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直至第二天午时,念子嫣才悠悠转醒,因体质柔弱,蛇毒未清,虽已饮用梦枷若的血药,仍是昏昏沉沉,身倦体乏,极是无力。又看到叶天凌、慕归延、楚羽晴等人望着自己,想到昨晚晕阙之前似是被叶天凌揽在怀中,脸上禁不住飞起几朵红云,更显娇媚可人。
连秀珠敢忙拿来团枕靠垫,在白秀妍、叶馨儿等的协助下,让念子嫣半窝半躺着,好方便与众人叙话。
“羽晴姐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为什么不躺下休息,还劳神的守在这里?溪衣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念子嫣方坐起,就忍不住内心的关切絮絮叨叨的问起众人的情况,“怎么没看到若儿妹妹与冰大哥?”。
“子嫣,我没事,你醒了就好。溪衣已经被守约大哥包扎好了,在躺着休息,你放心吧,师兄和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梦姑娘和冰大侠,他们,他们,他们去灵蛇峰为你们取药去了,你们中了蛇毒,叶宫主说只有灵蛇峰的绿菡萏才能救你和溪衣。”怕念子嫣担忧过甚,楚羽晴又宽慰道:“这事,你哥哥念大盟主也是知道的,他还派人给梦姑娘送来一些法宝。而且冰大侠武功高强,梦姑娘又人小鬼大,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过于担心。”
听着楚羽晴的话语,念子嫣仍是放心不下,“可是,若儿妹妹那么小,灵蛇峰又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地势复杂,毒蛇猛兽甚多,他们二人如何应付的来啊?哥哥也是的。”
“因为梦姑娘体质特殊,不惧毒物,所以去蛇岛取药,确实是不二人选。念姑娘放心,我已派人前去支援和帮助他们,相信湖心阁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叶天凌接口道。
“湖心阁?你是说梦枷若是湖心阁的人?”楚羽晴颇有几分吃惊的道。
“如若我猜的不错,梦姑娘应与湖心阁现任阁主水芷清同出一门,均是刚刚去世不久的老阁主林晞媚座下弟子。”叶天凌颇胸有成竹的猜测道。
“叶宫主所言不虚。若儿妹妹确实是湖心阁人,也是师从林晞媚阁主。”念子嫣道。
“念姑娘,你能跟我们详细说说梦姑娘的事吗?”慕归延着急道。
“这个。。。”念子嫣甚是犹豫不决,毕竟往事如烟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慎了解,更何况涉及牵连广泛,“哥哥曾特意嘱咐过不能告诉别人的。而且枷若妹妹是苦命之人,我亦不愿她的痛苦众人皆知。”
“可是,你不说,我们很难查到这背后阴谋之人。你也看到,梦姑娘已牵连其中,似乎知道一些事情。”慕归延道。
“对的,悬藻湖旁发现的东海明珠凤凰钗主人仍是昔日的买醉一归楼头牌花魁寐惊,而现任湖心阁主水芷清上任所演奏的‘红泪琴’,也是曾经花魁寐惊的物品,两者已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与其让大家猜测,不如念小姐跟我们说说着其中的渊源,也好过大家凭空猜测误会了枷若姑娘。”叶天凌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是的,叶宫主所言甚是。我也觉得怪怪的。”念子嫣有几分恍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枷若妹妹也不想别人知道。。。”
“子嫣妹妹,你就说吧!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楚羽晴恳切道:“我不能让爹爹与众同门惨死。”
念子嫣本就是个善良简单又心软的人,见众人恳求,心中纵有万般不愿也着实不忍,便娓娓道来自己所知的梦枷若的往事。
故事始于八年前的夏天。
那年,二十四岁的念上飞,已是“金盏院”“玉炉院”“三台院”“五云院”四院的院主了。年少有为,不仅武功高强,品性卓然,更兼做事稳妥得当,赏罚分明,性格慷慨豪爽,正义凛然,在盟中很得人心,被大家公认为下任“一十二院三十六坊四十八堂”盟主的唯一候选人。
正所谓树大招风,财大招贼,名大招祸,念上飞作为后起之秀又有如此盛名,自会招人妒忌。更可恨的是身边两位多少次生死与共的兄弟,迟半苔和玉青松,竟被人收买,在一次收编苗疆异族的任务中,不仅泄露了行动地点时间等机密,而且趁其不备,痛下杀手,令念上飞身负重伤。虽一怒之下,念上飞击杀了这两个叛徒,但无奈行踪已暴露,遭遇苗疆一派合群围攻,为躲避追杀,念上飞便一急之下跳崖逃生,所幸崖底是一片山野密林,念上飞借其助力使下落之势得到缓冲,没有加重伤情,但终因流血过多而晕倒在山林之中。
