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勃然大怒,用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疯了似的哭着: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快要死了,你们都以为……我快要死了,你们都以为……我就要死了,所以你们……就给我……先出书,你们……这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大傻瓜,你们……现在……给我出书,你们认为……我挨不过……这一刀吗?你们……以为……我就要死了?是吗?是吗?你们已经……准备好我……就要死了……”猫疙蛋。”汪亦国崩溃地哭了出来,哀求地叫着:“你就说点……吉利话,好……好不好?”吉利?我不懂得什么吉利不吉利!!”我继续在哭着,面庞因激动而绯红:“我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吉利……不吉利,我只知道……我只……知道……做人知道吃亏……就行了,让我来……告诉你们!!”
我一把抓住汪亦国胸前的衣服,强迫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坚决而果断,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出……我自己……写的书,我出书……出定了,我写的《情洒人间》的电视剧……也拍定了,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我病……好了……以后,我要活……八十岁,我要在……阳光下,不是在……病床上,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爹和娘我病了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娘……还在……生病,不想让他们……担心我的……病情,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相信我……不会死,我还想着……我亲自送给……父母最好的……礼物,那就是……我写的……《情洒人间》。”
我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无比坚定的目光看着我的亲人和朋友。你们都是……我的证人!!汪厅长,梁局长、黄院长,你们“我们一直相信。”
他们动容地说。你们去……告诉他们,解释给……他们听!!”我说:“死神还……打不倒我,我会活的……好好的,我会活的……好好的,会在家里……跟你们……一块看着,看着我写的……电视剧。”
全体的人都呆在那里,望着我的脸,那脸上焕发出生命的光芒,眼睛里闪耀着活力和信心。
汪亦国的心理活动:这样的生命才是永垂不朽的,虽然她一生挣扎、充满辛酸和患难,但是,这样的生命是不朽的。
现在的我比什么时候都坚强了。我为了我的亲人,为了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活下去,每当有人看我时,我还高兴地唱着歌。今天是星期五,我出去的时候有人在悄声地说着,说是昨天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又去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我的心一阵紧张,几乎窒息。九岁的小女孩几天前还跟我一块讲故事,一块玩耍,没有想到的是在手术台上化为永恒。我正在写着……有一个小姑娘进来了。小姑娘趴在我的跟前天真地问着:大姐姐,你在写什么?写作业吗?”我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嗯。”
小姑娘看了看我。“大姐姐,你跟我玩一会拍皮球怎么样?”“好的。”
我们玩着……大姐姐,等我好了,你教我写作业。”好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个午后,我的病情日渐恶化,滴水不进,我躺在床上,终日神思恍惚,只靠葡萄糖来维持着生命。
黄院长的结论是:
病人本身无求生意念……
是的,在死亡的边缘上,意志薄弱的我逐渐陷入绝镜,以至对于康复这件事情不抱什么幻想。午夜惊醒,小女孩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泪水悄悄地滑落在枕边上,黑暗中我在等待着死亡一步一步地来临。汪亦国和梁治彦不停地劝说:“猫疙蛋,要振作起来,不要想那么多。”
这些大道理对于四肢键全,身体健康的人来说讲起来头头是道,可是对于躺在病床上的我来说对,心中只有一片苍苍的灰色,输进血管里的液体也没有能唤醒我对青春的留恋。
下午的时候,我的胃里觉得不对劲,呕吐,吐完了吃的东西,开始吐清水,仿佛要把我肚里积郁的东西都吐干净,吐个痛快。突然,胃像被又用鞭子抽一下似的疼,我叫了一声,蹲了下去,这个奇怪的胃开始抽起筋来,我想站起来,可是这个痛像闪电似的永远凝固在胃里,注定了疼痛,我缩着身子努力去对抗它,可是不住地呻吟起来,这种痛不断加重,我无法控制的在地下滚来滚去,嘴里尖叫起来,痛到后来我眼前一片黑暗。
汪亦国伸过手来替我按着胃,我推开他。不要碰我。”
我坐起来,又跌下去,痉挛性的剧疼并不停止,我叫哑了嗓子,胸口,肺里也跟着痛了起来,我的眼前是黑的着,什么也看不扎。我喊不动了,咬枕头、抓床单,汗水浸湿了全身……汪亦国焦急地流下泪来,他不断地说:忍着点,大夫一会儿就来。”剧痛却一点也没有放过我,我哭不出来,这一切太像一场恶梦。黄院长来了,重新诊断后,说:汪厅长,病情恶化,准备三天后手术。”
黄院长给我打了一支杜冷丁后,我睡着了。
下雨街上
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的脸也阴暗了下来,我独自沿着街道缓缓地走着,雨水浇打着我的脸上与泪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我的双腿迈得很沉重,仿佛越来越重,我望着灰蒙蒙的天地,我实在不敢想象我这一生该怎么过。
病房
我精神沮丧到了极点,风声带着刺耳的呼叫声不时敲打着窗户,一瓶安眠药放在我的枕头下面,我失去了光泽,我觉得自己活得没有什么滋味了,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的存在似乎没有什么意思,深夜两点,百感交集的我泪流满面,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汪亦国跟前,悄悄地看了看陪侍我的爸爸,他睡得正香。
我的心理活动:我这个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不能花他老人家的钱了。
