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山位于B市正北方40多公里，而山的西面是一所疗养院。这所国家级的疗养院建立于山坳之中，三面是山，一面是水。此时在这春日的阳光下，散发着黛色的生机。山水之间夹着一条宽敞的山路，特意开拓出来的。
何湛之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踏进疗养院。
秦家老爷子的肾脏不好，有些时日了。
先是做透析撑着，可老爷子的身子就那么虚脱下去了，秦家和交好的各家都在为这事情焦急，不管真也好假也好。各种名贵的药物都送了过来，各种专家也被请了过来。
秦家势大，可见一斑。可仍然没能挽救老爷子的身子，直到秦家人带着试一试的态度，请来了何湛之。
血液透析将患者的血液引出来，用机器再把血液输送到透析器里，清洗血液里的毒素和过量的水分，将血液输送会患者体内，周而复始。每周两三次，秦家老爷子已经进行了半年多的透析。但秦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伴随着血管硬化，每次做透析都像是在死亡边缘行走。
何湛之见到了秦家老爷子的时候，秦家老爷子正因为尿不出来，体内水分过多而肺水肿，整个人都肿胀着，毫无威严可言，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罢了，浑身透着死气。
秦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秦华琪和秦华风，秦华琪娶了裴家的姑娘，而秦华风是私生子，娶的是普通家里出来的姑娘，还有一个女儿秦华美，至今未婚，不过坐的位子却比同辈的秦华琪和秦华风要高。
何湛之慢慢地走进了疗养院，疗养院的护工将他迎了进去，一边还想着，这何医生真是玉树临风，边想着边偷看了两眼，只见何湛之沉稳大气，并无表情。
秦家老爷子在这疗养院里单独占了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别墅周围是一圈栅栏，栅栏里，鲜花盛放，馥郁芬芳。棕色的厚重大门，进门后，别墅宽敞的地面铺着厚重的大理石，大理石上是淡雅的地毯，纯手工素雅花纹，与青色的大理石十分搭配，墙壁是淡淡的绿色，带着生机。
除了风景好了许多，有专业的护工和必需的医疗设施，这里并不像疗养院，整个别墅的装修完全是烧钱的档次。也许是因为秦家老爷子的病情，所以别墅整体风格淡雅。
走在羊毛质感的地毯上，毫无声响，不会打扰到休息的病人。
旋转楼梯让人如同行走在云端，楼梯的雕刻无比精美，整个屋子大半采取透光设计，光线明亮又柔和。
只是走进了病人的房间后，却整体昏暗下来了。
“何医生。”最先打招呼的是秦家的女儿秦华美，秦华美如今四十多岁，风韵犹存，淡紫色的长裙，头发简单地盘起，妆容精致。
大家都望向他的同时，何湛之也在心里揣踱了一番。秦老爷子还有一个哥哥，他哥哥也有许多儿子女儿和孙辈，今天也都出现在这里，所以整个别墅的客厅里是站满了人。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劝说秦家老爷子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秦老爷子其实年纪并不算很大，才六十多岁，进行肾脏移植，成功后，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礼貌地朝大家问好后，迎来了发难。
最先开口的是秦老爷子唯一的孙女秦星渊，秦星渊二十出头，美貌优雅，在圈子里是很受追捧的姑娘。
“何医生，这手术的成功率究竟如何？”秦星渊径直朝他走过来问道。
何湛之朝秦华美看过去，见她点了点头，知道计划不变。
他和秦华美虽然在人前不熟，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合作了好几年，正是秦华美找到了他，希望能够延续老爷子的生命。
秦华美已经四十多，还没有结婚，虽然有个女儿，可秦华美毕竟没有结婚，这个女儿算是私生女，比不上长孙女秦星渊的分量，更何况秦华风这个私生子生了一个儿子秦穰。
秦家的大儿子秦华琪早就希望老爷子赶紧撒手人寰，把秦华美踢出局，再把私生子赶走，独吞遗产。而秦华风则盼着跟着秦华琪混，能够分一杯羹，让自己的儿子秦穰不至于两手空空。所以秦华美是不占优势的。
何湛之和秦华美，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而合作，这时候，站出来力劝老爷子做肾脏移植手术，其实是担着很大风险的。
然而，既然已经站了队，就要走下去。
面对秦星渊的质问，他平静以对，列举了许多研究数据来回答她的疑问：“秦小姐，这手术有风险，我必须承认，但最终我们还是问问秦老爷子的意见吧。”
