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付尧还一直站在原地等我,整个操场上,空旷的只有我们四个人,阮阮和苏晴在一旁等着我。
阮阮和苏晴一直都觉得泠默怪怪的,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问出口,她们也在等,等泠默真正像一个同龄人一样,而不是背负着她无法承受的阴霾。
付尧带着我们去了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说是要奖励我今天的表现,仿佛从弹奏完毕到刚才这段时间并不存在,好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们四个坐在奶茶店聊着天,嬉笑着,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却看到尹岚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不甘和愤怒,我微微皱了下眉头,便不再去看她。
她,究竟想怎样?我不知道,拿起装着奶茶的杯子,吸着被子里的液体,一向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我,却觉得有一丝苦涩。
或许,这丝苦涩并不属于奶茶原本的味道。
付尧说要带我回家,微微的错愕,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苗邬梅和泠正东,那晚的爆发,我一直都记得。
苏晴和阮阮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将奶茶喝完后,找个借口就离开了,每天都感觉到我心事重重。
后来的阮阮和苏晴告诉泠默,那个时候和泠默相处,让她们感觉到很压抑,但没有放弃。
天开始被墨色渲染的时候,我终于舍得离开奶茶店,跟随着付尧,回到那个我一周都没有回去的所谓的家。
明明那么远的路程,仿佛就是一瞬就到了,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觉得好孤寂。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五天前的夜晚,我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付尧也没有催我,他就站在我身边,等我,他在等我自己想通。不管什么事,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敲门,门却先被打开,微微的诧异,我看到了苗邬梅,
“默默。”苗邬梅看着我,叫我的名字,然后招呼我和付尧进去,或许是错觉,我看到了苗邬梅眼神里的忧伤。
我沉默不语,,跟着苗邬梅往进走,到了饭厅,泠正东在那里坐着,招呼我们坐下。
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说,仿佛我那晚的爆发并不存在一样。
我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却有些食不知味。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都在吃着东西,没有异样的神情。
等待着他们将话题挑开,然而并不如我想,他们没有提到关于泠宸的任何事,我有些不悦。
付尧似乎察觉到我的不悦,示意我再等等。我耐着性子吃饭,直到吃完饭,苗邬梅和泠正东关于泠宸的事,止口不提。我就等着,看他们到底是要怎样。
泠宸的事,就这么难让他们开口吗?还是他们只想骗我回来,并未曾想过要告诉我,我不知道。
收拾好一切后,我,付尧,泠正东,苗邬梅,我们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苗邬梅开始告诉我哥哥的事情。
“你哥哥是孤独症患者……”苗邬梅开始说,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泠正东和付尧沉默着不说话,我被这句话下了一跳,原来哥哥他,是孤独症患者,苗邬梅接着告诉了我一切。
我不由得想起了哥哥的笔记本上,有着孤独症患者这五个字。
“你哥哥他是孤独症患者,他很聪明,会很多种语言,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进行一场闲谈……”苗邬梅努力收拾着自己的情绪,企图很平静的想要告诉我事情的一切。原来是这样,难怪泠宸和我通话只有那么一句。
付尧和泠正东都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着,我却感觉到了忧伤。
“你出生后,你哥哥似乎很喜欢你,他总是喜欢抱着你,我很奇怪,医生说孤独症患者讨厌和别人拥抱,可是他却很喜欢抱着你,他似乎都无法忍受我这个当妈的抱他。你哥哥真的很喜欢你,他会拿着他喜欢的花在你眼前,让你看看花的美丽,他认为你会喜欢这些。他还给你弹钢琴,可他明明知道你听不懂。但是他仍旧想把一切好的都给你。”苗邬梅顿了顿,继续说:“看到你哥哥对你这么好,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医生误诊了,知道有一天,我看到你哥哥紧紧将你抱在怀中,勒的你快没有呼吸,他不是想害死你,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我和你爸爸害怕你哥哥不知不觉中将你害死,只能将你送回乡下,至少你是健全的,不需要我们照顾也照样可以很好,可是你哥哥不同,我们没办法,只能这样。刚开始,你哥哥吵着闹着想要见你,我曾试想着带他回乡下,可是他不愿意呆在人多的地方,他又不能长途颠簸,我们便放弃了。你哥哥慢慢的长大了,他也不再吵着闹着要见你,他怕你长大了,看出他和正常人的差异,会排斥他,所以他不愿意见你。”
原来是这样,我曾设想过千百条原因,却没有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他们不是不爱我,而是为了保护我。
“偶然之下,你哥哥认识了付尧,便和付尧成了最好的朋友,你哥哥几乎都不会对我和你爸爸笑,但偶尔会对付尧笑,我和你爸爸就觉得很欣慰了。我想着,他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也可以,然而他,却选择了自杀。医生也曾经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可是我觉得,他怎么会忍心离开你们呢?可是他真的离开了。”苗邬梅哭了,泣不成声,泠宸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泠正东点燃了一支烟,我很少看到泠正东抽烟,但我此刻能够明白泠正东的心情,这样的不幸,谁都没有办法轻易的去接受。
哥哥他,竟然是自杀的。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让我始料未及。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因为我没有哥哥聪明,所以他们才不要我不爱我。原来,苗邬梅和泠正东不是不爱我,而且没有办法。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
可是哥哥,为何你不肯见我,你这么爱我,我又怎么可能会排斥你?
