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福厦望海峡
身披齐鲁云空的鹅毛雪
一直打到从来不下雪的地方
民族英雄郑成功站在日光岩上
目迎着三百年后年轻的战友
时间段不同却同为重整中华金瓯
人间正气如无终的长河不能断流
东南最后的一仗——福厦战役
对面只剩下台、澎、金、马
兵团司令员的望远镜锁定了
金门岛胡琏所部的鬼影憧憧
虽说喘息未定毕竟穷寇背水
我军一鼓登岛正值残阳滴血
狂涛暂时遮挡了攻台的跳板
随后，世界大势波谲云诡
第七舰队构筑游弋的防线
阳明山上残梦在台风中延续
半睡半醒中咀嚼着“反攻大陆”的呓语
三十年间大担、二担的惊魂
暗觑着我大嶝、小嶝的海岸长城
半个世纪过去“二门“对峙
已为两岸旅游班轮互融
闽南话的乡音间有笑声
但郑成功与三野二十八军的牺牲者
矢志仍在日光岩上日夜矗立
“一个中国”自然包括台湾的每寸土地
金瓯无遗
进京“赶考”的日子
进京赶考的时候
有备却有点陌生
一些先进思想的代表人物
将进入古风习习的千年帝都
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
未经过渡就莅临偌大的名城
好在周围有几亿双信任的目光
信心来源于“试卷”准备得过硬
曾有过群体进京赶考的先例
李自成的百万大军何其威势
但在金銮殿前却马失前蹄
不成功的“试卷”在湖北九宫山
与悲剧的主人同在丛树间飘零
作为人民领袖
从“甲申三百年祭”在延安
到己丑年进京“赶考”前夕
他一直在思古鉴今
凝结成“两个务必”的精髓
一个严峻而恒久的课题
直到在香山双清别墅
还在进一步完善试卷的答案
大时代在小亭里报以回声——
他凝视百万雄师渡江的号外
此时栌树的嫩叶推开去冬的残片
天边响起本年度第一声春雷
预示着他来日在天安门上
那至今仍在回响着的庄严宣告
粟裕
我知道这位将军的名字
还是在刚懂世事的时候
七战七捷在苏中
一块方圆几百里的地方
将军展开手法凌厉的切割
以我方极少的兵力一而再
再而三地将成万的敌军
收入囊中从来不打收条
对方那些将领们
什么王铁汉李天霞张灵甫
听名字就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还有武装到牙齿的美械装备
粟裕总是沉着应对虽然
他并不认为笔挺的将军呢军服中
一概装的都是酒囊饭袋
但坚信依靠人民加上技高一筹
美式榴弹炮也会听命调转枪口
他从不醉心于对将帅的美称——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因为他没有那般讲究与势派
孟良崮，这个令许多人头痛的名字
当时他的指挥部就在一个石洞里
一二十里外就是短兵厮杀的火线
唯一的希望就是电话线别被打断
脑颅里残留的弹片不要在节骨眼上
发作
就这样
一个小个子的军事巨人
一个没上过军校的指挥天才
战役越残酷他的胃口越大
决战淮海他一口敢吃下几十万
却又很精细看地图如棋局
打得利落又要避免失误减少伤亡
军事家和艺术家的完美终生
一种大写的天作之合
小米加步枪的神话
二十年间的征战生涯
是一部小米加步枪的神话
武器落后却不甘被动挨打
自信代表未来先进的中华
小米是乡亲们捧出的心意
收成不好也要保证子弟兵儿郎
武器是从敌人手中夺下的
东条和老蒋都是“运输大队长”
陕北、冀中、沂蒙的小米都营养丰富
吃小米打仗个个赳赳如虎
