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山脉,山头大都不高,但层层叠叠、怪崖奇石、老树密林也把艾山打造的颇为险峻。酷暑在即,午后之中,烈日当头,万物避伏,徐徐小溪顺山而下,于草木之间,折了一个弯,沿一丈峭壁飞流而下,直溅的下面水潭水花四溢,为这燥热带来一丝清凉。
水潭背着日头一边树荫底下,或卧、或躺倒着四五个人,时而一阵清风吹过卷来一澎水汽,那种清凉叫人不禁舒服的打起了轻鼾。
这些人正是王东和他的“天机”精锐。
离开掖县已经有五六日,王东一行扮作游侠儿在东莱密林中一直向东行进,现在已经到达黄县南边的艾山之中。
黄县是东莱的治所,人口、耕地最密集的一座城市,同时也因为这样,艾山山脉中也最为热闹,这里聚集了东夷人三分之一的人口,约有十多万,最为齐心,他们或百人、或千人居住一寨,寨寨相连把整个艾山山脉布做一张大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牢牢掌控着胶东半岛最大的一块地盘。
这些山寨中又以一十三座山坞为主,每座山坞都一两千人,下面又统属无数小山寨,分成十三方势力,又被称作十三连环坞。
这就是王东这些天来探查到的情况。想在东莱,尤其是山区站稳脚跟,没有东夷人的支持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是王东没有贸然同东夷人直接接触,要知道在这艾山之中,黄巾贼可有不少,山中的东夷人又出名的排外,他们和踏入自己地盘内的黄巾贼竟然没有发生争斗,不得不说是一件怪事。
王东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的带兵深入东莱,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东夷人对黄巾贼没有敌意,若都昌营真的不知深浅的插上一脚,很可能面对东夷和黄巾贼的夹击,再想囫囵个的退出东莱,那是千难万难。
现在王东迫切需要知道东夷人和黄巾贼暗地里达成了什么程度的协议,好从中加以周旋,把东夷人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叽叽喳!”树上传来一声鸟叫,树下午睡的王东翻了一个身,梦呓般的说道:“好了,保持联系,没有必要不要现身。”
又是一声鸟叫,仿佛是在回应一般。
不多时,从树林深处传来“瑟瑟”之声,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手持短矛的壮汉伏着身子慢慢接近过来,直到他们接近王东他们身边,王东几个人也没有醒过来,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美梦,竟然睡的香。
而那些壮汉两人一组,偷偷摸去王东他们放在手边的刀、弓、箭矢,然后掏出网兜,一展罩在诸人身上。
这些壮汉是东夷猎坞的人,这片山林也是猎坞的领地,王东几个人闯进来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就上演了前面这一幕,真应了那句话“一网成擒”。
王东他们被猎坞人绑上山坞,然后押倒议事堂内。被按在地上的王东瞥眼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以后何时消失的东夷族。
此时的东夷族汉化的已经非常严重,建筑、陈设、服侍都很难再看到东夷独有的特色,唯一区分东夷、和汉人的大概就是他们住在山里吧。
在接下来几十年的战乱中,大量的人口涌入东夷,再一次稀释东夷的文化,那时这个曾经辉煌的民族就会彻底的消失在民族的长河中。
没有叫王东太多等,一个还算平和的声音从堂上传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进入我东夷族的境内?”
听声音,说话的人年纪应该不大,王东挺起腰腹之力竟然在两个大汉下压的手中直起了身子,定眼往堂上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坐在中央,一副儒生打扮,长衫方巾,仗剑佩玉,倒像是个富家公子哥,面貌俊朗、器宇轩昂,有些上位者的气度,只是眉目之间有几点愁容,不知是为那般?
两旁也坐着几个人,穿着多为随意,想来也都是猎坞中能说的上话的人,只是其中一人,头缠黄巾,叫王东不禁的多看了一眼。
王东匆匆把诸人一扫而过,嘴上也没有怠慢:“我乃城阳廖化,因不忿乡中恶吏盘剥百姓,就伙同几名兄弟把他杀了,现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只能躲入东莱山中,先前走累了在潭边歇息,山野之中并不知是东夷境内,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见识到王东突然表现出了力量,众人猛一警觉,要知道被按在地上能挺身而起,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到的,不过听王东说的有根有据,众人的心思又都放松一些。
整座上的青年刚要答话,那名头缠黄巾的汉子便抢先道:“众位家老莫要听他胡言,此人一看便是战坞派来的奸细,只管杀了了事。”
当下就有人呵斥道:“陈豹,少坞主在此,哪有你先说话的份?”