原来那些真的都不是梦,是我在婴儿时代的记忆,来源于哥哥给我的记忆,那是一种想爱而又无法去承受的无奈啊。
哥哥……上天为何要这样对你不公?你那么聪明,是上天的宠儿,它怎能忍心你在这凡世间滚载,承受那些痛与无奈。孤独症患者,呵呵,为什么会这样。
我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我接受不了他们对我沉甸甸的爱。不知名的液体润湿眼眸,划落。那是泪,是我所承受的所有的无奈的宣泄。我宁可被父母遗弃,也不愿哥哥他这样。
可是……
“哥哥……”我不禁失声喊了出来,眼泪全部都涌了出来,如同决堤,这样的失态,却全然不在乎。
付尧拿过纸巾帮我擦拭眼泪,低声说:“孤独症患者是星星的孩子,属于他的家并不在这个地球上。”
星星的孩子,不属于地球,是真的吗?擦掉脸上的泪水,却带不走心中痛楚的感觉。
哥哥……你现在回家了、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家了,对吗?一切如同梦境一般,却是赤裸裸的现实。
没有被冲动埋没全部的理智,我想到了陈莫娇说,哥哥是被付尧杀害的,但苗邬梅说哥哥是自杀的,苗邬梅就算再爱屋及乌的喜欢付尧,可是她爱的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不可能这样包庇付尧的,一定是陈莫娇骗我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哥哥他一定是忍受不了这样异样的自己,才选择回答自己的家。
苗邬梅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真相,我浑浑噩噩的,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不像是自己大脑发出的指令,而是自己的执念,对哥哥的执念,在控制着自己,来到了哥哥的房间,这里有哥哥的气息。
《安魂曲》的旋律在耳边想起,我感受到了哥哥的气息,哥哥,你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是不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翅膀,然后飞会回到了属于你的地方。
我想,一定是的。哥哥,你虽然离开了,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身边,看着你深爱着的小女婴,慢慢成长。
哥哥,你安心吧,付尧哥哥对我很好,他在替你照顾我。哥哥,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家,你一定要幸福。
我想,你一定会的。
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泠默,错愕和惊讶,还有内疚。
夜风有些微冷,拂过我脸庞,哥哥,这风,会不会就是你的指尖?哥哥,为什么你等不及我见你一面,你就这样着急离开了呢?
太多太多的疑问,没人可以回答我。
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紧紧的环抱住自己,闭上眼睛,哥哥的笑容在脑海浮现。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哥哥他,是真心爱我的。
苗邬梅,泠正东,付尧,还在客厅,不去打扰泠默,让泠默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即使过了这么久,一提到泠宸,苗邬梅还是泪流满面。
知道了关于哥哥事情的真相,我接受了苗邬梅和泠正东,默许他们走进了我的世界,毕竟最初是因为爱,所以才不得不放手。
可就算这样,也无法改变我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一切,也无法改变这种孤僻和压抑的性格。
付尧自己回去了,他知道,他不需要再带泠默去自己家了,心里为泠默高兴,也觉得这是泠宸的心愿。“泠宸,你看到了吗?默默她终于知道所有的事了,你会不会觉得离开有些太早了,甚至都来不及看见她长大的模样。”眼睛里闪烁着的东西,倔强的不肯落下。
能看到一切都暂时的尘埃落定,不由得觉得很轻松,付尧想着,泠默应该很快就能够接受苗邬梅和泠正东了吧。
这一晚,想着哥哥,彻夜难眠。那温暖的笑容,触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爱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