那年梦枷若才五岁,还是个跟随父母隐居在山林之中的懵懂未知天真可爱的孩子。小枷若的母亲名唤步烟荷,不仅美貌娴静,又温柔体贴,原是江南一殷实商人姬妾所生的幺女,生于山清水秀之间,长于深闺高院之内;父亲名叫梦飞花,是一名痴迷于专研医术的江湖郎中。因枷若母亲素有顽疾,久病不治,母家张榜寻医,偶遇梦飞花四处游医至此,便前来步府坐诊,经几番治疗,颇有疗效,并逐渐好转。两人少男少女,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以至于情根深种,难舍难分。然而步家乃江南大户,梦家却父母早亡家徒四壁,只有梦飞花孤身一人,四海为家,两家地位悬殊太大,步氏当家主妇极力反对两人的结合,强行要把年芳二八的妙龄步非烟婚配给一五十高龄夫人早逝的官员做妻子。一对小儿女无奈之下,便趁一个雨夜,雇了辆马车私奔出逃,为防步府的追查,便隐于此深山野林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生活。步非烟织布纺衣,种菜浇花,弹琴画画;梦飞花打猎采药,开田种地行医救人,过的恬静美满而知足。
这日梦枷若父女二人,又来山林中采摘草药,正好遇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念上飞,医者仁心,其父梦飞花便把念上飞带回家中医治疗养。
念上飞常年习武,身强体壮,在梦飞花的经心医治和步烟荷的细心照顾下,念上飞伤势逐渐痊愈。
因着梦飞花早年游离江湖,江湖派别琐事,也多有耳闻,两人很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常常一边品茗煮酒,一边畅聊江湖奇闻异事,不知不觉间半天时光就消磨过去。
梦枷若初时只敢窝在父亲或是母亲怀中,静静地听着父亲与这个救了的大哥哥谈天说地。后来胆子大了,就半爬半坐在念上飞的腿上,听着大人们说话,偶尔问两句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有次梦飞花与念上飞谈起江湖上一对奇葩情侣,梦枷若听得极是津津有味。这二人师出同门,一个精于医术,一个擅长用毒,虽惺惺相惜却又斗智斗勇,妻子常常把研制的毒药喂食于江湖上名声不好的败类,给予他们家训,丈夫就负责给妻子善后,给这些人解毒治病。一来二往,妻子常常花费数月研制的毒药总能被丈夫找到破解的方法,顿有一种技不如人的感觉。有次二人又一番比试之后,妻子留书一封,说是要出去寻找世间至毒之物,便离家出走。丈夫虽是着急上火,却也无计可施,奈何妻子性格执拗固执,她决定的事任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想隐藏踪迹一般人也是难以找到的。
一年之后,妻子如约回来,却是形容枯槁,犹如垂暮之老人,只剩下奄奄一息,美貌青春早已不复存在。原来她这一年来,遍寻各种毒物,因懂些药理,便亲身尝试,久而久之,积毒日深,容颜大变。
丈夫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去除妻子身上剧毒。毕竟这世间很多东西相生相克,况且妻子试了很多毒虫草药,早已混杂难觅根源,更何况一些以毒攻毒的方法,面对至亲爱妻,他也畏手畏脚,终不敢在命悬一线的妻子身上大胆尝试,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逐渐失去生命的活力。
妻子看着丈夫为自己忙碌奔波,日夜担忧,惊惧不安,至死也才明白相守相伴、平淡生活的真谛。说如若从来,决不再与其斗志斗法,而是长相厮守,相伴一生。
妻子死后,丈夫把两人毕生研究及生平故事编辑整理成册之后,便也随之而去,离开这只能一人孤单相守的红尘。
小枷若听及此处,从念上飞怀里抬起头来,眼神炯炯的评论道:“真是想不明白。念哥哥,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傻呀。”
念上飞和梦飞花相顾一视,均哈哈大笑出来。
别看小枷若人小,说出话的虽质朴却不无道理,人世间的很多情意总是在固执中走过很多弯路,才能意识到它的难能可贵,也才去好好珍惜。可是,很多时候,人生哪能如初见,往事如烟难追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