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林景离回去了，你怎么没留他吃饭啊？”白小凉觉得跟小老太太吵下去也不是办法，立刻转移话题。
“天哪！”小老太太手在大腿上“啪”的一拍，瞬间五个巴掌，白小凉看着都胆儿颤，还好不是落在自己脑门上，要不非给拍出个脑震荡来不可，“你个死丫头，就跟你吵架去了，我把小林搁外头一个人坐着呢！”
小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就消失在门口，乐得白小凉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
小老太太出来的时候，林景离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黑长的睫毛轻轻地垂着，似乎半眯着眼睛，眉头微锁，眉间一片愁云惨淡。小老太太用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小老太太便找来一块毛毯搭在林景离身上，动作轻微，但还是将林景离惊醒了。
“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林景离满脸歉意，伴着刚醒低沉的嗓音，显得十分谦逊与迷人。小老太太暗自琢磨要是自己年轻见到这家伙准要死要活地喜欢上，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脑子是进浆糊了还是怎么的？
小老太太赶紧愧疚地说，“没事没事，怨我怨我，你要是困了就进房间睡去吧。在这里睡容易着凉。”
林景离连忙起身，将毯子折叠起来，“我不困，倒是白小凉，她睡了吗？”
小老太太摇摇头，“那丫头怎么睡得着，跟我吵架到现在……那丫头啊，真不知道像谁，脾气倔得……”
“哈哈，阿姨，其实我觉得白小凉像你多一点。”林景离笑着，忽然眉头微蹙，“最近，阿姨你还是辛苦一点不要和白小凉计较了吧……”
小老太太尴尬地笑笑，这个时候莫西川正端着一盘红烧排骨出来，顿时整个房子一阵飘香，房间里的白小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闻着味儿就出去了。“妈，你手艺可是越来越……！”
可是一看端着盘子的莫西川，白小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好了……”两个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打死不敢相信莫西川来了，并且进了自己家的厨房，还系着连自己都嫌弃的围裙。加上这个温暖如春的笑容，多么诡异的一件事！
莫西川笑着将盘子放在餐桌上，便又走进了厨房。随后小老头儿端着别的菜走出来，乐呵呵的一脸自豪。“你做的？”小老太太惊异地瞪大眼睛。
小老头儿微微点头，不否认也不默认，一派大厨的模样。
“呸，你说我信不信！”小老太太使劲嗅了两下，这味道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的手艺，名师出高徒，可是小老太太还没有教他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老头儿也没有这个造诣。
小老头儿只好耸耸肩坦白道，“都是小川做的，我就是在里头打打下手。”莫西川适时出来，端着最后一道鱼汤出来了。
“叔叔，在里头不是对好说辞了吗，怎么还出卖我？”莫西川抗议着，将菜摆放整齐，又拿碗筷，俨然一个家庭“煮夫”的模样。
小老头儿将电饭煲搬出来，“你们还不帮忙，”又转而努努嘴，指着小老太太说，“没办法，你家阿姨的眼光毒辣，我一辈子也没瞒得过她什么。”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白小凉用看着鬼神的眼光盯着莫西川，说实话，莫西川就算穿着这个破围裙，也能将围裙穿出名贵西服的质感。
“咦，不是说做红烧鱼吗？”白小凉咬着筷子，白小凉吃饭可是“无红烧不欢”。
莫西川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擦擦手解释道，“我看见有一道红烧排骨了，就不想做重复了，再说你刚出院喝点带汤汁的，对身体好。”
小老头儿赞许地点点头，开始逐一尝每一道菜，每一次尝之前眉头都会紧皱，然后便夸张地舒展开，发出“啧啧”夸赞声，引得白小凉赶紧去品尝。“叔叔，你就别这样揶揄我了，好久没有下厨房，手都生疏了。”莫西川谦让着，端着一个小碗舀乐乐一碗鱼肉，又细细地将筷子将每一根鱼刺剔出来，认真的模样，像一个处女座的医生正在帮病人动手术一般。
白小凉才听不进去两个人的相互恭维，也没有看见林景离与小老太太的异样，终于不是母慈子孝，而是父慈子孝的场景，白小凉早已食指大动，只顾着大快朵颐，一边还含糊不清地说，“莫西川，你这手艺说实话，要是哪年退休不干了，在我们家楼下开个酒店……我跟你说，绝对会人满为患，我到时候保证天天去捧场！”
“是吗？这么给面子？那你想不想当老板娘？”莫西川笑得淡淡的，将已经剔完鱼刺的一碗鱼肉递到白小凉面前，白小凉看着一碗白白的被剔得软软的，但是却依旧十分完整的鱼肉，一愣，含着嘴里的食物忘记了咽下去。