我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纸,拿出笔。
爸爸:你们好,对不起,我这个病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我也不知道这个病得花多少钱,可是我不能老花你的钱,本来我应该孝顺你,给你买点什么礼物……可是我现在还是一无所有。爸爸,我走了,我不想给你增加什么负担,还有你不要告诉我爹和娘我走了,就说我出差好长时间……我娘去世后,麻烦你每年替我给我爹点生活费,让他度过一个愉快的晚年。我二哥结婚的时候麻烦你给我二哥壹万元,我就有这么一个哥哥了,我不想让他因为钱的事情而不能结婚……我借了二舅1000元麻烦你替我还给他。麻烦你替我谢谢梁治彦局长,谢谢他这几年给我一个生存的空间。麻烦你替我谢谢夏霞。麻烦你告诉帅长青姐姐,认识她我很高兴,谢谢她十几年来给我买新衣服。麻烦你替我谢谢华力对我的照顾。麻烦你替我谢谢张秀滨老师给我打印作品。麻烦你替我谢谢曾中令老师拿着放大镜看完我写的作品,然后给我提出宝贵的意见。麻烦你替我谢谢姚俊祥主任。还有,麻烦你把我写的《情洒人间》成功发行,成功地拍成电视连续剧,这是我给你们最好的礼物。保险柜里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保险柜的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写的《情洒人间》离不开这几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无私的帮助。爸爸,我把重要的几件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麻烦你给我的亲人一家一本我的书。谢谢你爸爸。
礼你的女儿猫疙蛋
我渐渐擦去泪水,从枕头下面拿出安眠药,正准备一片一片地放嘴里时,从此了结自己的生命时,急促的叫声把我从迷途中惊醒了,也许是心灵感应吧,睡梦中的爸爸在一场即将开始的悲剧前惊醒了,幸亏爸爸发现的早,将我从死神那里挽救下来。
汪亦国看了看我留的条后,哭着:“猫疙蛋,你怎么就……那么傻呢?花不了……多少钱呀,孩子,以后可不许……你再做傻……事情,答应我……好吗?”我没有说话,对着汪亦国点了点头。父女俩相对无言,抱头痛哭。
交通厅副厅长办公室
汪亦国在办公室工作着……
我的小天地
汪亦国在翻着我的书柜……
汪亦国在找着什么?
汪亦国找着了一本笔记本后一脸的灿烂。
住院部
病房
汪亦国从家中拿来我以前的笔记本。猫疙蛋,怎么样?你以前写的东西,看一看?”我摇了摇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汪亦国停了停,深情地说:我看到你以前在本子上的第一页上写过的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要微笑面对人生,可是你现在呢?”我一怔。我想到了大哥那张残废的脸。我想到了肚子明明饿了也不敢说饿的那张无奈的脸。我想到了父母亲在炕头叹息的脸。我想到了上不起学的无助的脸。我想到了那个瘫痪在床的老人给我泼了一身大米的那张哭泣的脸。我想到了帅长青姐给我买了几套衣服,我去她家取衣服那张感动的脸。我想到了大哥去世后我娘那个哭啊哭啊的脸。我想到了我娘现在还在病中那张无助的脸。我想到了……猫疙蛋……你一向是……一个乐观……活泼的……孩子,你小时候……那么多的苦难……都熬过来了,你不是……跟我说,磨难……是你一生中……最大的……财富吗?梁局长……夸你,你还笑,那么顽皮可爱的……你哪里去了?”
汪亦国一片真情地哭泣着……不要在……伪装自己,不要在……为我着想,我在这……守着你,我……花钱给……你看病,那是出于……一种父爱,你懂吗?猫疙蛋,你为什么……要放弃生命,为什么?这到底……是为鲜花……和掌声还等着你……你前几天……还不是……在我们跟前说,一块在家里……守着我们,看你写的《情洒人间》的电视剧吗?你不是……还说要等你的……病好后……你亲自……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那就是……你写的……《情洒人间》的电视剧,你还说,你没有告诉……你老家的父母……生病住院,你害怕……他们担心你。可是,你现在……不好好……配合黄院长……给你看病,你对得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的……父母吗?你不是说……你兼职钟点工……挣点零花钱……就是……为了‘孝顺’……他们,可是有你……这么‘孝顺’的吗?你生病了,不配合……治疗,难道……这就是你的……‘孝顺’吗?猫疙蛋,你要是……不配合治疗,连生命……也没有了,你还谈……什么孝顺?你大哥的……精神不正常……那是……没有办法,你父母亲……白发人送了……你大哥这个黑发人……那也是……没有办法,可是你呢?你忍心……再让……你的父母亲……白发人……在送你吗?猫疙蛋,你一整天……就知道跟别人……谈‘孝顺’,你知道……‘孝顺’……这两个字……怎么写吗?你现在……还配谈‘孝顺’……这两字吗?你要是……再不配合……黄院长……好好治疗,我就……打电话……告诉……你爹和你娘……”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傍晚的余辉伴着夜风透过窗帘洒入病房,一切苍白都镀上了一层柔柔的金黄色。我看到了汪亦国眼中的泪在夕阳下闪着光芒,慢慢地滚落在他手上红蓝封面的本子。“读给我听,爸爸,好吗?”汪亦国受惊般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躺了几天,一言不发的我终于开口说话了。“朋友,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要微笑着面对人生,我大哥已经因为给农业社喷农药精神不正常了,我家也因为大哥的精神不正常而过了一段很不正常的艰难岁月,我一定要改变这个家以后的命运,让这个家辉煌起来……
真的,一个人总得有些办法,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挫折,总得有那么一种精神去藐视痛苦和死亡,在绝望的境遇中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辛苦了几天的汪亦国终于累了,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小,竟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读到一半的本子就斜斜地扔在我的手边,我拿起翻开第一页,小时候的笔迹蓦地映入眼帘:“微笑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