步枪的品种可是杂七杂八
老套筒、汉阳造、三八大盖还有美式三零步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从游击战到打破敌人的“固若金汤”
尽管有了机关枪榴弹炮
基本兵种仍然是小米加步枪
即使这样，小米也有供不上的时候
好在就地取材。还有树皮和草根
即使这样，步枪也有吃不饱的时候
三发子弹不空，一举定乾坤
步枪好，步枪亲和刺刀
近战白刃见红时
鬼子、蒋军、美国佬
还别说，都怕咱这一招
步枪准，瞄上敌人
点谁的名谁得应
从山东孟良崮到朝鲜三八线
七十四师和“骑兵第一师”都憷咱狙击兵
小米加步枪是我军一大优势
反人民的军队永远解不开这奥秘
小米加步枪是战争史上一个神话
靠它，终将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斗垮！
天安门
胸怀理想、脚踏实地的志士
绕了一大圈从上海出发
战南昌、据井冈、创瑞金、兴延安
攀峭壁、涉湍流、穿火网、浴尘烟
路好难走九死一生认定目标
一共走了二十八年
牛年的公历十月一日注定是
如牛样的精神在秋天里开始耕耘
毛泽东和他跋涉而来的战友
从城楼侧后的台阶上缓缓而登
并非攀登吃力，当时不失为年富力强
只因肩上的担子虽然无形，却并不轻松
更因想到二十八年中的牺牲者
百万？还是千万？心情自然沉重
但毕竟是胜利了，记忆和国旗
庄严地宣告，承前启后的象征
领袖挥动他那大气而又从容的手势
这手势已成为历史的定格不能误认
同样是一个半圆形从东而西
仿佛重新印证革命运行的路线
使人永不忘记那伟大的——曾经
天安门说古老也真古老
见证过无数风风雨雨成败废兴
中间也改过名字却从未易位
好处是坐有坐相立也很稳
但要说它年轻也真年轻
从牛年起要重新计算年龄
真纯而常新就像那首童声歌曲
——《我爱北京天安门》！
广场与人民英雄纪念碑
天安门前广场有多大？人说
它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中国版图的缩影
这里的土地不种庄稼
却在春风秋雨的沐浴中
收获着厚重的赤子之情
还有，通过照相机和摄像机
收获人们与天安门
无声的温馨对话
这里有流连忘返的本地人
也有专来一看的匆匆过客
他们中都是普通人
从未想到代表谁
可哪里知道他们幸运地代表着
边陲、僻乡，还有行动不便的老弱病残
梦寐以求的念想
天安门广场有多大？人说
海有多大广场就有多大
人海，还有人气儿的海洋
纪念碑是海中唯一的山岛
它的自然海拔并不高
却拥有最崇高的精神海拔
每一个仰望它的人们
精神境界有多高
碑就有多高
仰视杨靖宇烈士塑像
他是最孤单的人当时
仗打得只剩下一人一枪
只有白雪和红松相伴
但这只是时空的错觉其实
东三省三千万同胞还有
全中国四亿五千万同胞都和他
在一起只不过在此时此地
他作为他们意志的代表一个人
宁愿将漫天风雪披在身上一个人
将白山黑水的苦都嚼在口里
他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最富有的人
——拥有一切不屈人民的心声！
他是最饥饿的人当时
草根和树皮都已吃光肚里
只有棉袄里的烂棉絮逼迫你
创造出超极限纪录的是万恶的敌人
他们将全东北的大豆高粱都搜刮
到日本
去加速法西斯军事机器的运转
他是用一个人的绝时饥饿
以减轻相识和不相识的战友饥饿的痛楚
为了多数人永远不再饥饿
