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萧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前方的少女如精灵一般立在蓝色花海中,脚下到处是闪烁的蓝银草,天星花。有微风轻吹,衣裙拂动,空中飘着无数亮盈盈的粉尘。少女随手一挥间,都像是搅动漫天的星云。
他呆住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像是处在天堂一般,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星辰,无数的星光垂落大地。
天,仿佛伸手可触。
“小子,别看了。”刘青云从远方走来,脱下身上金色披风,随手往他身上一扔。
被这么打断,风九萧愣了一下,旋即脑海中的记忆汹涌而来,那些过去的片段如光一般闪过。
刘青云走到妹妹身旁,道:“他醒了,我们也得考虑怎样离开这里了。”
“哥哥,这里可是镜湖,天下有多少人梦想着来此处呢,你倒好,这么着急出去。”刘嫣抱怨。
刘青云忽视掉她的不满,她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一心想的是,在这美丽宁静的世界中,和风九萧避开外面的纷扰。
天宫和武殿,迟早是要决一生死,他们两个人的身份特殊,出去后必定只有分别一途。
她是南朝的郡主,家国天下可以抛开不谈,不过刘青云可是南朝的一颗定海神针,掌握着南朝数十万军队不说,还执掌着武殿。
他既是王爷,又是殿主,自身的责任根本就抛不开。
“给你们几个时辰,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刘青云对妹妹说,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转身向远方走去。
他忽然停下来,背对着两人,道:“不过哥哥得提醒你,话说出来容易,但是有些事,却未必能够强求。否则,受伤害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
风九萧看着他雄伟的背影,心下已经明白,此人正是天下威名赫赫的南朝北王爷。同时也是天宫最大的对手,武殿的殿主——刘青云。
他那霸道深沉的气势还真是非凡,这是风九萧第一次见到他的雄姿,心中也是不由敬佩。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两人都不说话,十分尴尬。两人都是心思聪敏的人,他先前的话再隐晦,对二人来说却如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很难再装傻回避。
刘嫣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沉默片刻,借口说是去一边散步,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种状况,对天宫的少主来说是一大挑战,根本是手足无措。风九萧苦笑,他站了起来,仔细一看,身上的衣袍已经破烂不堪。
夜空是美的,四周也是美的,他的心情却开心不起来。
“师父,你教会了我征战天下的本领,却没有告诉我情之一字究竟是什么?”他恍然的看着远方,风吹着他,凌乱的发丝飞舞。
洛通仙是他的恩师,在少数的弟子中,对他最为器重,可算是倾囊相授,所以风九萧对他心怀感激。他自小没有亲人,早视他为师、为父。
而那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女子,却如一缕光,让他心有温暖。在擂台上的一眼便成永恒,蓦然回首,相识恨晚。
在彼此相处的半年里,风九萧对她喜欢又逃避,他的心充满着矛盾。
这个圣境远离俗世,寂静而安宁。但是离开此处,天宫和武殿,南朝和北朝,那就是水火不容,必须抉择。
他披上金色的衣袍,向着刘嫣的方向走去。既然这无法逃避,那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
而他,就是那一个人。
星夜下,刘嫣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对着沙丘,一个人呆呆的。白色的神驹在她的身边,安静的陪伴着她。
风九萧悄悄的走到她身后,在见到神驹的时刻,心中着实惊异。如此神驹,在天宫,号称举天下财力建造的长生园里,也未见有如此神异的生灵。
刘嫣对他的到来充耳不闻,直到他来到身边坐下,才轻语道:“这里是镜湖,传说中的圣境,不过可惜的是,镜湖的水现在已经退去了。没有了水,仿佛缺少了一种美。”
她说这些很平淡,风九萧能听出,她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虽然他一直处在昏迷中,却也明白此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中隐藏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暗藏在筋骨血肉中,那或许就是镜湖水遗留的神秘力量。
她必定是放弃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从而成全了自己。
“谢谢你。”风九萧真挚道谢。
刘嫣笑道:“这倒是一句实话,你还真得谢谢我。搀扶你走了一天的路,真是累死我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虽然一句谢谢太轻了,但是,这却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刘嫣沉默,听了这话,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落寞。
终究是要诀别了吗?他们两人的身份注定了有缘无分吗?
风九萧注意到她腰间的玉箫,灵光一动,道:“能借你的玉箫一用吗?”
刘嫣诧异道“你还会吹箫?”
