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平稳下心里的震惊,缓缓地问宝麟:“宝麟从前便认得为师?”宝麟所说的话,其实给他心里的触动是很大的。自己为官这许多年来,怎能不知道朝堂官场的汹涌。但心里明白,却依然要为社稷着想,功在百姓,这功绩自有后人评说。
“弟子虽然未见过师傅,但弟子却仰慕师傅多年。青云诸老尽,白发几人归。弟子从前看到师傅这一句,就觉得悲伤极了。师傅明明是看透之人,却依然用满腔热忱做事,弟子为师傅伤心。”宝麟此时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有一个好父亲,他将你教导成这般,真是难得。可惜,可惜。”夫子叹气,罢了,夫子同宝麟说:“宝麟,历来官场皆是如此,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要么如流随污,要么力挽狂澜。师傅一生光明磊落,百年之后也能轻松逍遥,不必担忧日后骂名。为师教导你们,也是为此。”
“宝麟你看,”夫子指向窗外:“这树木不惧寒凉,此刻如此葱郁,冬日亦能如此。他不言语,无花香,却让人喜爱,宝麟可知为何?”
“弟子知道。”宝麟回答:“不言语、无香气,因其毫无哗众取宠之态,却在寒风中屹立不倒,年复一年,人们最终知晓他的高洁,争相传颂,最后公认为其乃真正君子之风范。”
夫子欣慰地笑了,点点头:“是了。我们人啊,不过区区数十载的生命,财富、光华都是过眼烟云,百年之后,终会被人淡忘。可是精神却不会被人忘记。宝麟你看,古往今来,让后人提起的,无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和风尚高洁之人。一个担着传世的骂名,一个被永恒传颂下去。”
“宝麟啊,人活着,讲的是无愧于心啊。为师如此,便是要为后世立个典范。文人才子,如灯花烟火,若是只凭几篇诗文,是无法德及后世啊。”夫子面色慷慨,花白的胡子和头发,都显得精神矍铄。
宝麟看着这位老人,眼眶有些发酸。宝麟想着他的最后的结局,心里很难过。或许,夫子绝对想不到,自己高洁一生,最后却因子孙而受牵连。宝麟信誓旦旦:“师傅,弟子定修身齐家,不辱没师傅清名!”
宝麟觉得,像宋濂这样的寒门学子,经历富家子弟难以理解的求学之苦,看遍了百姓疾苦,最后入了朝堂,却不改本心,实属难得。这样的人,是值得后世的那些称誉的。
宝麟同夫子见了礼,心情有些沉重的出去了。夫子待宝麟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要同宝麟说他写字的规矩的,被宝麟这么一闹腾,想说的事情都忘了。
夫子想着这为官的许多年,经历了无数的是非和风波,如今依然能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确实不易。这么多年,多少个从前的朋友,慢慢地疏远,成为对立面,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夫子叹了口气,想着午休也快结束了,就起身去给学生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