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春天，风却依旧刺骨，沿着高耸的大厦，穿过还没来得及发芽的枯枝，吹进那个人的衣服里。
肖雪阳一打开车窗，这料峭的春风便立即充满了整个车厢，给肖雪阳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色黑了下来。肖雪阳看着那个站在寒风里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敲停停。
到底是要在那里站多久？
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对她露出那种讨好的笑？
对谁都可以温柔，偏偏对我就······
又一阵风涌进车厢，肖雪阳不自觉得打了个寒战。
林易阳抬起头看着四周亮起的灯光，只有温暖的颜色却没有丝毫温度的灯光。
张姐的体谅温暖无形中放大了林易阳这一个星期的委屈和不甘。他看着张姐渐渐走远的时候真的很想追上去，想再告诉她些什么，想再抱抱她，想把自己的委屈说给她听。那一个拥抱的温暖让他倏尔想起那个可以让他肆意撒娇的人，那个为他赶走所有委屈的人，那个已经离他远去的人。
沉重的叹息被冷风一卷而过，噙满眼眶的泪让林易阳不敢动。不敢往前也不敢向后，生怕自己稍一迈步眼泪就会决堤。而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心疼他的眼泪，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委屈，没有人会让他肆无忌惮的撒娇了，所以，眼泪只能忍着，不能落下来。
“妈，好想你啊！”
林易阳扯了扯嘴角，眼前的灯光愈加模糊。
肖雪阳终于坐不住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林易阳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里就觉得很生气。可是为什么生气，他又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他现在只想把那个独自站在风里的人揽进怀里，怕他冻坏了。
“喂！你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肖雪阳几步走到林易阳身后，没好气的喊了句。
林易阳吓了一跳，眼睛里的泪没盛住一颗颗洒了下来。他连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回头看着肖雪阳的时候已经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呦，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啊，肖大少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肖雪阳自然留意到他背着自己擦眼泪的动作，只是还迟疑着不肯相信林易阳是哭了。毕竟，林易阳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不觉得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掉眼泪。只是现在林易阳看着他，红透了的鼻尖湿了的眼眶，在温暖的灯光下，无声地向肖雪阳透露着，他刚刚哭过。本来还因为林易阳的阴阳怪气有些生气的肖雪阳，心猛地揪紧。
“怎，怎么了？”
肖雪阳笨拙地伸手去擦林易阳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眼泪，刚碰上他的脸就被林易阳猛地抽开。肖雪阳手背一阵发麻，身子往旁边轻晃了下。
“不用你管！”
林易阳擦着他的肩膀从他身边走过，走了没几步就被人猛地从背后抱住。
“你有病啊！放开我！”
“不放！”
林易阳想扒开紧紧抱着自己腰的手，一低头，却看见肖雪阳抱着自己的手红了一大片。
“你······”
林易阳看着车窗外，无数温暖的灯光向后飞去，有点晃眼。他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有些怀念小时候满天的星星，可惜的是灯光之上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林易阳觉得有些失望。
“饿了吗？想吃什么？”
红灯，肖雪阳停了车，偏头去看靠着窗户的林易阳。
“不用了，送我回家吧。”
林易阳依旧看着窗外。
“我记得你挺喜欢步行街旁边的那家的蒸饺，去那儿吃吧。”
“我说不用了！”
林易阳转头瞪了肖雪阳一眼。恰好绿灯亮了，肖雪阳偏过头去开车，并没有看到林易阳狠狠瞪自己的那一眼。
“到了，下车！”
正好是晚饭的点儿，步行街上人满为患，就连那个卖蒸饺的小店门前也挤满了人。肖雪阳皱了皱眉，还是推门出去了。他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看着林易阳，“人有点儿多，先下来走走吧。”
林易阳没动，把头偏向另一边，“肖雪阳，我今天真的很累，我想回家。”
“回家？”肖雪阳突然提高了音量，“回你那个冷冰冰的破房子里，然后自己一个人躲着哭是吗？”
林易阳轻叹了口，没有说话。
“林易阳，你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吗？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有什么不顺心不舒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人站在冷风里，一个人回去哭，很好玩吗？你这么折磨你自己很有意思吗？”
肖雪阳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只是越说到最后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对我好？”林易阳冷声说，“对我好，就一个星期都不联系我？对我好，就这么晾着我？”他顿了一顿，突然轻轻笑了下，“肖雪阳，你对我可真好。”
肖雪阳一时语塞，却又有些细微的喜悦偷偷滋出，原来他会介意，会在乎，原来，他不是我想的那么狼心狗肺。只是，今天的林易阳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肖雪阳不觉得单因为自己一周没联系他他就会失落成这个样子。
肖雪阳上了车，按住林易阳要转到另一边的脑袋，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没主动联系你是我不对，上次在你家那次也是我不对，刚刚我也不对，我不该瞪你，不该吼你，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林易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没主动联系你是因为我最近真的很忙。你不是知道吗，我哥要出国，公司暂时交给我打理。可是我整天游手好闲那会管什么公司啊，我这整个星期都待在公司里熟悉业务呢。”
肖雪阳生怕林易阳没耐心听他解释，话说得有点快，差点咬着舌头。
“你要是能管公司，猪都能上树了。”
“是是是，猪那么笨哪能上树啊，我这不也没上树嘛！”
林易阳看着肖雪阳学猪的样子拱了拱鼻子，然后露出一脸讨好的笑看着自己，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轻笑了下。
林易阳一笑，肖雪阳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圆满了，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把林易阳揽进了怀里。
“你终于笑了。笑了就好，笑了就没事了。”
林易阳的额头碰在肖雪阳的胸口上，清楚感受着肖雪阳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着，然后他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追赶着肖雪阳心跳的节奏。
其实，肖雪阳的怀抱也很温暖。
肖雪阳，肖雪阳，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是不是？
“喂，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林易阳的声音穿过拥抱的缝隙，透过彼此紧紧靠在一起的骨骼，落进肖雪阳的耳朵里，短促而又低沉。
肖雪阳恍惚觉得是自己出现的幻听，他松开紧紧抱着林易阳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易阳的眼睛。
“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林易阳挣开他的手看向窗外，“你没听到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你认真的？”
肖雪阳声音里有因为兴奋而引起的颤抖。
肖雪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太真实了，像是在天上飘着，他觉得整个心都因为林易阳的一句话变得充盈起来。太兴奋了，太开心了，肖雪阳觉得不稍微把这种愉快发泄一点儿出去的话，自己会被撑坏的。
于是，他猛地在驾驶座上跳起来，“嘭”的一声撞到车顶。
林易阳被“嘭”的一声吓了一跳，转头去看肖雪阳。肖雪阳窝在驾驶座上，双手抱着头，却发出哈哈的大笑声，面部表情既兴奋又痛苦，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简直白痴！
林易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能不犯病吗？”
“能能能！”肖雪阳还在抱着头笑，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痛也可以让人这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