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倒了下去,双脚略微动弹数下,便再无动静。
杜子腾看着瓦尔登胸口陷下去的大窟窿,有些懵了。
瓦尔登喷在他脸上的血,上半部份已然被冷风吹得凝结了,下半个脸上,血珠还一滴一滴地顺着下巴往下掉落。
马车后的伙计虽探出头来,却没人敢上前看看。
寒风呼呼,地面上落着一地的干焦尸体,与一片红黑的血污,朦胧的月色洒落其上,显得异常清冷。
只是照落在被凌洛抱着的面具人身上时,微微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仿佛不再冰冷,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有一种难言的融洽。
面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便连脸上的铁盘面具,似乎都要融入到降落的星辰光芒里。
唯有被凌洛抱住的身子仍旧留在尘世。
凌洛嘴角流下的需血沫和鼻孔流出的鼻涕,全都抹在了那身柔顺的黑衣上,面具人呼吸愈稳定,身子便愈温暖,而凌洛也便愈加紧紧抱住。
插在地上的承影剑仍旧在微微摇晃,风拂过其上,便断成两节,月光斜照剑身,渐渐明亮起来。
渐渐有一种难言的联系,通过一整片的月光,将承影剑与面具人紧密相连,好似就要不分彼此了。
冷风渐渐停歇,整个空间充斥着四周呼啸而来的元气,一道一道,纷纷绕在面具人周身,渐渐回转运行,似要自成世界。
一股威压自面具人身上缓缓往外扩散,尚在发愣的杜子腾被挤压得连连后退,全然反应不过来。
四周土石枯草纷纷四下抛洒,方圆一丈之内,地面仿若被无上利器削下一层,平整异常。
唯有趴在面具人身上的凌洛仿若未觉,呼吸虽微弱却还算平稳。
铮!
周身的元气渐渐稳定,回环往复,自成系统,数丈之内的月光都被吸引其中,承影剑猛然剑意纵横。
而凌洛身上,原本隐藏到皮肤之下的纹路,又渐渐浮现起来,艳红欲滴。
只是覆盖了凌洛全身后,竟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延伸出去,竟爬到了面具人身上。
面具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脖子,也覆盖了一条条纹路,此时若是取下脸上的铁盘,定然也与凌洛一般,一脸条纹。
杜子腾呆呆地看着,愣愣道:“这是……这是搞啥?”
………………
凌洛也很想知道这是在搞啥。
他发现自己整个人泡在水里。
水很多,多到数不过来。
只是好似水即便不多,也是数不过来。
凌洛突然有些儿后悔,当年在修行馆没顺便好好读书,毕竟不用另外交钱。
应该是,水很多,多到看不到边际。
看不到边际的水,就是海。
凌洛很是确定,他虽没见过海,听说了的却是足够多了。
只是这海里却是光秃秃的,啥东西也没有,这不应该,与他听说的很不相符。
海里至少该是要有鱼的。
他的想法尚未落下,突然视线里的某一处,平静的水晃了一晃,一条小鱼便在那儿摆着尾巴,绕着凌洛游了一圈。
凌洛睁大眼睛,努力看了看,发觉这鱼就是落马镇水沟里时常能捞到的大肚皮,略微有些失望。
海里的鱼似乎也不比小水沟的强。
咕噜咕噜
再次回应他想法的,是身旁一串串冒起的气泡,每一个气泡便会生出一条鱼。
大鱼,小鱼,圆鱼,扁鱼,长鱼,短鱼……
渐渐的不再只是鱼,还有许多他见也没见过的东西,都在这片清澈的海里游荡。
再渐渐的,他看到的东西又熟悉起来,牛马猪羊,还有人。
不过人旁边的东西,他却是没见过,与人大体相似,只是嘴角伸出两颗獠牙,身上涂着一条条红色纹路。
他看着看着,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再往另一边看去,隐约能看到点东西,好似有些人手臂极粗,有些人鼻子弯钩得利害。
只是不管如何努力,他总无法将那一片人看得清楚,这让他很是恼火,便连身旁的东西,都让他拥挤得很不舒服。
据说大海里,越往深处,越是不一样。
凌洛念头一动,便感觉眼前的景象在变化,他就如同一条整片海里最灵敏的鱼儿,轻易穿过层层间隙,疾迅地沉往海底。
只是,让他很是失望的是,每一处地方都是那样,都是人,奇怪的人,与看不清楚的人,都是那般拥挤。
这让他很是烦躁,时间便变得越发长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身子一稳,下沉的感觉便停住了,应该是到了海底了。
视线所及之内,仍旧是那个样子,仍旧是那些东西在拥挤。
凌洛恼怒许久,终于想起一个问题——这些东西,不应该生活在海里。
他想找个人问问,只是尚未来得及拉住身边最近的人,便觉得脚下一晃。
又一晃,然后剧烈摇晃。
地震了!
剧烈摇晃中,视力所及的极远处,一块块地儿裂了开去,再迅速往下沉没,露出下面的景象。
凌洛猛地一个哆嗦——地下也有一片海,却是血海。
满得即将溢出的血浆和肉泥,粘稠得有若米面铺老板家过年煮的粥。
血浆肉泥之间,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子,或眼睛烂了,或鼻子腐了,或尚有一只烂掉的耳朵,还挂在脑袋处晃荡。
所有的身子都在里面痛苦挣扎,一个个脑袋伸了起来,却又被挤压得沉了下去,只冒起一串气泡,还被束缚在粘稠的血泥之间。
一条条只粘着点点烂肉的胳膊伸将出来,将上面的牛、羊、人,与一切东西,都拉入血海里,泛起一阵阵泡泡。
沉入血海的人,脸上皆是一阵扭曲,张大了嘴巴拼了命地呐喊,却半点发不出声音。
凌洛被吓懵了,直到脚下一滑,方才发现大地的裂痕,已从极远处延伸到了身前。
顿时间魂飞魄散,毫不犹豫便转身逃离,只是之前疾迅异常的速度,现在感觉起来着实慢得令人发指。
凌洛看着身后一块一块地沦陷,手脚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更加拼了命地游离。
只是手脚越用力,他意识里一种怪怪的感觉便愈加清晰。
柔软,还有,女人香。
凌洛被这想法惊得不轻,他虽是血气方刚,然而在小命都快要不保的时候,竟还能想到这个,着实是——
谁淫-荡?
我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