她虽然疑问,却还是将腰间的玉箫取下,递了过去。风九萧接过,那玉箫温润细腻,散发着宝气,赞道:“果然是世间奇珍,难怪你哥哥以前只要以一支玉箫就能纵横天下。”
他不再多说,直接吹奏起来。玉箫散发出盈盈绿光,动听的箫声就各个孔洞中传出,那声音经过玉箫的吹奏,像是有一种魔力,更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少女杵着下巴,静静的听起来,嘴角却不经意间流露出迷人的笑容。
醉人的箫声飘荡,在这梦幻的环境中,自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在里边。
风九萧闭上眼睛,尝试将自身忘记,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到其中。
星夜灿烂,人听着箫声,渐渐被带入了他所塑造的世界。那是美丽梦幻的天宫,祥云朵朵,仙女舞动,琴瑟齐鸣。
此曲正是名动天下的《仙王庭》,不过据传早已经消失几千年。风九萧生长在天宫,这等珍贵的绝篇自是有幸目睹。
不仅是他们两人沉醉,就是两匹神驹和北王刘青云,都被那种箫声带入了虚幻的天宫王庭,处处是圣镜。
关于《仙王庭》,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发生在一位仙女和一位天将的身上,天条规定,仙人不能动情。可是两人却毅然相爱,触犯天条,被所有仙道人物所摒弃。
最后,天将和众仙一战,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仙道高手,成就仙王位。可惜的是,仙女却在战斗中丧失掉仙道根基,不得不入轮回。
仙王为她创造出《仙王庭》,将天庭中的盛景都融入到此曲中,并且将曲子烙印到她的记忆中,让它在轮回中陪伴着她,希望她能记起一切,返回天庭和他相聚。
千万年后,仙王依旧在等着她。终于,仙女脑海中响起了曲子,转瞬间醒悟,忆起一切,修炼成仙,两人再次重逢。
整个仙道中,无人再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原本《仙王庭》是一位追寻长生之道,企盼成仙,却又不可得的修炼高手所创。因他爱箫,所以猜测虚幻仙界的情景,借以此聊寄情思。不过却因为加上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令此曲名动天下。
箫声入耳,刘青云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梦幻的星空。
此时的他,不再是心怀家国天下的王爷,亦或是掌控武殿的殿主。他仅仅是一个哥哥,对自己妹妹的幸福而忧心,心中更多的是矛盾。
夜风轻轻的吹,三人都各怀心事,唯有那箫声悠扬在镜湖。
一曲罢,风九萧转向眼前的少女,像是下了决心。他神情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刘嫣一呆,竟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在夜色中清亮的眼睛,她有种恍惚,仿佛幸福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回忆蓦然间涌上心头。
那些相识的岁月,仅仅只有半年,却像是一生般牵绊着彼此。从她在金色的光雨中走上擂台的刹那,两人注定了要纠葛一辈子。
从北朝到南朝,他们打闹过,嬉笑过,一起同生共死过。
在最开心的时候相伴,在最危险的时候相守。
“我的命是你救的,以镜湖为证,我愿意将生命中余下的时光全部用来陪伴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这是承诺吗。
她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低语道:“要是说你是因为感激的话,那就不必了。当时在擂台上,只要你愿意,是不用来南朝的。救你,就当是回报你当时的手下留情吧。”
“不,那不是感激。”风九萧靠过去,心头热血上涌,“那是爱”
她低着头,在笑,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虽然心中知晓他们一旦迈出了那一步,就将被南北朝所不容,天宫和武殿都将会派出高手阻挠,却还是心中欢喜。
这是禁忌的爱,南北朝势如水火,相互征伐已经数十年,积怨甚深。不管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如何的高,一旦被人知晓,那必将会引来巨大的祸端。
她骂道:“笨蛋,喜欢我是会死的。”
“我愿意。”风九萧斩钉截铁,在箫声中,他已经想了很多。
她为了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候不离不弃,更是宁愿放弃镜湖圣水这样天大的机缘。
他心中很感动。
天下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为了实力,哪怕是付出情感,尊严,也毫不留恋。
绝无情为了剑术,而成为天宫的一宫之主;孤无傲为了修炼资源,成为武殿的殿主。
他们哪一个不是孤傲清冷的强者,却甘愿为了修炼而屈居人下,为人驱使。
他为了她,难道就不能放弃天宫少主的身份?
“等我回天宫处理好一切,我就来找你。从此以后,我们远离中原,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愿意等我吗?”风九萧轻声问。
刘嫣转头看着他,感受着他的存在,确实是真实的。终于还是郑重点头。
原来,蓦然回首间,那个人就一直在身边,只是自己不愿去面对,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