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夜里观察那头发发出劈啪火花的邮差按响门铃。
和策兰见面:诗歌是一个“炽热的谜”吗?奈丽说:“我们是园丁但没有花。”忘记门槛之雪的光线吧,在两次辐射之间钟摆放大了水滴“微弱的痕迹”。我在读信——来自多伦多的旋花——
1952年1月20日:
“现在是4点左右,接着星星开始在我的窗边电过,我也许站在厨房里,擦干杯盘,心里充满了预感。”
这是奈丽·萨克斯的日记。我不再写作了,但我的秘密的阅读也晦涩如同“萨克斯和保罗·策兰的通信”。是谁藏起了诗歌在和策兰见面,而我和你的见面却总在推迟,一我和你的见面只能在收音机里。在边境的无人的火车上,我的手上留下了看不见的“微弱的痕迹”,那是“以色列之花”。何谓乡愁?高潮是逃亡者手里的把从未来得及演奏的大提琴。在她最后的20年里,奈丽说“我们是园丁但没有花。”她放弃了写作,她只是个秘密读信的女人,但却和拒绝吻我的你一样,心中重新充满了秘密的预感,等着“头发发出劈啪火花”的邮差来按响门铃。
在斯德哥尔摩的唱片店,“我的噪音逃到了鱼身上”。1960年,奈丽·萨克斯徒劳地寻找犹太作曲家欧内斯特·布洛赫(1880—1959)的晚期作品《SCHELOME》(所罗门——为大提琴及管弦乐团而作的希伯来幻想曲)的录音唱片,她想把这张唱片送给策兰。而对于我来说,要再迟至43年以后,才能从张2003年出版的DVD里,听到罗斯特罗波维奇演奏的这首作品。流亡的“嗪音”经历了变得更“慢”的旅程才抵达另—个“国家里的厨房”有着死亡之秘密的德语,皆是流亡的秘密“微弱的痕迹”,在我的日记里没有“四瓣的白花”。
1960年,賦格里秘密的舵被一场流亡者的“火之波尔卡”打开了,他在晚上打开收音机。在策兰翻译的布洛克诗歌里出现的来自北方以北的雪——这场去年的朗诵会,我是唯一没有到场的朗诵者。谁在那里代替我说出?谁在我的名单上标出旋花之星?
在这一年,奈丽·萨克斯在斯得哥尔摩的唱片店为保罗·策兰选购一张炽燃着雪之火焰的唱片。她在过境时听见有人说德语而疲倦不堪。她应策兰之邀终于来到了巴黎。
许多年以后,在看一场罗斯待罗波维奇和法国国家管弦乐团演出《所罗门》的DVD时,我终于出现了幻觉,时空的燕子兵团彻底混淆了,我想我看见策兰和他的女客人奈丽也出现在观众席上,我看见他们诗歌“微弱的痕迹”也出现在罗斯特罗波维奇拉动大提琴的上方——作为看不见的大提琴迸減的死之克星。
在那里,奈丽知道策兰的名字在拉丁文里的意思是“隐藏或保密着什么”——这就是诗歌流亡的终点之花。
在那里,白花里的雪之部分有了形状。你分开吧,夜——这一句诗同时出现在策兰和奈丽的作品里——作为词的同一把“钥匙”。
从萨克斯的诗集《逃亡》里我们知道,她和策兰在巴黎见过面回到瑞典后就病倒了,强烈的被迫害妄想使她长期住院。她在日记里说,伴随着布洛赫的《所罗门》旋律出现的是无头的天使,她这次听见了——在这一天,我发着烧,我相信我看见了那个曾多次在我梦中出现的邮差,鞋里满是沙子,头发发出劈啪的火花,他在楼下按响了门铃。
1959年,瑞典电台播出了奈丽的歌剧,但我却至今无法拥有它的CD 。在进亡中抚摩过一块石头也会记得的。女诗人曾告诉她的朋友,自己在家里时也愿意常常睡在厨房的长凳上。从她的日记里我们知道,在精神病院她又不顾一切地写起诗来了,在各自的秘密里,她的半旧的挪威披巾上已有了抗辐射的能力。1970年3月23日,她最后的信:
“写不动信,躺着,可怕的疼痛。一直在等你,但不行了——你在哪儿?不行了。”
宇宙之晦涩的镜子:我不顾一切地把雪从催眠的钟那边分离出来;
MARC MOULIN的单曲专辑《ORGAN》,烟花,或者词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看不见。2003年,过境机票。
在斯得哥尔摩的录音。限量CD:将音乐完全装进听力寂静的信封罕去。
“绝对的隐喻。”奈丽·萨克斯的明信片使瑞典语疲倦。
昨天我把白夜编织进你的发辫,感到了你警觉的吻正被饶舌者们发表。
我的头发发出了劈啪的火花,我猜测过了她留在入境签证上留下的微弱的痕迹,那也是我的无法逃到鱼身上去的噪音。下一个人进来,灯光转暗,口袋里有一张在1960年根本没有出版的布洛赫唱片,隐藏着整个国家的疯人院的“辅音”。我是那个1960年的大提琴手,我可以宣誓,而你始终在夜荦观察——航船的群星变得混淆不堪,如我的大提琴在刹那间放出的燕子。
我可以宣誓,那流亡的小小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