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晚儿来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报仇。”顾异明知故问道,借着酒劲装着糊涂。不过面上笑的虽欢,可心中早已忐忑不安:这风林晚自小在幽冥谷长大,接触的不是幽灵宫便是冥王殿,想来价值观早已扭曲,如今持剑对着自己,怕是不安好心。想起之前风林晚笑意盈盈的突然一剑刺进林可鸿肩头,顾异便不由得浑身一颤。
“你以为让你留下来是做客的?晚儿也是你配叫的?”风林晚说着,手中长剑向前一递,剑尖便抵在顾异胸口。
顾异已经感受到长剑的冰冷,但心中却认为就算风林晚再狠毒,也不至于真的杀了自己。怎么说他也是风素庭叫到谷中的,风林晚无非是想出口气罢了。便仗着酒意说道:“林可鸿是我哥,你娘是我嫂子,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叔。不过,看样子你不愿意。也罢,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吃点亏,你便叫我一声大哥就行。”
风林晚之前被风素庭打了一耳光,本来就伤心不已。此时又听了顾异一番调笑的话,更是恼怒,长剑向前,刺破了顾异胸前的皮肤,鲜血瞬间流下,淌进了池中,一丝丝的扩散着。
“女侠,饶命。”见到鲜血,顾异酒意彻底醒了。看如今这样子风林晚什么都做得出来,顾异毫不犹豫的开口讨饶道:“女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姓林的当年抛下我娘,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如今又来幽冥谷中,害的我娘吐血昏迷。他既是你哥,他走了,这笔账便算在你身上。”风林晚说完便想要动手。
“等等,你这是什么逻辑?这是我哥与风宫主之间的事,跟我这个做弟弟的有何关系?你若真杀了我,岂非是黑白不分?何况若你现在杀了我,我哥便是找到了洗月,也断不会将她交给风宫主。若最后是如此结果,岂非更令风宫主伤心?”顾异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是什么?白又是什么?本姑娘不知道,我喜欢杀谁就杀谁,跟黑白有什么关系?”风林晚说着笑了,但满是笑意的脸上却挂着泪珠,“再说现在我将你杀了,姓林的也不会知道,到时候他带着洗月来到谷中,难道我还怕抢不来吗?”
“别介,别介。”见风林晚又要动手,顾异心思急转。可风林晚完全是一个好恶随心的人,全无道理可讲。“晚儿啊,你杀我总得让我死的明白吧?抛弃风宫主的是我哥,如今被杀的却是我。何况我并未曾得罪幽灵宫,反而帮了风宫主一个大忙,此刻你若将我杀了,我心中也不服。”
“不曾得罪?若不是你,我娘怎么怪我,她要不怪我,又怎么打我?这么多年了,我娘从未打过我,都是因为你。”说着,长剑一抖,便直直刺下。
“当”的一声,长剑相交的清脆声响传来,顾异眼前又出现了一名白衣女子。
“姜姨,你为何?”风林晚脸上笑容不见,满是不解的问道。
“宫主醒了。”姜星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娘醒了?”风林晚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处,又回身瞪着顾异狠狠道:“今日便放过你,让你多活几日。”
“晚儿,今天我洗澡你闯了进来,我并未怪罪于你,改日要是你洗澡,我进去,想必你也不会怪我吧?”顾异朝着风林晚远去的身影喊道。
突然,一道长剑凌空飞来,直直朝着顾异胸口。顾异人在水池之中,无处可躲,情急之下,不假思索一个翻身从池子中跳出。刚刚站定,便看到长剑“彭”的一声刺进了水池之中,直至末柄。
顾异心叹,好险好险,若是慢了一分,只怕被钉在池子上就不仅仅是一把剑柄了。
“姜灵使,谢过救命之恩。”顾异拱手对着姜星野说道,全然忘了自己此时刚从水池中出来,身上并未着片缕。
“穿上。”姜星野声音冰冷,毫无感情。也不见她抬手,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便到了顾异怀中。
风林晚一走,顾异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此时顾异看着姜星野冰冷的面容,听着那冷冰冰的声音,又想到自己还光着身子,全身上下都被姜星野看在眼中,不由得慢慢硬了起来。
“擦,莫非自己有受虐倾向?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美人?否则为何我一见她便会有如此强烈的冲动?”顾异一边尴尬的穿着衣服,一边心中暗道。
