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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五圣祠钮玉樵谓:太祖既定天下,大封功臣,梦兵卒千万罗拜乞恩。帝曰:“汝固多人,无从稽考,但五人为伍,处处血食可耳。”命江南人各立尺五小庙祀之,俗谓之五圣庙。后遂树头花间、鸡埘豕圈,有灾殃,辄曰五圣为祟。本朝有汤公斌巡抚江南,奏毁之。其祸遂绝。《述异记》亦载:康熙八年,秀水县民郭季平为五圣所祟,丙寅江苏巡抚汤公奉除五圣淫祀,妖祸遂绝云云。然实未尽绝也。余少时见邻人王祥龙及俞奕千之女皆犯此祟,谓之神和病。男则有女鬼与合,女则有男鬼与合,来则必有****遗血之事。而山村野岸,尺五小庙所在有之,如汀州七姑子、建昌木神三郎之类。盖幽明之际,变幻无穷,固非令甲所能禁也。然玉樵谓起于明祖,则未必然。按《夷坚志》林刘举将赴解,祷于钱塘门外九里五圣行祠,遂登科为德兴尉。到任奠五显庙,知为五圣之祖祠也。则五圣之祠宋已有之。《七修类稿》又谓五通神即五圣也。然则五圣、五显、五通,名虽异而实则同。《夷坚志》所载韩子师病祟,请客以符水治之,见五通神销金黄袍骑马而去。又医者卢生托宿赵喜奴家,共枕席,天明,但见所寝在五圣庙侧草露之上。《武林闻见》所载宋嘉泰中大理寺决一囚,数日后见形于狱吏,求为泰和楼五通神。如此之类,不一而足。而陈友谅僭号亦在采石五通庙,则五圣者宋、元已有之,而非起于明祖矣。

晏公庙常州城中白云渡口,有晏公庙,莫知所始。及阅《七修类稿》,乃知明太祖所封也。时毗陵为张士城之将所据,徐达屡战不利。太祖亲率冯胜等十人往援,扮为商贾,顺流而下。江风大作,舟将覆,太祖惶惧乞神,忽见红袍者挽舟至沙上。太祖曰:“救我者谁也?”默闻曰:“晏公也!”及定天下后,江岸当崩,有猪婆龙在其下,迄不可筑。有老渔教炙猪为饵以钓之,瓮贯缗而下,瓮罩其项,其物二足,推拒不能爬于土,遂钓而出,岸乃可成。众问老渔姓名,曰“姓晏。”倏不见。明祖闻之,悟曰:“盖即昔救我于覆舟者也!”乃封为神霄玉府晏公都督大元帅,命有司祀之,吾常所以有此庙也。又《续通考》:临江府清江镇旧有晏公庙,神名戍仔,明初封为平浪侯。

常州忠佑庙常州有忠佑庙,祀司徒陈杲仁。相传南唐封为武烈帝,故今俗以帝号称之。而郡人刘宗浩辑为实录一书,谓公本晋陵人,在隋立功,授司徒。沈法兴,其妇翁也。大业末,法兴欲袭常州,惧公不敢动,乃诈以疾告。公不得已,往问疾,饮中毒,归而卒。后法兴方剽掠,公现形黑云中,发神矢毙之。唐初诏为立祠。乾符中以阴兵助裴璩讨贼王郢有功,封忠烈公。广明之乱,神力示现,贼不入浙西,加封感应。梁开平中,封福顺王。淮南杨氏封忠烈王。南唐时,钱ㄈ遣将来攻,公以阴兵驱黑牛触敌舰败去,乃册为武烈帝。宋又赐庙号曰忠佑。此司徒祠于常之始末也。。按《旧唐书》沈法兴为吴郡守,炀帝使与太仆丞元讨贼楼世干。会炀帝被弑,乃与将孙士汉、陈杲仁执起兵,又令杲仁破贼乐伯通。法兴自署江南道总管,闻越王侗即位,乃上表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承制置百官,以杲仁为司徒。是杲仁本隋将,与法兴通谋害其主帅,而司徒之官又法兴所授也。《新唐书》并不言承制,但云法兴以杲仁为司徒,则其为法兴党更不待言矣。然常之人所以崇祀者,实以自唐及五代、宋以来历著灵异,故累请褒封至帝号。今常州云车之制甲天下,相传像公空中破敌时神兵也。岂失节于生前,而独能反正于身后耶?抑郡人所传公为法兴所害者本是实事,而《新、旧唐书》所记不无讹谬耳?史册所载,往往有与传闻互异者,未必传闻皆伪而史册真也。

