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往往讲究面子，说话柔润婉转、缠绵缱绻，很少有直说“不”的情况。心里揣着一个“不”或用眼神脸色表达，或用沉默无语抗议，或用委婉曲幽暗示——总不吐那个会伤面子的词；不愿意干就借故回旋，不愿意说就借故搪塞，不愿意处就借机逃脱——总不说那个极让别人失望、令自己痛快的词！不说“不”实际上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
凡事不能绝对，“不”岂能例外？祖上留下规矩有二：其一，大胆、痛快、武断地说“不”是官僚和师长的专利。不管你说得是是非非、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他们连眼睛都不睁、头都不抬，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可以随便地说一个“不”字。其二，虽愤怒、虽不满、虽气恼但不能说一个“不”字的专利属于下级和晚辈。纵使上级和师长夸夸其谈、信口开河、一派胡言，你敢说个“不”字？假如你真说了，要么是大逆不道，要么就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为如此，不敢说“不”的恶果显而易见。你遇到过被乱点鸳鸯谱违心地结合而一辈子不知道幸福是何物的男女吗？你遇到过逆来顺受任糊涂的领导摆布当面连大气都不敢出而背后骂娘的下级吗？这些人吃尽了不说“不”的苦头。他们违背自己的意志而表面上依附、顺从别人，把自己害得忙碌、烦恼、生气、愤慨，甚至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久而久之，你不说“不”，我也不说“不”就自然产生了一个好坏不分、是非不明的行为环境，我们的上级和师长就听不到逆耳忠言，就以为自己最最正确，于是便官僚和封建起来。一旦不敢说“不”的人有一天也成了上级和师长，就也想过一过说“不”的瘾——这就形成了地地道道的不敢说“不”的恶性循环。
1991.1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