“他怎么又……”姜星野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个男人还无耻的硬了,重要的是,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
若是平时,姜星野早已将面前之人大卸八块,不知为何,面对顾异的唐突与冒犯,姜星野心中丝毫没有杀心。她对顾异只有好奇,虽然顾异曾几次冒犯于她。
顾异来到这世界,还是第一次穿衣服,显得颇为笨拙。这衣服摸上去手感极好,不似丝绸也不似棉布,垂感极佳。顾异折腾了半晌,怎么也穿不齐整,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姜星野。
“他竟让我帮他穿衣服,好大的胆子。”姜星野心中暗道,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走到顾异身前,为其将衣服穿好,动作暧昧的像个妻子。
打扮整齐,顾异一改之前的落魄,颇有几分英朗。一头短发,脸上的胡茬已被刮掉,一张脸显得白净却刚毅。衣服很合身,看上去显得匀称而高贵。顾异很想找个镜子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姜星野看着眼前的顾异,竟似有几分痴了。直到顾异举手在姜星野眼前晃了几晃,姜星野方才回过神来。
“走。”姜星野转过身子,冷冷说道,心中却在想他俩身材倒也差不多。
不知为何,顾异感觉姜星野有几分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顾异跟在姜星野身后,东瞅瞅西望望,不住的打量着。
同样是在山洞里,幽灵宫与冥王殿却浑然不同。冥王殿简单粗犷,山石尽数裸露着。可幽灵宫不论是房间还是通道,山体都被绸缎覆盖着,处处都显出女子的细腻与浪漫。
没走多久,顾异便看到前方有光射进来,转了个弯,便走出了山洞。
“好美。”顾异忍不住叹道,他没想到幽冥谷中还有这等风景绝美的所在。
原来幽灵宫竟是在山谷之中,只是这山谷未免也太鬼斧神工了。山谷呈环形,幽灵宫便在这环形的北侧山壁之上。依山而建,像是将山壁凿了一块平台,然后借势向外修建了一座座宫殿。宫殿一半嵌在山谷的崖壁之内,一半探在外面,坐北面南,鳞次栉比,仿佛一道弧形的屏风贴在崖壁之上。宫殿上下三四层,落差约有二三十米,以石阶相通。
两侧是高低错落着的几处飞瀑,只是不似万古枯旁的飞瀑那般气势磅礴,此地的几处飞瀑像是少女垂落的秀发,缓而柔。崖壁也并非全是光秃秃的山石,苍松翠柏挂在崖边,顽强的在石缝中盎然着。
几道飞瀑,让山谷笼罩在水汽之中,阳光撒过,一缕缕的在崖壁上斑驳着,似是涂上了五光十色,将本来青灰色的宫殿染了各种炫目的色彩,一时入眼斑斓。
顾异伸手,抚摸着从崖上垂下的青藤,青藤虽柔,却极为坚韧。顾异晃动两下,只见几只飞鸟像是受惊了一般,从谷底盘旋而起,扶摇而上。
阳光、青藤、苍松、宫殿、飞瀑、惊鸟,在顾异眼前勾勒出一道绝美的风景。无论从何处望去,这里的景色都堪称完美,即便顾异不会作画,心中也不由得想要把眼中的美好跃然于纸上。
姜星野自小便在这谷中长大,对这里的景色早已见惯不怪。哪里是飞瀑,哪里垂着青藤,全都印在脑海中。顾异眼中的美景,在姜星野看来无非只是自己的家罢了。
“住在这里当真是好,将来我要是厌倦了纷争,便找到这样一处地方终老,然后携一个知心的女子白首。”顾异自言自语道。
姜星野听后,突然驻足,转身盯着顾异。顾异被盯的莫名其妙,不由得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却不见有任何东西,正要开口,却见姜星野转身继续向前。
“莫名其妙。”顾异暗道。这姜灵使虽然美,却怪异的很,不但少了几分人情味,有时候举动更是莫名其妙。
顾异不知道,在姜星野内心的深处,何曾不想找一个心爱的男子,寻一处幽兰空谷终老,看着彼此在对方的眼中慢慢老去。纷争,是男人的事,天下与她无关。她只想结一世姻缘,而一世姻缘不就是为了看一个人的眼睛老去吗?
多少次下雨天,姜星野一个人站在宫殿最偏僻的角落里,看着雨打在宫殿上,打在青藤上。那雨声,仿佛是那携手白头的誓言,可乌云退散,阳光透出,便将那的誓言击的支离破碎。
或许不会有人知道,在姜星野冰冷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极度火热的心。她以为她找到了心爱之人,可是那个人的心却不属于他。于是她只能将这份情藏在心底,用冰冷的面容去掩盖她心底的那份凄凉。
可是又有谁会去聆听一个倚栏听风,驻足看雨的女子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