常州忠义祠常州有忠义祠,祀宋末守城死事诸臣。是时元兵至常,郡守赵与鉴先遁,郡人钱以城降,刘师勇复之。朝议以姚知常州事,王安节率兵守之,自夏及冬,拒守数月。伯颜驱城外居民运土填堑,土至,并人筑之。城破,官民尽杀无遗类,得免者仅七人(事见《续资治通鉴》)。常州屠戮之惨,自开辟以来未有也。(伯颜因常州拒守,至平江疑有备,乃不烦兵而下,因笑曰:“常州纸城铁人,平江铁城纸人。”)祠中神位首文天祥,时为安扶大使、知平江,遣兵来救者也。次姚,次王安节,一文臣,一武臣,皆城主也。次陈,郡人,为通判助守者也。次师勇,先复常州,后城陷遁去,卒死于闽中者也。次判官郡人胡应炎,次知武进县包圭,皆城破身死者也。次巡栓尹玉、麻土龙,即信国遣来援,士龙战死虞桥,玉战死五牧者也。次知无锡县阮应得(《郑所南集》作阮正己,其子亦从父投水死),常州破后,兵至无锡,亦殉节者也。次僧人万安、道士徐道明、巡检方允武、溧阳尉莫谦之,皆同守常州同死节者也。而元末守土死事之武进县令刘溶亦焉,从其类也。今以宋、元二史考之,尚有遗漏者。《陈传》:钱以城降,后有淮民王通居常州,阴以书约师勇为内应,师勇遂复常州。则王通宜增祀也。《伯颜传》:常州守判既降,师勇与张彦、王安节复之,彦寻被执于吕城,不能完节,固难从祀,而《安节传》常州既复,命安节与张詹共守,则张詹宜增祀也。《尹玉传》谓师勇复常州后,即赴平江,而《张世杰传》则云师勇守常州,城陷拔栅出走,其弟马堕堑,跃不能出,师勇举手与诀而去。惜其弟名不传,此亦宜增祀者也。《宋史》又谓:莫谦之,宜兴僧人,起义兵,没于战,赠武功大夫。则谦之官号所谓溧阳尉者宜改书也。《元史。刘良传》:良为常州万户府知事,张士诚来攻,城陷,良赴水死。武进县尹刘溶战于葛仙桥,亦死。是与溶同战死者尚有刘良,今溶既附祀,则良亦宜增祀也。

近日忠义祠内增入刘忠毅熙祚、马文肃世奇、王节愍章、金忠洁铉,皆明末死国难者。刘巡按湖南,死于永州。马、王、金官京师,死甲申之变。以之祀固宜,然实有不必者。此祠之建,本因宋末常州守土诸臣以身殉城,故血食于此。而祠创于前明,故并元末守常州死事之武进令刘溶亦附焉。凡以祀守常州殉节之人,非祀常州人之殉节于外者也。若并祀常州人之殉节于外者,则又不止此四公。即以明季而论,宜兴卢忠烈公象升,战死于钜鹿,南都亡后,其弟中书象观赴水死,从弟象同拒战死。又有王行俭,崇祯十年进士,守重庆府,张献忠之难被脔而死。吴炳,为永明王大学士,兵败,自缢于湘山寺。莫可及,为长沙照磨,摄宁乡县事,流贼破城,力战死,子若鼎、若钰亦遇害。史夏隆,为南昌推官,集兵守城,城破殉难(皆宜兴人)。无锡堵允锡,仕永明王,死于浔州。王孙兰,为韶州副使,流贼将至,城中人尽逃,乃自缢死。龚廷祥,弘光中为中书舍人,城破,步至武定桥赵水死(皆无锡人)。而江阳举人夏维新、武举黄略,诸生许用(《明史。侯峒曾传》内作许用,县志作许用德)、王华、吕九韶以守城死,贡生黄毓祺,出亡后仍抗节死。《阎应元传》内江阴死事之人更多,见《明史》第二百七十六卷。此皆常郡人也。刘、马四公既祀,则此十数公者不当增祀乎?若谓刘、马四公死流贼之难,其馀则多抗本朝,故不得与,然本朝修史已备书之,或专传,或附传,皆不没其实,则亦何不可增祀乎?况莫可及、王孙兰等亦皆死流贼之难者乎?若谓卢、堵数公皆常之属县人,故不祀于郡(堵允锡,《明史》作无锡人,《邵青门集》作宜兴人),然四公内马文肃亦无锡人,非郡城中武进人也,何取此舍彼乎?况武进人尚有薛闻礼、薛应玢,闻礼为黄陂典史,流贼所设伪官至,为士民杀死,闻礼令士民尽逃,独以身当之,为张献忠所杀。应玢摄龙州事,李自成来攻,城破,骂贼死。又吴钟峦,鲁王监国时为礼部尚书,兵败入昌国卫,抱孔子木主****死。钟峦之子名福之,亦举兵太湖中,据长白荡,为大清兵所执,杀于江宁。又何以不祀乎?且刘忠毅之弟永祚,守兴化,城破,仰药死。亲兄弟也,祀其一而遗其一,可乎?此当日增祀时不及详考,遂致挂一漏百,本欲表扬常州之忠节,而适以形常州忠节之少也。愚谓常州忠义祠内本不必增此四公,福王时南都建旌忠祠,马、王、金三公已在正祀之列。我世祖章皇帝又命所在给田七十亩建祠致祭(俱见《明史》),则马、王、金三公本有专祠,永州当亦有刘忠毅祠,若本郡则宜入乡贤,而不必混于守常州死事诸臣之内。既欲增祀此四人矣,则当于祠内隙地另建一堂,汇祀常州人之殉节于外者,而卢、堵诸公并列祀焉,庶不致贻笑于考据之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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