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尉迟牧晨坐在图书馆里，啃着那本厚厚的中英文对照版本的《世界生物史》，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有人在背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小五，我马上就好。”牧晨轻声说道，眼睛还是盯在书上。
背后的人见她没反应，干脆捂住她的双眼。
“别闹了，我就剩一小段了……”牧晨抓住对方的手，突然间停住了。
“英华!”尉迟牧晨惊叫起来。
高中三年形影不离，牧晨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英华的一切，只是抓住了手，她就知道，那是英华的手。
“走！”牧晨一边向周围的人致歉，一边拉起英华跑了出去。
“英华，真的是你！”牧晨拉着英华，不相信地又叫又跳。
英华微笑着看着牧晨的惊喜。
两个人今天似乎互相转换了性格。原本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牧晨又是大叫又是拥抱，本来跳脱、喜好吵闹嬉笑的英华反而变得平静。
“英华，走，吃饭去。”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现在可是将近两点了。”
“要是先吃饭，再来找我，你就不叫英华了。”
午后的阳光直射进来，晃得英华有点睁不开眼。
北方的七月也开始热起来了。
英华倚靠在椅子上有点慵懒，有些疲惫。
“英华，你真的决定了？”
英华点了点头。
牧晨久久地盯着她看。
“我是大侠女嘛！”英华故作轻松。
“思学呢？”
英华避开牧晨的目光，叹了口气。
“你这三年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靠近他，你们都……”牧晨不忍再说下去，“思学同意来你来这儿了？”
“他不知道。”
“不知道！”牧晨惊叫，“为什么不告诉他？”
“牧晨，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吗？我们哪一个人不是背负着父母的希望，哪一个人不是承载着家族的寄托。”英华努力压制自己的悲伤，“陆思学留在上海，他可以读硕士，读博士，可以出国深造，他应该有更美好的前途，有更绚烂的人生。”英华终于抑制不住自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牧晨瞬间理解了英华，她轻轻地来回摩挲英华的后背。
高中填报志愿时，周英华勇敢地选择了徐州师范大学，目的是离陆思学的上海理工大学近一些。
三年来，为了能和陆思学比肩齐进，英华仍然拼命般学习，不敢有半点放松，只是为了能考入本科，再考研究生。
那时的英华，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信中字字透着自信，句句憧憬着美好。
造化弄人，高校改革彻底粉碎了英华的梦想。
作为最后一批高校里的大专生，英华别无选择，只有毕业。
为了让陆思学彻底死心，英华给陆思学留下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找到了真正愿意陪自己一生一世走下去的那个人。
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巨痛，英华再次彰显侠女本色，决绝离开。
尉迟牧晨陪着英华去了她工作的地方，一个临近市区的中学。学校中等规模，英华是全校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科班出身的专业教师，很受学校领导的重视，也很受其他教师的喜爱。
牧晨看着英华强撑出来的快乐，伪装下的平静，绝决的无悔，内心的伤感总是大于相聚的欢乐。
四剑客昔日单纯、快乐的时光还会再有吗？牧晨坐在自习室里，给马牧野写信。往日提笔就刹不住经常洋洋千言，今天却觉得难以下笔。信纸揉了一张又一张，总想将英华的伤与痛还有自己的哀伤都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又怕马牧野告诉陆思学。陆思学现在应该疯了一样到处找周英华吧。陆思学一旦知道周英华在这里，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不顾一切的来到这里。牧晨相信陆思学舍得为英华付出一切。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几十年后，陆思学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不甘这种平淡、单调的生活，会不会厌倦这种波澜无惊。毕竟当年填写志愿时，陆思学豪情万丈，定要去上海那种大城市，要在喧哗和繁盛中开创自己的天地，要在济济英才中一展才华。
纠结了一整个晚自习，牧晨最后决定尊重英华的选择，没有告诉马牧野英华在这里，只是告诉马牧野原定的在暑假见面的计划不能实行了，因为自己这个暑假要去山西晋中见习。也告诉马牧野自己因为已经被保送本学院的研究生，就不能再考取其它学校的研究生了。
马牧野郁闷极了。自己盼了三年的见面又成了泡影。马牧野拖着训练后疲惫不堪的身子，无精打采的走向宿舍。
行政楼前的宣传栏周围围着一大帮同学，热烈地议论着。
“这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惜我不符合条件。”
“军事素质考核每一项都必须为优，专业课考试也必须为优秀，天呐，太苛刻了吧！”
“山西晋中山区，那儿多偏僻呀。”
山西晋中！
马牧野赶忙挤进去，快速浏览完，兴奋地朝指导员的办公室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