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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宁都起义(5)

12月初的一天晚上8点多钟,赵博生带着共产党员刘振亚、郭如岳、李青云等同志来到第73旅旅部了解情况,实际上是进一步做董振堂参加起义的工作,赵博生问董振堂:“第73旅情况怎么样?战斗又快要开始了。”董振堂让参谋刘振亚等人讲了军无斗志,厌战思乡的情况,赵博生趁机说:“你们看,咱们能打过红军吗?你们有勇气和信心吗?”冷了一会儿,董振堂说:“我看部队去向是个大问题。第一,我们没有兵源,减员不能补充;第二,生活补给得不到保证;第三,武器弹药不足;第四,兵心涣散。看来打也是完,不打也是完。现在到底怎么办,我也拿不定主意。请参谋长看怎么办好?反正官兵都愿意回到北方去,不愿意在江西,在江西也是喂了狗。”

听了董振堂的这番话,赵博生感到时机已经成熟,情况谈完后,赵博生留下来,同到董振堂的住处,要来夜饭,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赵博生问:“老董,你刚才说去向是个大问题,你看咱们去向如何呀,红军的情况你们掌握一些吗?”

董振堂说:“红军的情况听说过一些,我们听到的,看到的,与国民党宣传的完全不一样。”

赵博生接着说:“是这样。短期可以欺骗,现在咱们到了江西,和红军接触的时机多了,知道的多了,再欺骗也欺骗不了啦!过去说红军逮住一个杀一个,一个也不留,实际上我们打仗被俘虏的官兵都给放回来了,人家一个也没杀,还发了路费。过去说他们共产共妻,可咱们被俘虏的军官太太也都给放回来了,你说这事情怎么讲呀?还能让人相信吗?”董振堂不断地点点头,说:“是呀!”

赵博生又接着说:“你们旅有放回来的人没有呀,有没有与共产党联系的人啊?”

董振堂说:“跟共产党联系的人我说不上,被俘虏的有个连长,现在正在警卫连押着呢!他在苏区待了20多天。”

赵博生说:“你能不能把他叫过来。把共产党的情况谈一谈,共产党都跟他谈了些什么?”

实际上,赵博生是想借被红军俘虏的人的话,宣传红军和苏区的情况,对董做工作。

董振堂让人把那个连长带过来,赵博生问:“你被共产党抓去有多长时间?”连长回答说:“连抓带放20来天。”

赵博生又问:“共产党待你怎么样?你如实讲,我们不怪你。咱们打败了,你被人家抓去了,你还能回来和咱们一起打仗,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讲,不怪罪你。”这个连长说:“人家对我很好,不打不骂,跟人家吃一样的饭,我也没见人家打人骂人,不愿回来可以当红军,我愿意回来,人家还给了两块白洋作路费。”

董振堂也问:“他们还讲了什么?”那个连长说:“讲不要替蒋介石卖命,你们想回北方去的话,咱们联合起来,打回北方去。他们还说,咱们要想活着,只有跟红军联合起来一起干。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给开了路条。”

把那个连长送回去以后,董振堂问赵博生:“老赵,你看怎么办,他讲的这种情况?”

赵博生趁机对董振堂说:“咱们这个部队要靠近红军,你看行不行?”

这也是董振堂日夜思考的问题。他见参谋长对自己推心置腹,十分感动。他诚恳地对赵博生说:“我们第73旅可以听参谋长的,别的不太清楚。我们是多年的老人,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经过赵博生这番工作,董振堂已经完全站过来了。董振堂倒戈的决心下定以后,又利用自己在部队中的威信,做部下的工作。董振堂作为一个军事指挥者,他知道,要获得暴动的成功,部队一盘散沙是不行的,需要统一意志,提高战斗力。因此,在和赵博生交谈后尤其是下定决心后,便立即着手整饬军队。他首先找基层的一些骨干,通过训话和私下交涉,隐晦地开导官兵的思想,争取官兵倾向革命。他对下属官兵这样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有谁愿意打自己的兄弟,甘当亡国奴呢?不愿意当亡国奴,那只有一条路——团结抗日!”他的话引起了士兵的共鸣,爱国主义思想把大家的心连在了一起,激起了大家对保家卫国的热情,以更加积极的态度参加训练,准备战斗。

其实,在和董振堂交谈这些之前,赵博生已经把高树勋的第27师里曾被红军俘虏过的官兵偷偷叫到参谋部了解红军的情况。这些被放回的官兵,把什么分田呀、不交租呀,什么“朱总司令枪法好,一手一把盒子枪百发百中,专打坏人”哪,还把自己见到的根据地军民鱼水情,随意编成故事,顺口说来,成了军中的新闻。