小小老头儿暗自给莫西川比划了一个厉害的手势，被小老太太狠狠地踢了一脚，小老太太敲了敲白小凉的碗边，“吃饭就吃饭，白小凉你哪来的这么多的话？吃完了你给我睡一觉去，看着碍我眼！”这个碍眼指向含糊不清，白小凉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碍眼说的是莫西川，因为小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看的是莫西川这边。
白小凉望了莫西川一眼，明明那么近，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又低下头默默扒着碗里饭，脑子里混沌不清。
饭后，白小凉拗不过小老太太回去睡了，林景离自知没趣，帮着收拾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莫西川刚想离开的时候，小老太太异乎寻常地对着他说了一句，“你留下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莫西川一愣，便默默拿着抹布将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见抹布一端用拙劣的针脚缝着一朵小花，忽然心觉可爱，原本忐忑的心也跟着淡然下来。
小老太太送走了林景离，又确认了一遍白小凉睡着了，便轻轻关上房门，叫上小老头儿，“你一起来。”小老太太对于自己的这个老公又爱又恨，应该顺着自己的时候不顺，不应该顺着自己的百般依顺。怕是他还不了解当前的局势，与莫西川今天中午演的那处，和自己原本在医院盘算的完全不是一折戏。
林景离这孩子还算懂事，这么待他他还一言不发，若是别人，怕是早以为小老太太在玩弄他的感情了。
“阿姨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莫西川将抹布放下，异常冷静。
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好吧，咱们就愚公见山，明人不说暗话。”小老头儿惊讶地看了一眼小老太太，“老太婆，那叫开门见山。”
小老太太狠狠地瞪了小老头儿一眼，小老头儿乖乖起身倒水去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咱们家白小凉对不对？”莫西川坐在沙发上的上半身一僵，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天小老太太将这样的话对林景离也说过，今天……怕是情况不妙。
莫西川看着小老太太的眼睛，双眸如潭水一般清澈，点点头，表示肯定。
小老太太一副了然于胸地样子，接过小老头儿的水，如算命的大师一般沉思了片刻，半日从口中吐出一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莫西川的眸色浑浊了一下，似有不甘，却依旧定定地看着小老太太，“阿姨，能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吗？”
“小川啊，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打算接受你，毕竟咱们小门小户的，根本没办法与你们门当户对，你可别怪阿姨传统观念。但是现在白小凉摊上这个……”小老太太担心地看了看房门，又接着说，“小林那孩子我也是见到诚心的，你的诚心我也知道，但是你再怎么执着，你家里人呢？你家里人什么态度你知道吗？小林如果之后也会如你家那般，阿姨也断然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的。”
莫西川瞳孔收缩了一下，冷笑着，“首先，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态度的？其次，你怎么知道林景离家……”
小老太太忍不住声音提高了一度，“你父亲来医院的事情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意外听见护士的谈论，我还不知道你父亲竟然会跑到医院对我女儿说出那样的话。都是为人父母，何况白小凉还生着病，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莫西川十分震惊，“阿姨你说什么，我父亲去医院找过白小凉？”
“呵，看来你还不知道啊？也对，这样的事情你父亲怎么好意思说？”出于报复，小老太太说的话不免有些刻薄，急得小老头儿坐立难安，虽然对于自己的女儿受到欺负，小老头儿也很难接受的，但是当面这样说人家，实在不是白家的风格。白家人做事还是很顾忌人情面的。“还有你，我跟你说，你作为白小凉的父亲，麻烦你认清一下时势，要清楚哪一个是你的骨肉。”
“当然，我和我老公十分感谢你一直在为白小凉匹配心脏，还有那些住院费，将来我们夫妻俩儿做牛做马，都会念及你的这份情谊，还你的人情。但是，白小凉，我们求求你放过她。”
莫西川痛苦地闭上眼睛，耳朵里小老太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