他之前接触过两次秦老爷子，秦老爷子一方面因为透析着实痛苦，一方面因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还是有意向的。
何湛之和众人走进了秦老爷子的卧房，他先礼貌地问好，而后拿出了体检报告，念给秦老爷子听：“肾小球滤过率15毫升每小时，内生肌酐清除率0.5毫升每秒每平方米……”
秦老爷子靠在床上，面临的是一项艰难的抉择，他才六十多，本来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可因为这个病，却躺在床上不能动，连思维都散乱了。
听完体检报告，众人都陷入悲戚当中，没有人说话。
秦老爷子虚弱地开口：“我还没去呢，你们一个个都什么表情。”
秦老爷子在各种斗争中浸泡了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心思各异。他的孩子们，恐怕还不如面前这个何湛之，所谓医者仁心，看着何湛之的样子，不像是是差劲的。
“爷爷，”秦穰年纪小一些，还未成年，最先开口，露出笑容，“别担心，我还等着给您抱孙子呢。”
“还没结婚，哪来的孙子？”秦老爷子笑骂了两句，若不是秦华琪没有生下儿子，能轮得到秦穰成他的孙子，秦穰的父亲是他和一个身份秦华风不干净的女人生的，不然也不会妻子去世这么多年后还没把那女人扶正。
“爷爷，我听说医生建议您做肾脏移植手术，特意查了不少资料。何医生，听说移植手术免疫排斥反应很严重对不对？”秦穰被父亲和大伯推出来做发声人，此时朝何湛之发声。
虽然肾脏移植风险大，但是一旦成功就能活上十年甚至更久；而如果不移植，一直透析，坚持不过两年。
秦穰的父亲秦华风立刻接道：“阿穰，别乱说。”
而秦华琪则接着道：“爸，您千万要考虑清楚啊。”
秦华美一时间也有些担心，免疫排斥这是一道跨不过去的槛，她生怕老爷子放弃了移植，再这样拖下去，真的一命呜呼了。那她就分不到遗产，虽然爸爸疼她，可是爸爸更疼的是秦星渊这个长孙女。只可怜她的女儿还没找回来，不然说不定爸爸最疼的就是她的女儿了。
何湛之这么多年做外科医生主刀，已经看惯了这些局面。等他们争执完后他才上前去，握住了秦老爷子的手：“秦爷爷，我只是一名医生，只能保证尽力完成手术。是置死地而后生，还是慢慢让生命消弭，这需要您决定。但，我有个好消息，那就是我们已经配型成功，找到了合适的肾源。”
众人一片哗然，而秦华美也是讶异，看来何湛之是握了一张王牌，既然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肾脏，老爷子的心思恐怕又要活动了。
何湛之转向神思各异的众人：“如果各位觉得配型程度还不够，不妨像秦大小姐一样也来配型，亲人更容易配型成功，秦大小姐的肾脏也很合适。”
话音刚落，秦星渊已经面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她是想表现出孝顺，所以做了配型，可谁想到和爷爷能配上，她可不想失去一颗肾脏，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换取秦老爷子的生命。
秦老爷子靠在床上，虽然虚弱，但众人的表情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看出了面前的秦星渊的犹疑，好像他真的会换上她的肾脏一样，不由心中生出一丝失望。他的这个外孙女，真的是很有能力，也很会掩饰和伪装的人，所以才选择了她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毕竟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成材，唯一的女儿秦华美虽然事业有成，但秦华美太固执了，当年因为盲目的爱情，而一生没有结婚，他是不会选择秦华美作为继承人的。
年轻的护工站在边上，用棉球轻轻擦拭了一下老爷子干涸的唇。因为病情严重，老爷子已经不能正常喝水。
老爷子张了张唇，发声艰难：“置死地而后生，何医生，我把命交给你了。”
何湛之郑重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医疗设施和其他条件都很成熟，我会尽力保证手术成功。”
疗养院的这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何湛之松了口气，但却又有另一件事情压上了他的心头，手术的成功，是不能100%保证的。
当第二天报纸上登出了，秦家老爷子即将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新闻后，他更是心头沉重。这新闻恐怕是秦家人自己放出来的。
何湛之早上开完会后，想到自己在N大的一些手续还没办完，于是车子开向N大。
而此时，在N大附近。
章知辛穿着普通的衣服，拿上自己的简历，出了临时居住的宾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