又过了两天,苏进和黄中岳正在住宿的小楼上下象棋,赵博生在季振同的陪同下,突然跑到楼上来了。第26路军驻宁都以来,赵博生从来没有到第1团来过,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苏进满腹狐疑:莫不是董振堂在和他转城墙时,把我讲的情况都给他说了,所以他今天亲自来看个究竟?莫不是……正在猜测之中,大家坐下以后,没说几句闲话,赵博生就把话题引到苏区和红军上来了。他说:“我们这里粮食紧张,吃肉困难,人家红军一个礼拜可以吃到两顿肉。”

“参谋长,按你说的那样,红军的伙食比我们强多了?”黄中岳狡黠地笑着。

“苏区还提倡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赵博生又笑着说。

“苏团副还没有结婚,可到苏区‘自由’一个?”季振同笑着把话锋一转,开了个一语双关的玩笑。

在场的四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博生和季振同走了以后,团长黄中岳说:“赵博生这家伙很相信共产党啊!”

苏进感到奇怪,赵博生为什么第一次到他们团部来,就敢公开在高级军官面前说共产党这好那好?苏进越发怀疑一定是董振堂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了赵博生。董振堂和赵博生交情至深,无话不说,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也许,赵博生今天来团部这样说话,是为了试探他们对共产党是什么态度。

自从赵博生此次来第74旅之后,董振堂和季振同的来往突然多起来了。他俩虽然是同一个师的两个旅长,相识已经很久,但过去因性格上的差异,交往并不多。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过去密切多了,但为了不使人注目,又尽量避免公开场合的接触,而是利用互相借书之机,把便条或者书信夹在书里,派最可靠的人送去,有时候他们或与赵博生相约到城外去打猎。其实,在这之前,董振堂把第73旅旅部搬到第74旅旅部附近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也许已经有了某种朦胧的“计划”。然而,作为军人,这样的“军事机密”难道真的就没人能看出几分吗?

第73旅学兵连是革命暴动的中坚力量,第26路军中唯一的中共士兵支部就建在这里。董振堂虽然还不清楚这一情况,但他从当时学兵连那种活跃的表现中已经感到,要使暴动得以成功,非首先抓住学兵连不可,学兵连是他一手成立起来的。1929年,第13师驻防河南武修一带时,一天,孙殿英带着从天津招来的一批学生前往西安,被董师长中途截留下来,于是成立了学兵连。他对学兵连特别重视,经常检查其训练情况,逐渐地视为他的“嫡系”。起义前的三四个星期,董振堂来到学兵连,给学兵连的全体官兵讲了一次话。讲话时,他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情。他给大家讲了许多救国、革命的道理,并且提到了马克思和列宁,这使学兵连的地下党员和士兵们感到既高兴又震惊!旅长怎么了?他过去从来没有公开讲过马克思和列宁呀?大约在12月八九号的一个晚上,赵博生来了学兵连,赵博生走后,李青云问王际坦:“我们有没有把握把学兵连拖到红军里去?”随即又告诉他:党组织决定最近要把学兵连拖走,要求每个地下党员至少要团结3个学兵。一天,一个叫赵鸿志的地下党员在厨房里借机发牢骚说:“老子实在忍受不了啦,老子干脆去当红军去!”这时,十几个围着行军锅喝水的学兵也都说:“走,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谁不去是王八蛋!”起义前几天,董振堂根据刘振亚的要求,又把刘派到学兵连,这样,就把学兵连进一步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12月5日早晨,一架国民党的飞机,到宁都上空投下了一个材料,赵博生打开一看,是蒋介石手令。原来是这样:11月底,王超奉命赴上海党中央军委汇报工作,到达南昌时党组织在南昌的一个地下交通站遭到敌人破坏,王超手中第26路军党的领导人名单及两份决议落入敌手,王超被捕。蒋介石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立刻指令南昌行营拍出十万火急的电报,命令第26路军总指挥部:“严缉刘振亚、袁汉澄、王铭五三名共产党员,星夜送南昌行营惩处。”接着,又派人乘专机送来了蒋介石妄图一网打尽第26路军地下党员的“手令”。但蒋介石万没想到,这个逮捕令竟成了促使第26路军提早暴动的导火线。

党组织研究了这个突然事件。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优柔寡断就等于死亡。研究后,决定尽快举行起义,并采取了紧急措施:一是由赵博生同志拍出:“遵令即办”的电报,敷衍南昌行营的压力;二是派袁汉澄连夜赶到瑞金叶坪,向中革军委汇报,请示起义事项;三是找来罗亚平,要他拟就一篇南昌行营来的电文,内容是:“安内是攘外的前提,剿匪是抗日的先导,望火速进剿,莫失良机。不仅党国幸甚,中正亦欣慰不已。”

赵博生拿着“电文”去找董振堂,此刻,第74旅第1团副团长苏进正在董振堂的房间,董振堂先是向苏进打听第74旅有关共产党“组织”的情况,接着又问:“你们2团曾有一个建制班拖枪投向红军,季振同怎么看?”

