上跃，身上的银铃悦耳动听，叮叮作响。
叶珩看着蓝娇娇腰上挂着的小铃铛，不动声色，却将水云烟搂紧。
水云烟倒是不惧蓝娇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就往蓝娇娇身上瞧，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蓝娇娇看水云烟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笑容更深，叶珩觉着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又见蓝娇娇对着水云烟说道，“你就是绮霞姐姐的闺女吧！真是个漂亮孩子！”
江楚天见状，径自转身架了马，车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水云烟紧紧抓着叶珩的衣服，看着蓝娇娇警惕道，“你是谁？”
蓝娇娇头上别着一个极具异域气息的蝴蝶状银饰，几绺发编成精美的小辫垂于胸前。蓝娇娇抚着胸前的发，漫不经心地笑道，“小丫头，你还得叫奴家一声姨。绮霞姐姐，提没提过五仙教？”
水云烟摇了摇头，蓝娇娇见状，神色一正，说道，“托前辈送你到寨子里，就没有提过？”
出乎意料，水云烟似是不知所云，问道，“阿娘不是要荆爷爷送我去CD吗？”
“什么？”蓝娇娇一听，大惊失色，断然否定道，“这不可能。”
叶珩一见便知，定是事情有异。看来，这趟浑水，他们是淌定了。
想到此，叶珩心中倒是平静，只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但见蓝娇娇似是一时怔住，叶珩索性直接开口问道，“蓝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