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出口啊,我的陛下!大部分奴隶都卖到卡罗门去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一些市场。孤岛群岛是奴隶贩运的一个中心集散地呢。”
凯斯宾道:“这样说来,其实你自己并不需要奴隶。那么你告诉我,贩卖奴隶除了能让像帕格这样的家伙赚个盆溢钵满之外,还有什么益处?”
岗帕斯满脸堆笑:“陛下,您的那些与世无争的年月啊,几乎没法满足孤岛群岛的经济需要哎。请陛下您体谅我们这里的经济困难。我有统计数据,我有图表,我还有……”
“同我那些与世无争的年月一样,”凯斯宾打断了岗帕斯的话说,“我相信我对奴隶贸易有同大人你一样的深刻理解,我没有从奴隶贸易中看到它给孤岛群岛带来任何好处。奴隶贸易不会给这里带来肉或面包,也没有啤酒或葡萄酒,更没有木材、卷心菜、书籍、乐器、马匹、盔甲以及任何一切人们值得拥有的东西。可是,不论奴隶贸易是否能够给人们带来什么,我都认为,奴隶贸易一定要终止!”
岗帕斯听完之后呼吸开始不顺畅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可这样会让孤岛群岛的发展倒退回去的。难道你不考虑此地未来的发展进步吗?”
“事物有好就有坏,一个蛋里总有蛋白和蛋黄。”凯斯宾说,“在凯尔帕拉维尔,我们管这叫作‘向坏前进’。无论如何,奴隶贸易一定要终止。”
岗帕斯说:“对此举措我不负任何责任。”
“哦,是吗?那很好。”凯斯宾说,“这样我就马上免你的职,你不再是孤岛群岛的总督了。我的波恩爵士,请上前来。”岗帕斯还没有回过神来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波恩爵士就已经面向国王凯斯宾跪倒在地。他的双手被凯斯宾握在手中,然后他向凯斯宾发誓:遵守纳尼亚的全部传统和习俗,承认纳尼亚的主权以及法律,以此作为在孤岛群岛实施统治的基础。之后,凯斯宾说:“有你的治理,孤岛群岛有你这一个总督就足够了。”凯斯宾还授予波恩总督公爵头衔,就是孤岛群岛的公爵。
“至于你,我的大人,”凯斯宾转向岗帕斯,“我赦免你应当缴纳的贡赋。但在明天中午以前,你和你的人必须从这座城堡里离开。因为这里现在已经成为波恩公爵的属邑了。”
“噢,看看这儿,这倒真是不错。”岗帕斯的一个秘书接嘴说道,“可是各位尊敬的先生,要是你们全都停止做戏,让我们认真地做点实在的事情,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真正的问题在于……”
“真正的问题在于,”波恩公爵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是想挨了鞭子再离开呢,还是现在就赶紧走?你想选择哪个,悉听尊便。”
当所有这些安排最终一一完成之后,大家都觉得欢欣鼓舞。凯斯宾吩咐备马。总督城堡里有一些马儿,只不过没得到好好地照料。凯斯宾、波恩公爵、德瑞尼亚,还有几名卫兵,一起骑马来到城堡外面。他们的目的地是奴隶市场——这是临近码头的一座低矮建筑,里面的空间很大。其内部的情形同任何一个拍卖会都相差无几。这也就是说,里面人声嘈杂,帕格这个奴隶贩子的头,正站在一个台子上,用沙哑的声音高声招揽着生意。
“先生们,先生们!下一个拍卖品,第二十三号。啊,这是特里宾希亚的农夫,身体强壮,吃苦耐劳,非常适合下矿或者上船去干活儿。还不到二十五岁呢!再看看他的牙口,看起来不坏吧?真是一把好力气啊。塔克斯,把这特里宾希亚人的上衣脱掉,让各位先生看看他的身板儿。这一身肌肉能给您卖不少力气呢!看看他胸脯上的腱子肉。好,那边角落里的先生出价了,十个新月币。唉,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吧?好,十五!十八!第二十三号出价十八个新月币。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哦,二十一!谢谢您,先生!第二十三号出价二十一个新……”
帕格突然住嘴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全副武装、浑身披挂的人冲上了台子。
“这里的所有人,向纳尼亚国王行跪拜礼。”波恩公爵大声说道。每个人都听到了外面马匹摇晃铃铛和踱步的声音,还有很多人也都风闻了纳尼亚国王到了岛上的消息,更不用说刚刚发生在总督城堡里的变故。大多数人都照波恩公爵的话做了。还有些迟疑的人则被他们身边的同伴给拉着跪倒,有些人则开始欢呼起来。
凯斯宾站在众人前面,对帕格说:“你完蛋了,帕格。因为你昨天胆敢向皇家的人下手。我姑念你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因此赦免你这一次。一个小时以前,奴隶贸易在我领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已经明令禁止了。现在我宣布,这个市场里的所有奴隶全部自由了。”
在场的所有奴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凯斯宾举起双手向他们示意。等欢呼声停下来后,凯斯宾继续问帕格:“我的朋友们在哪里?”