苏进刚要回答,参谋长赵博生不打招呼径自跨进门来,吓得苏进直冒冷汗。赵博生知道他俩的关系,便笑着说道:“打扰你们啦,苏团副,我和董旅长有要事相商。”苏进忙起身让座,告辞而去。

等苏进走远了,赵博生关上房门,把那份电文递给了董振堂。

董阅后刚要开口,赵博生即严肃地说道:“绍仲,情况十分紧急,蒋介石消灭杂牌军心狠手毒,言出法随,现在我们到了该当机立断的时候了。”董振堂听后微微一震,良久才沉着地说道:“恩溥,你了解我,我的心同你的心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决不食言。”董振堂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沉默寡言,看到南昌来的这份电文,反映十分强烈,复又说道:“恩溥,你我相交多年,你说吧,该咋办,我听你的!”听董这么一说,赵博生心中有了数,也就不再绕圈子了:“我的意见是联合红军,北上抗日,事不宜迟,请速决。”赵博生果断地说。

“人家能相信我们吗,刘主任是不是在那边,能联系上吗?”

“刘主任我能找到。”赵博生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那第74旅怎么办?季振同他是瞧不起咱们这号人的。”董振堂对季振同有疑虑。

“我是来和你商量这个问题的,只要你同意联合红军,我们就有办法。刘伯坚主任确实在瑞金,我想季振同也会跟我们走的。”稍停了一会,赵博生又认真地说:“绍仲,你同意联合红军,那咱就一言为定,以第73旅为主,计划我们的行动,力争第74旅和我们一起行动。你考虑一下,可否咱俩一同去找季振同,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董振堂说道:“好吧,咱们一同去。”

季振同,原名季振佟,又名汉卿,字异之。1901年生于直隶沧州一个地主家庭,家有耕地2000亩,却不愿待在家里做清闲少爷。自小习武好斗,体格强壮,高挑个子,英俊豪爽,堪称一表人才。他为人精悍,好胜心强,重信用,讲义气。他也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属西北军高级将领中的后起之秀。早年曾任冯玉祥的贴身卫士,忠诚勇敢,深得冯玉祥的喜爱。由连长、营长、团长、旅长,直升至警卫师师长。中原大战后,所部改编为第26路军第74旅,武器装备是第26路军最好的。他的兵每人有三大件:驳壳枪、花机关、大刀片,实力雄壮,因此他称得起一位骄傲的将军。他的旅与董振堂的第73旅是第26路军中战斗力最强的。

季振同的第74旅老兵多,大革命时期见过或认识刘伯坚,受过进步思想影响,群众基础比较好。驻守宁都以来,担任城防任务,宁都城里的要害部门都由他们把守。因此,争取季振同带动第74旅起义,不但可以扩大起义的力量,而且便于控制局势,减少损失,对起义的成败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季振同有没有参加起义的可能性呢?在此之前,赵博生和党组织经过认真分析,感到可能性是存在的。季振同与孙连仲有矛盾,对归降蒋介石更是不服气。到达江西后,他曾秘密派人与冯玉祥联系,想摆脱藩篱,自成体系(我地下党掌握了这一情况)。孙连仲以养病为名,离开江西时把李松崑提升为师长,论资历、能力,李松崑比不上季振同、董振堂等人。季振同和他手下的一个团长黄中岳既看不上李松崑,也瞧不起孙连仲,称他为“孙肉头”,但他敬重参谋长赵博生和第73旅旅长董振堂。只要在职务上能给季一些满足,通过做工作是可以过来的。同时,季振同与赵博生是同乡,两人共事较久,季对赵博生比较尊重,这些都是争取季的有利条件。因此,赵博生在党的会议上坚定的表示:“第74旅有我负责!”

赵博生有参谋长的身份,常去第74旅并不显眼。赵博生经常借机向季振同吹风,对国家前途表示忧虑,对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发牢骚,对蒋介石和孙连仲重用私人、不举贤才表示不满,触动季振同的伤心处,加深他与蒋介石和孙连仲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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