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考虑好了吗?”工作人员是个大婶级人物,态度很热情,眉毛弯弯。章阔卓点了一下头,罗青丽有点呼吸困难的感觉,她转目看向办公室墙上的日历表、全省全国地图和衣架子,突然觉得模模糊糊,旋转眩晕。“如果都考虑好了,交十九块钱,手续工本费都有了!”大婶说着,已经将复写纸熟练的夹进了发票本里。章阔卓和罗青丽同时摸兜掏钱,最后他没有零钱,她给的,找回一个硬币,崭新崭新的币面,她把它装进了内兜里。
大婶从桌边起身,往里屋去,边说:“到里面来拍照!”章阔卓先起了身,罗青丽才发现还有间里屋,门上挂着布帘子,她一直以为是个风景画。两个人先后进了里屋,果然又是另番风景,电脑、数码相机、布景,及镜子,梳子等配套设施。
“虽然排队的人多,但照相也不能马虎,这可是一辈子都要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大婶站到三脚架和相机后面,打量着:“新郎穿得挺帅的,新娘怎么穿成这样?把妆擦掉一点儿,太浓了!”罗青丽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桃红色呢子短裙,满身的兜里找不到半张纸巾。
“不擦也行,挺好的。”章阔卓看着身边手忙脚乱说,然后拿了一张纸巾给她。罗青丽接过来,擦淡了眼影、睫毛膏、唇彩、粉底,总之就像被大狗舔了一舌头,清淡多了。
终于准备好了,两个人站在粉红色的布景前面,看着相机镜头。“笑一笑,两个人往一坨凑一凑,肩挨着肩,头几乎碰到头,照出来的效果最好!显得甜蜜!”大婶的经验谈。章阔卓不常笑,所以有点困难的在调整,罗青丽的肩膀轻轻的挨上了他的,他的肩头很柔软,虽然那是西装里的垫肩海绵,但她依然觉得很软和,很贴心。
“茄子!”大婶还真逗,每天都要喊一百多遍茄子,依然兴致不减,甚至比布景前的两个人还要喜悦兴奋。而且,托了章阔卓的长相的福,大婶一连给拍了五张,最后选了一张最自然的,印上红本,三个人离开里屋。
“总不能照得比真人难看吧!”大婶边坐回办公桌,边欣赏自己的技术和杰作。章阔卓和罗青丽不约而同的鼓了鼓嘴,因为摆‘茄子’脸,所以腮肌有点酸。两人也回到桌前重新坐好。
“签字吧!”大婶将两个红本本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章阔卓拿出笔来,刷刷的写,罗青丽没笔,干坐着,“大婶,借笔用用?”她说。“你老公不是有笔嘛!”大婶的幽默指数超高。罗青丽无奈,眨了眨眼。章阔卓写完,把笔给她,她才写了名。
大婶收回两本去盖章,边使劲的压着印,边说:“一看章阔卓就是老板,经常签字吧,看这字龙飞凤舞的!再看罗青丽的鸡爪字,你小学几年级毕业!”点评着,盖好章,大婶将两个红本交到新人手里,笑容祝贺:“恭喜两位了!这么英俊的新郎,新娘一定要懂得珍惜,白头携老啊!”
“什么时候离?”罗青丽失魂落魄的突然转向身边的章阔卓脱口而出了一句。大婶的笑容顿时冻住了。章阔卓接过红本,笑了,而且是异常灿烂的那种,“她开玩笑的。”半晌,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容,他跟大婶作解释。大婶的笑容才解了冻。罗青丽接过红本,看了看上面的公章,说:“大婶的章盖得可真正,又清晰。”
“这是沾了新郎的光!我就喜欢长得像明星的男孩子,看着就舒坦!”大婶笑着,摆手让下一对进来,就是那对‘爆破’,他们谁也不让谁的挤进门来。
“你这话说得不对,乌鸦是黑色儿的,但猪可不全是黑色儿的,猪还有白色儿的,花色儿的,还有跟野猪杂交的棕色儿的!”“怪不得人家说结婚是走向爱情的坟墓,我已经看见墓碑了!”“你看见墓碑了?我却看见你还在看那个男的!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你虚荣!”“别的猪我不敢肯定,但你这头指定是漆黑漆黑的…”
“你们还登不登,不登赶紧走人,后面还排着呢!”大婶震撼一声。
‘爆破’男女老实的坐下桌前,终于暂停争论猪的颜色。
章阔卓和罗青丽像很多对办完手续的人一样挤出对列,往楼梯走去,快下到一楼的时候,罗青丽的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掂了两下才站稳。“没事吧。”章阔卓的手扶在她的胳膊上,等她完全站稳才松开,“穿高跟鞋对脚趾不好。”他说,然后继续下楼。
“…也挺有意思的,人一对对的,在那个办公室里交上‘门票’,然后进入‘公园’,至于以后各自‘玩’得怎样,就是人生了吧。”罗青丽说这个,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终于下楼来了,葛林飞从大厅沙发里起身迎上来,看见两个人手里的红本子,忽然笑了,浅浅的,像是蕴涵了多年的风霜雨露似的。
下午三点,馨梨酒店后门外,葛林飞停稳车,从后视镜看见后座里睡着了的罗青丽,又看了看她旁边安静坐着的,正看着车窗外深沉凝思的章阔卓。
“要迟到了!”葛林飞转过头去轻声轻语的。章阔卓的目光还在车窗外,车外是酒店的后门,员工都是从这里上下班。“没关系。”他说,以为是公司的会议。
“我是说她要上班迟到了!”葛林飞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还差两分钟就到三点了。
章阔卓又忍不住笑了,但是并不叫醒身边的人,只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笑容中一样。突然,罗青丽噌了坐了起来,两眼惊慌的模样,直直的,额头甚至还有细细的汗珠。章阔卓和葛林飞同时看向她。
“做什么噩梦了?”葛林飞问她。罗青丽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我刚做梦跟章阔卓…”她吞了大象的表情弯着食指指着身边的章阔卓:“我跟他去了民政局…”说到这儿,她的梦才全醒了,顿时停住了,目光、食指和眼神。
章阔卓没有理会她的惊梦表情,打开车门,他先下了车,罗青丽才顿顿的下了车,葛林飞从倒车镜里看着僵立在车边的两个人。罗青丽低着头,举止抽筋。章阔卓看着众多涌进酒店的员工说:“现在是两点五十八分半…”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人倏的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酒店的后门里了。他重新上车,跟葛林飞说:“回公司吧。”
葛林飞说:“原来你会笑,我一直都以为你天生没这项功能呢!”说完,发动了引擎。一辆凯迪拉克停在酒店后门,从它停下到开走都异常引人注目,许多员工已经在指指点点了,罗青丽从门里又走出来,看着车的尾灯,它正转弯上大路,然后消失。她在酒店里没有一个朋友,所以周遭的窃窃私语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
赶回公司,章阔卓还是迟到了会议,而后一个商标恶意抢注事件突如其来。直到晚上六点,葛林飞还在跟律师切磋。
章阔卓来会议室叫葛林飞:“六点了。”
“啊?”葛林飞奋笔疾书的同时抬起眼来,懵懂的看着章阔卓,“六点?怎样?”
“下班。”
葛林飞的笔几乎是被惊掉在文件上的,以至于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下班?”
“先跟我回家收拾一下。”章阔卓整装待发的催促。
“好,明白。”葛林飞突然想起章阔卓今天刚刚结婚的事情,当然要收拾一下家里,让罗青丽搬过来,于是他利落的结束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