那头缠黄巾的便是陈豹,听有人敢说自己,反骂道:“凭什么?就凭老子帮你们和战坞的人厮杀,折损了十数的弟兄,若没有老子这一千黄巾压阵,你们猎坞恐怕早就被战坞给吞了吧?”
那陈豹果然是黄巾贼,东夷人果然也和黄巾贼勾搭上了,不过好在他们的合作并不融洽,不至于叫王东无处下口。
于是王东高声道:“我等确是初来东莱,绝不是什么战坞的奸细,其中想必有些误会,还请主人家手下留情放了我兄弟几人。”
陈豹吼道:“是不是奸细,岂是你说的算?……”
说罢陈豹抽刀便向王东砍来。
王东当然不会叫他得逞,被反绑的双手猛然用力,手腕上的麻绳便绷的四分五裂,将压住自己的两人按到在地,双手借力,双脚从下绕道前方,一个“兔子搏鹰”斜向上踹去,正中陈豹的小腹,直把他踹的倒飞出去。
紧接着王东使出擒拿手,将押解自己兄弟的猎坞壮士如数放到,并抢了几把兵器堵住了议事堂的大门。
王东反握刀柄,冲里面的人拱手行礼道:“诸位也都看见了,廖某和兄弟们颇有些手段,若真是奸细,定会要了诸位性命,还请主人家作保,放我兄弟几个出山,他日若得安稳,必当带厚礼上山答谢。”
被王东堵在议事堂里面的人大都年纪颇大,只有那名儒衫和陈豹还算年轻,陈豹被挨了王东一脚,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观王东露出的手段,要杀掉里面的人还真不是什么虚言。
“哈哈哈……”
剑拔弩张之际,那名儒衫突然大笑起来:“廖兄弟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误会,孙某无礼之处还请海涵。”
外面猎坞的勇士见到议事堂出现状况,纷纷手持兵器涌了过来,孙儒衫为表示诚意,立即把来人呵斥的出去。
王东也示意部下把兵器放下:“误会能解开那是最好,请主人家允许我等离去。”
“廖兄自是来去自如,鄙人姓孙,名峰,字方安,专好结交天下英雄,我观尊兄弟几人皆非常之人,有意结识,还请诸位能在我山坞中多盘衡几日,让孙某也能近些地主之谊,也为先前失礼之处略表歉意,这绝非孙某软禁诸位之意,我猎坞内外,诸位好汉皆进出自由。”
王东略作思考,然后叫部下把兵器全部扔在地上对孙峰说道:“多谢孙兄抬爱,我兄弟几人皆亡命之人,当不得英雄二字,眼下在东莱举目无亲,尚不知在何处落脚,孙兄此时收留,无疑是雪中送炭,化代兄弟谢过、谢过。”
孙峰大喜,立即着人安排酒宴为王东接风,而陈豹自有他的黄巾部属抬出去疗伤。
酒樽相交,热情四溢,交谈之间,王东对东夷族的形式也有了大体的了解。
东夷族的十三连环坞,之间实力相差不大,相互之间多有联姻,本来是非常和睦。但人都有私心,有对权力的追求,越来越多的黄巾败兵涌入东莱,彻底扰乱了一方的平静。
开始的时候,东夷人为保护自己的山林和黄巾军多有交锋,互有胜负。
但战坞和一股黄巾贼联合在东夷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实力大增的战坞突然袭击了邻近的两个东夷山坞,并要求其他东夷山坞服从战坞的领导。
其他山坞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找附近的黄巾贼联合,同时相熟的几个山坞抱做一团,才堪堪的低档住战坞的侵吞。
孙峰的父亲孙麟就是因为在一次和战坞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才把年少的孙峰推上了前台,但孙峰少威望不能服众,一时猎坞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陈豹就是一个典型,他本是一名黄巾小头目,在逃进东莱后,凭着十几名心腹收拢黄巾溃兵,逐渐扩张成千人规模。在战坞发难猎坞急需外援时,陈豹就和孙麟达成攻守同盟。
总体实力,猎坞加上其他附属山寨人数要比陈豹多的多,可陈豹的黄巾贼扣去老弱剩下的几百黄巾可都是百战精卒,致使黄巾贼在这个联盟中有不弱的话语权。
孙麟在的时候可以凭借威望集中东夷人的力量压制黄巾贼,但此时孙麟重伤不起,战坞又威逼利诱,使猎坞内部不稳、附属观望,而讽刺的是黄巾贼成了最团结也是孙峰最需要依仗的一股势力,这也自然的叫陈豹愈发的跋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