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对望,气机锁定,战意蓬发于心,瞬间破开空间的距离、以太的阻力,罗德特的心中已经再无一丝侥幸与轻视,死斗的战意激荡在心头、沸腾在血管。
——我可是阿嘉德的狼!
他见过了白影城的冰雪城堡与高天支柱,那里有比冰原林海更加宽广的土地与资源,他又来到了紫罗兰的云上城市,灯火日夜不息,星辰居于脚下。
他,何曾不是懈怠与蹉跎了自我。
狼可以战死,可以饿死,但是、但是绝对不可以被杀死。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厮杀的白骨、没有一个名字与吼声,这样的狼有何存在的意义。
他龇牙咧嘴,阴鸷的面孔上面越加尖锐的棱角凸现出来,目力越过生物极限之后的敏锐五感把具象的一切在视觉之前反馈出来。
他见到了,也看清了,那是空手?
如此的傲慢啊——
双拳叩击,直指头颅,凛冽的拳风之间似有风暴乍生,无形的空气倏然变化,气流急速运动,速度之上的高速做功直接引爆局部的气压颠倒。
拳未触及门面,气压的骤然激变血管之中便感受到了错愕的落差感。心脏狼血异化形成的高压泵犹如受到了重重的来自气压的一击。
初次交锋,一声闷哼发出。
罗德特双脚稳稳扎地,重心下坠,不动声色地摒弃一切痛苦,毫厘之差间选择了一剑横扫,炫目的焰光从虚无之中坠落,一道赤色幕墙凭空展开。
白骨与烈焰的装甲发出共鸣。
同时他一个微微前倾的俯身,腰背一动,狼血奔腾在体内,无数的诡异而强大的基因篡改周身,细胞分裂生长,基因组合凋零,呼气如云如雾,至刚至烈的力量便推动着他的肉体以迅猛的姿态不退反进,一头撞来,手中骨剑则按在身侧蓄势斩击。
释罗亚抬手便是标准的军体拳,拳出无我,一往无前,力量所具备的动能迅速在对手的长剑之上得到了释放。在这力量裹挟着气墙与对方碰撞的一个刹那间,他变换重心,脚尖一点,竟飘飘悠悠以这个劲力接触的剧烈二不稳定的变化为一个支点,然后整个人弹射呼啸而起,轻盈敏捷与刚猛无匹似乎转瞬间自然地切换。
这样的应对确实出乎意料,但是也在可以应对范围,阿嘉德男人身体的肌体以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协调一致,瞬间爆发,脊椎犹如紧绷的钢弦,整个身躯侧身右移,带动腿脚绷直,一个凌厉的弹腿便刮着无尽的炽烈的焰光而起。
邪异的冷热轮转的狼血力量之下,他获取从以太虚无境界掠夺力量的权限,拆解元素、选择性质、塑造形体、赋予动能,空间都发出剥离破碎、钢铁融化的幻灭的光影。
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巧信手而来,与其说是武艺精湛,不如说是杀戮思维收发随心,犹如与人一体。
而更加快的是,骨剑脱手而出,气机锁定,于释罗亚空中无法借力之际夺命一射。
释罗亚的咽喉之中神圣的咏叹倏然发出,他身背光轮,虚空之中万物避让,运转于空间表里的地火风水四大元素也一齐地要整合于一点——
但是他的身体只是一个空落落的容器。
小源已经破碎,思维基盘的修行还未得到【策士】的职业认证,无法链接以太根源,所以只有无尽的虚实元素、媒介物质从他那副无处不是漏洞的身体里面泄露出来。
一呼一吸,神圣流转,圣徒启示加护的神圣加冕令他一介凡躯也拥有了超凡的一切可能。
“祈祷涤魂,痛挞涤体。躯壳枯朽,英灵不寂。”
“时光苍苍,星海央央。烛炬帝志,洞灭魍魉。”
无匹气机流转,骨剑轨迹随之偏移。
噗——
血肉破碎,巨大的相对速度带来的动能带来的不仅是贯穿伤,更是大创口面积的粉碎伤。
骨剑贯穿身躯,他却更加冷静偏执地径直攻来。
释罗亚咏唱不断,音节一步步地拔高,巨量的思维运算几乎把有关未来的战斗的推演精密细化到千分之一秒,刹那之间成百上千种的结局了然于心。
他闻见了血的腥稠而浓郁的味道。
他看到了那个阿嘉德人的弹腿飞踢,看到了这一脚之下脊椎龙骨发力,细胞呼吸的高能正以此为宣泄口爆发,基因的霸道的调整下这条腿之上的骨甲正在发生危险的烈性化学爆炸,看到了空气间隙震荡的虚无塌陷、光焰崩解、质能转化。
释罗亚推演到无数的结局,无数的未来,时间于他毫无奥秘与未知。
万象的偶然在于我手皆为必然。
头颅斩断、心脏破碎、血浆横洒、皮肤破碎、白骨乱飞……剑光无边无尽地坠落,在猩红之中死亡缓缓地前进,释罗亚洞穿到无数破灭的结局,无数死亡的厄难。
但是他唯有肃穆。
神圣加冕,帝命在我,如是,尔等可知晓罪孽?
