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已有不怕冻的小草从土地里冒出新绿,它们躲在枯草之下,借以躲避寒风侵袭并吸取养分,只等春意渐暖便肆虐生长。
宋府的大院建在荒郊野岭的一座峭壁之下,这峭壁名为藏剑锋,在华山之巅,常年人迹罕至,山中的清净不免让这恢宏的院落蒙上一层寥落的意味。二十年了,宋府的主人宋清萧从未离开家门一步,即便他家二小姐失踪,他也未曾起意出门寻找。
宋清萧的夫人姚素兰自打女儿被人掳走就一病不起,常年吃药比吃饭还多,好在山中一向不缺草药,倒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医病用药很方便,也是在近些年,在宋清萧的悉心调理之下,她的身体才刚刚有些好转。
宋清萧的长子宋锦言,今年刚满十九岁,生得眉清目秀、英气逼人,跟随父亲每日练武,筋骨强健、体态敏捷,最难得的是他习武异常勤奋,与父亲过招已经可以打个平手,一手飞鸿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即便是久病的母亲一提起他来也禁不住眉飞色舞。
若说这宋府中最受宠的,怕是宋清萧十六岁的小女儿宋夕颜了,小姑娘虽自幼体弱,但聪慧机灵无人能及,不仅是爹娘的心头肉,也是大哥的小公主,只要她一句话,全家人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如果说宋锦言每日随父亲练功,根本无暇他顾的话,那宋夕颜的日子可是无聊的要命,与世隔绝的生活也无法泯灭她爱玩儿的天性,从小她生活在这天险的山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出去看看。为此,她十分羡慕自己的大哥,因为她筋骨不佳,天生不是练武的材料,所以虽然出生在武学之家,却连一点功夫都没有,父母更是担心她会遇险,因此从来不允许她出门。
记得小时候,她曾央求爹爹带她去外面玩儿,可是爹爹笑着坚持,只带她在院子里玩儿,天长日久,她从没见过爹爹离开家,便知道自己也出门无望了。也曾想过偷偷跑出去,可她连路都不认识,更何况她也没有那样的胆量。
日复一日,看着被群山环绕的天空,听着山间的流水声和鸟虫的叫声,她的空虚也日益增长,有时候,她真希望她不是宋家小姐,而是市井人家的闺女。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有一天,父亲竟让大哥带她出山,并且嘱咐她在外面好好玩儿一段时间再回来。母亲哭哭啼啼的,父亲却笑着说女儿大了不中留,早晚她也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不趁早见见世面,以后怕是要遭人笑话。
于是大哥收拾细软,带足银票,辞别父母,拉着宋夕颜下山了。地势险峻,若不是大哥一刻也不放松地拉着她,她怕是早已掉到悬崖下面去,摔得粉身碎骨了。虽说山路难行,可她却极其兴奋,因为她终于可以走出这片心灵的荒地,到外面的世界去见识见识了。
“大哥,外面都有什么好玩儿的,你给我讲讲呗?”宋夕颜从小就羡慕大哥有时可以奉爹爹之命,到山外去办事。
宋锦言对妹妹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因为夕颜毫无自我保护的能力,他在险峻的山路上肩负着两个人的性命,所以不敢掉以轻心吧!
“夕颜,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你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朝颜吗?”良久,宋锦言突然发问,可见刚刚,他是真的没在听妹妹说话。
宋夕颜愣住了,从小到大,她从没听过朝颜这个名字,也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
看着妹妹发愣,宋锦言进一步解释道:“你们是同胞姐妹,当年母亲生下你们之后,因为你突然发烧,所以她将你和朝颜隔离开来,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三天,可就在你的病快好的时候,却突然听家里的老妈妈们说,朝颜不见了。爹娘考虑半天,认为有人掳走了朝颜,可我家地处山中绝境,怎能有人如此来去自如呢?可见此人武功之高,怕是跟爹爹比也丝毫不逊色。”
宋夕颜听闻哥哥的话,更是不知所措——难道因为自己,让爹娘丢了女儿吗?
宋锦言观察妹妹的神色,心中了然,忍不住出言宽慰道:“掳走朝颜之人,武功甚高,莫说当时家里没有防备,就算爹爹在场,也未必能阻止那人的行动。”
“可这么多年,爹爹为什么不出去寻找朝颜呢?”宋夕颜想起自她记事起,爹爹就从没离开过家的事情。
宋锦言深吸一口气,似有难言之隐,“爹爹有爹爹要做的事,所以没办法去找朝颜,这次爹爹让我们下山,就是希望你能借游玩的机会,设法打听一下朝颜的下落,如果能找到她,就把她带回来。”
“可是为什么让我去找呢?哥哥你会武功,你去找不是更合适吗?”宋夕颜倒不是不想出力,只是听哥哥的话说的古怪,好像路上不会和她同行似的。
宋锦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大哥把你送下山安顿好,就要立刻回山上来,爹爹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去办,所以你今后的行程,要由自己来安排了。”
“我不要!”宋夕颜闻言扑到大哥怀里,“我怕,我要大哥陪我。”
宋锦言叹了口气,强作笑脸,“你要是怕的话,现在就跟大哥回去,从此以后都别再想出来了,好吗?”
宋夕颜的泪珠就挂在眼窝里,大哥的话让她着实为难,一面是山外的锦绣生活,一面是山里的一家团聚,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鼓了鼓勇气,决定到外面去见识一下再回来,大不了稍微呆几天就赶快往回返,总比错过这个机会好。
宋锦言知道妹妹已经做了决定,便柔声劝慰她说:“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后没有爹娘和大哥在身边,你也要坚强,要想办法让自己生活得很好,大哥答应你,等爹爹交代的事办完,大哥就去山下接你回来。”
宋夕颜含着泪点了点头,她突然有点舍不得,舍不得她那病弱却慈爱的母亲,还有不善言辞却胸怀宽阔的父亲,以及眼前的这个宠她疼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