他以干净的空腹向历史证明：
一个真正共产党员除了党和人民的利益
自己甘愿一无所有！
他只有普通男人的身高如果
他走在哈尔滨或沈阳的闹市里
除了敌人的密探一般人不会
认出——
他就是日寇悬赏抓捕的杨司令
可是，他身躯的光彩直追云霄
连星月都会因之而增辉虽然
正直的共产党人不会自我扩张
更不会
为自己打造虚饰的光环但正义
与真理的光辉本来是孪生兄弟
往往会对历史进行隆重的追认
也许当事人闻不到鲜花的香味
但人间正气最喜与他合影这时
谁又能测量出他们的真正身高？
仰视杨靖宇的塑像我看见
四面八方的新鲜空气都向他涌来！
陈赓
黄埔脱颖而出
东征崭露头角
北伐中途惊变
蒋逆磨刀霍霍
红军中卓立英杰
誓师一挥驳壳！
旋又潜身沪上
乔装神出鬼没
百老汇手刃叛徒
百乐门严惩凶魔
在周公麾下
令敌人胆战
似一柄利剑灼灼
与鲁迅纵谈反围剿
彻夜
伤痛暗摇灯火
人多闻将军
烽烟里率军穿梭
却怎知
三十年代沪上
有一个曾为之增色
——特科
四十年代夺出豫陕
一夜越黄河
追奔逐北袭川滇
边境军情迫！
大将风度
辉煌勋业
以及早逝的遗憾
统化为将军特有的
豪放与幽默
潘汉年
仆仆风尘
何等肝胆健足！
上海、香港、延安
踏断神州九曲路
三十年代烽烟
四十年代迷霉
五十年代晨曦
外白渡桥礼炮如鼓
地工转为市长
中山装取代西服
阳台上伸腰一朝轻舒
瞬间由明转暗
难熬那铁窗溽暑
入地，不能
向天，对谁诉？
含冤二十余载
死时犹未瞑目
档案行间皆是血
震今铄古
幸而昭雪
稍减魂灵儿些须孤独
登江畔东方明珠
仍恋黄浦
李克农
身不在叱咤风云
同样是帷幄运筹
多少惊心动魄事
皆出自将军衣袖
功不在当众展示
天知地知党知
生命就是一条战线
每一次心搏都在书写历史
长江、黄河、延水
三八线上驰骋
山岭般的巨大存在
对外却终是风声云影
走了，走得忒急
多少遗憾留在他心里
窗外梧桐霏霏细雨
人无语
彭德怀
他不是通常的烈士
却付出了最大的牺牲
不仅在寒冬经历暴风雪
即使是春月秋风的季节
也遭遇到冰雹的袭击
好在他是条汉子
统帅中的汉子
既爱透过望远镜观察敌情
也常常凝思人民的命运
目光穿过时空
测量着井冈——太行——上甘岭
一个赛过一个的海拔高度
他却都毅然地大踏步跨去
将凶残的敌人逐向死亡
最后他那结实的身躯
耸立在多云的庐山上
那是他生命的主峰
若干年后
在他的家乡和许多地方
风行修建豪华坟冢
以期死后也享受贵族待遇
而他的骨灰盒里
只有“万言书”和一本“自述”
那分量却很重很重
只因它与民族精神的基石
连接得很紧……
兴国，将军广场
当年仅有二十几万人口
成万人涌入“扩红”队伍
二十年后回归故里
将军的肩头分外沉重
是因为金黄肩章的分量
还是记忆如烧红的铁灼人的风？
记忆铸成五十四尊铜像
五十四位开国将军的面影
他们是全国胜利后的幸存者
就像在敌人大扫荡中
严密的梳篦缝隙挤出的枪声
其实，兴国将军广场的容量很大
何止一九五五年授衔的将军
只要是有阳光或是有星星的日子
所有阵亡了的和病逝的
所有长眠了的与尚在的
都会自动地到这里集合
执手晤叙音容如昨
身着将军服的，还是
军衣被子弹咬破而褴褛的
一律平等，不需准入证
这时，谁也不分将军还是士兵
一旁谛听，说的同一主题——
将军兴国，人人兴国……
从觉悟社到西花厅
——为邓颖超百周年诞辰而作
从当选女子讲演队长那一天
1919，在天津东马路
喊出响亮的爱国御侮的口号
这在大时代风云中的留言
便使她进人了百年伟大女性之林
请记住：那时她才十五岁