他从容不迫地直面着那磅礴如激流的进攻,无尽的杀伐锋锐之气瞬间透过血肉躯壳、碾过细胞组织,重重的武道寸劲震荡之力直接打进四肢百骸,就像是所有的意识都投入了死亡无情的熔炉。
此时他们彼此之间一步之距离。
力量隔空已至血肉。
旋生旋灭,颠倒生灭,他的思维基盘在比物理与物理加速度更加极速的地方,攀升,经历,推演,他已经死亡千遍万遍,精神崩溃,生死模糊,唯有一抹光辉自比以太更高之处引导而下。
晨光佑我!
他轻盈地落了下来,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头颅之上。
自上而下。
罗德特张口一吐,毫不避让,无边焦土降临,天地反复,灾祸随行,爆裂的能量在一刹那间从狭小空间膨胀开,风暴骤然席卷,高压高温的极致烈焰从狼血的杀戮因子里面爆射出毁灭的光——
罗德特已经可以判定了,这个采用奇怪策略、施展奇怪力量的小子已经注定败亡了。
这是狼血的力量。
但是一切,一切戛然而止。
就像是连续的一帧帧画面倏然间被抽取了某些部分。
他在真正与少年碰撞的一瞬间就发觉到了,他输了。
少年的攻击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降下。
重重无形的震荡在电光火石之间展开,而他全身的气血搬运线路倏然地断裂开来,少年的那一只脚就轻飘飘地坠落到了他的肩胛骨上面,只是很微弱的力量,但是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的效应在此刻诞生,联结在一起的肌体、相互一体的骨架、沸腾不息的血液,无尽的作用的应力微妙地在巨大的积木之上抽走了一块,表里的一切力瞬间成为了杀人又杀己的毒药。
他的全身所有的部件都一击之间破碎,失去机能。
他甚至无法想象世间有如此力量的操控者,比他所见最精密的手术医生都要精细的切割的一“刀”。
他的身体跪倒在地。
黑发的少年皮靴一甩,一柄绑带上面的刀。
然后罗德特终于看到了那双眼睛:
就像是沐浴火焰,少年所站立的地方就像是唯一的光辉所在,空气里面是焦土的气味与灼热的空洞,一身黑色的皮衣在风中悠悠。
黑发的少年就站在那里,或许此时他也是到了精疲力竭之刻,也许他罗德特还可以翻盘,但是他却理智地垂下了头颅。
此刻,他有种直觉,像是面对生物位阶威压的天堑之差。那少年不似人一般。
前面有山那么就要推到山峰,前面有海那么就填了江海,前面有城那么就屠灭城池,前面有神有魔,神便讨神,魔便净魔!
——怪物。
——————
远处盛大的战斗场面,终究不是真正的高阶之战,网络社区的热闹纷纷,无数的人依旧是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无关人等,苏兰行省的药物走私、帝国的下任两府议会、帝国四域通膨指数的上升,无数的重大事件占用巨头们真正的视线所及,那么可以说——
世界照常运转,众生无有困扰。
而此时有人发出了感慨。
“这种天赋,有时候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怪物呢。”
这是整个紫罗兰的高度足够俯瞰全景的地方之一,帝都最重要的制高点,此处是白塔之巅的对面,王权山的顶层空中花园,稀薄的空气与低压低温的环境里无数植物依旧诡异鲜艳地生长,芬芳的气味氤氲在无形的云烟中,缥缈与空灵在空气中颠转。
这是一位老人,陈旧却整洁的火红色军服,贴身存放着那种仅仅因为贩卖或持有就有可能获得【大罪】的危险武装,在他的身躯里面超过一半的身躯部件已经替换成非人的钢铁与硅基构架,在午日的阳光下面投下倾斜却笔直挺拔如同宝剑的影子。
他是黑狼马可。
此时他脱离所有忠心无二的部下、避开需要必要“妥协”的政敌,在这个不该的时间点出现在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地点,面见了一个更加“不协调”的人——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柔软、轻盈,慢条斯理之间的柔和态度下面体现的正是一种俯视全局、不拘一角的冷漠与从容。
而且听上去很年轻,简直像是个女孩的音色。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的怪物才如此精彩,又蒙受如此不义与肮脏,不是么?【圣杯之城】、【风悠天国】、【白色云中城】、【诺亚方舟】,人类如此钟爱上升到天上的伟业,如此痛恨坠落到地上的罪孽,有时候并非没有道理呢?”
“愿闻其详。”桀骜的脾性即使是岁月也无法磨灭,隐姓埋名、抛弃荣华,又以一介佣兵之身成为这个国度无数地下生意的主人,马可却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得极为谦卑。
而且,目光里面是发自内心的谦卑。
“站到高处的时候,地上的人,地上的事,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蝼蚁了呢,那么小那么小的黑点,不自觉地就把自己从地上的人之中摘除了呢。”
“在东陆天人无忧无虑,自在周游六虚,仙人褪去肉窍,方得九重仙品,而一圣教也是有天国窄门,赋予冠冕,九重公正玫瑰加身,沐浴神恩,而得永恒神圣。传说都是相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