“您是说那位可爱的小姐和另一位年轻的绅士吗?”帕格带着谄媚的笑容说道,“他们刚一上市就被人抢购走了……”
“凯斯宾,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露茜和爱德蒙一起喊道。市场内的另一个角落里还传来另一个声音:“我的陛下,听您差遣。”啊,这是雷佩契普。他们确实已经被人买走了,只不过买他们的人还想买更多的奴隶,所以还留在市场里。幸好如此,他们还没有被带走。民众让开一条路,让露茜、爱德蒙、雷佩契普走上前来。他们和凯斯宾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相互致意。而两名卡罗门商人趁机走了过来。卡罗门人有着黑黑的脸庞,喜欢留长长的胡子。他们总是穿着飘逸的长袍,头上裹一块橘红色的头巾。这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兼有智慧和财富,为人彬彬有礼,同时也残酷无情。这两位卡罗门商人向凯斯宾深深地鞠躬行礼,口中长篇大套地说着一篇颂扬国王洪恩的祝词。其内容无非就是把国王的恩泽比喻为财富的源泉,浇灌着审慎与美德的花园一类的。但其实他们真心希望的,是想要回他们购买露茜等人所花出去的钱。
“先生们,这要求并不过分。”凯斯宾说,“今天这里任何一个购买了奴隶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钱拿回去。帕格,把你赚的钱拿出来,还给下面的买主,还到最后一分钱为止。”
“哦,我的陛下!您这意思难道是要我将来只能乞讨过活了吗?”帕格语带哭腔地说。
凯斯宾斥责道:“你大半辈子过的都是丧尽天良的生活。如果你变成乞丐,总好过当奴隶。还有,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哪儿?”
“哦,那个家伙。”帕格说,“快快把他领走,我谢谢您!很高兴终于能够甩掉他了。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一个滞销货。我最后只给他标价五个新月币,可就是这样都没人愿意买他。后来我只好把他算作其他奴隶的添头。谁要是买了别的奴隶,就可以把他带走,白送不要钱,可这样也没人要他。没人愿意碰他一下,没人愿意看他一眼。塔克斯,把那家伙带出来。”
尤斯塔斯被带出来的时候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的确,没有人愿意被卖为奴隶。可是如果知道自己是个没人愿意买的奴隶,那感觉肯定更加糟糕。尤斯塔斯走到凯斯宾面前,一如既往地抱怨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到什么地方去自顾自地逍遥快活去了,丝毫不理会我们几个成为人家的阶下囚。我猜你肯定没有找到英国领事,毫无疑问!”
那天晚上,大家在窄港的总督城堡里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雷佩契普在晚上就寝以前,对每一个人都弯腰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地说:“明天我们的探险将真正开始!”不过实际上,明天或者此后的几天,恐怕他们还没法立马就再次上路。因为从孤岛群岛开始,他们将进入此前从未涉足过的陆地和海洋,对此他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大家首先清空了黎明踏浪号装载的全部物资。人们利用滑轮,用八匹马把船给拖上了海岸。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由最有经验的造船师傅给修补好了。之后再把船放回水里,装上粮食和淡水。船上能放多少就放多少——或者更准确地说,黎明踏浪号总的粮食和淡水储备够全船的人用上二十八天。可是,即便如此,爱德蒙还是非常失望地意识到,这样的补给储备最多只能供他们向东航行两周。两周之后,他们就得放弃前行,掉头返航。
在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凯斯宾抓住一切机会走访他在窄港能找到的那些有经验的老船长,问问他们可否知道从这里往东,是否还有陆地。他想知道任何关于孤岛群岛以东的情况,哪怕仅仅是些传闻也行。总督城堡里的麦芽酒被凯斯宾一壶一壶地拿出来请客,请那些饱经风霜的老海员喝。这些老人有着短短的灰胡子和清澈的蓝眼睛。老人们喝了酒以后,就告诉凯斯宾许许多多奇闻怪谈。其中那些看上去最值得信赖的人告诉凯斯宾,在孤岛群岛以东,没有任何陆地。还有很多人相信,如果你往东航行得太远太远,最终也只有一片海域。那儿没有任何陆地,巨浪在世界的边缘永久地翻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认为,陛下您的朋友就会被卷进那个巨浪,沉到底。”其余的人讲的,则完全是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了,比如无头人居住的小岛,飘荡在空中的小岛,海龙卷,还有在海水的边缘燃烧不熄的火焰。不过有一个老水手的故事非常对雷佩契普的胃口。“在东边的东边,是阿斯兰的国家。不过那是在整个世界的范围之外,你没法到达那里。”可是当大家再问他有关这个传闻的详细情况时,他也只是说这个故事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
波恩公爵能说出来的东西也不多。他只是说亲眼看到他的其余六个爵士伙伴继续向东而去,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同凯斯宾一起站在艾弗拉岛的最高端,眺望着东边的大海。“我早上经常在天亮以前起床来到这里,”波恩公爵说,“眺望着太阳从海中升起。有时候太阳看上去很近很近,仿佛就在几英里之外。这时候我总是会想起我的那些朋友,想着在天际线的后面到底还有什么。很有可能,什么也没有。然而我还是会为我自己没能继续前行感到一丝丝的羞愧。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陛下您不要再继续前行了。孤岛群岛这里一样需要您。关闭这里的奴隶市场一定会惹出一些麻烦,我预感到我们和卡罗门人之间会爆发一场战争。我的陛下,望您三思。”
凯斯宾说:“我的好爵爷,这次出航我是发了誓的。再说,我该如何说服雷佩契普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