无畏地面对列强的进逼和警察的皮鞭
杰出者并不因年龄而影响光彩
多难的时代常将志士推向早熟
呵，觉悟社里的小妹和“逸豪”①
①觉悟社成员是以抽签排号作代名，邓颖超
年龄最小，却抽了一号，谐音为“逸豪”。周恩来
觉悟社内为五号，谐音为“伍豪”，文中“翔宇”
也是周恩来。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顺理成章的现象
真诚的爱国者和反帝的斗士在
曙光临窗的时候捧读《共产党宣言》
当她悄然地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党旗
六十多年中丝毫没有偏离坚定的信仰
人和报纸版面都无愧于《女星》
辉耀着二十年代阴晦的天津和全国
烛光和电灯无不熟悉她奔忙的身影
当使命需要她从海河移转珠江
迎接她的是北伐的礼炮和终生战友——翔宇
她的毅然选择，决定她无法安闲
不是不愿做母亲，也能做好母亲
但当做母亲与职业革命家发生冲突
她只能服从后者却从广义上
无愧是一切孩子的合格的母亲
这就是她有时也自称“小超”
她“超”在做人将个人一切融入集体
她“超”在做事为民有利的事义不容辞
但绝不超人一等自命不凡
有的是超负荷的工作超常的廉洁
上海的里弄还记得她吗？一位
三十年代的知识妇女普通的主妇
当时有谁知与“伍豪”并肩战斗的她
最艰难时几乎一天换一个住处
墙这边是丁香花，墙那边是戴老板的血腥
汕头长汀瑞金
她最有资格诠释“九死一生”的词义
重病中湘江激浪几乎掀翻担架
一根木杖点破了夹金雪山命运
铸就了长征全过程的女见证人
重庆、南京还记得她吗？
那时她正当中年如果
填履历表职业一栏：仍是“革命”
以非凡的承受力与“轰炸”对弈
日寇飞机的炸弹和蒋记②的反共浪潮
但她第二故乡还是延安
回到窑洞才是回到真正的家
②记，当时常用语。意近“字号”“牌号”。
大约两千里路程走了十四年
从延安经西柏坡进入北京
大约两千里路程走了十四年
带着“两个务必”，她也是进京赶考的一员
胜利前三十年胜利后四十年
历史作为最苛求的考官
也只能对“小超”同志如实做出评价
西花厅的海棠清香而不浓郁
风沙吹过无落瓣亦不染尘
还是女讲演队长叱咤风云的气概
还是沪上地工慎之又慎的谨严
还是长征途中我们必胜的自信
还是大后方时期险丛中的从容
还是前后七十年如一日的坚定信仰
百年来中国的伟大女性有谁？
秋瑾宋庆龄何香凝
向警予蔡畅邓颖超……
我们的精神世界需要父亲般的伟岸与庄严
也需要母亲般的慈爱与坚韧
从觉悟社到西花厅
从奔走呼号到小院的静谧
犹如一部丰富多彩的大书
从晨光熹微读到秉烛夜咏
并非生命休止，而是无限沉思
十月的怀思
甲申年秋晨，从东南方
一片黄栌叶飞落在脸上
我忽生奇想——
栌叶是从阿里山飘来！
金色的先遣使者
酷似台湾岛形状
浸染着浓浓的怀思
也许由一叶引发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只觉大陆与台岛紧紧相连
中间没有海峡分隔
海峡早已被郑成功、刘铭传、丘逢甲
这些先辈的浩气填平
还有十三亿和二千三百万
架起的心灵之桥
艰难是人为的
其实只是一步之跨
浩气和心灵之桥
震慑了台风和恶浪
日月潭和昆明湖
两只对称的眸子
镶嵌在一张面孔上
晶莹着十月金秋的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