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蔡琰与汉朝皇上派来接她的特使周近见面了。
周近面目修长,眉毛高挑,似有些关云长的味道。
周近见了蔡琰,先站起身,双手抱拳作揖道:“周近奉丞相之命,前来接夫人回归。”蔡琰答曰:“感谢皇上隆恩,感谢丞相厚爱。”
然后,周近便与蔡琰商议回归的日期和细节。
孩子!蔡琰首先想到的是孩子,自己在这里生下的两个儿子。
“大王,蔡琰跟你商量一下,我是否可以带着儿子离去?”蔡琰问左贤王。
“带儿子离开?”左贤王问道,“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他们是我的骨血,理应跟着我生活。这是第一。第二,你一个妇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一定十分艰难。再说了,如果你以后重新嫁人,孩子势必是件麻烦的事。”左贤王的话句句在理。
蔡琰无话可说了。
但是,孩子,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育的儿子,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她怎么能够舍得丢下?
归心似箭的蔡琰,多少年来,一直盼望能够回归汉朝,回到自己家乡的蔡琰,面临将要丧失儿子的痛苦,本来是遇到喜事的蔡琰,变为一腔惆怅。
“母亲母亲,你怎么啦?”少不更事的孩子啊。阿迪拐看到母亲闷闷不乐,跑过来好心地问候。
弟弟也跟着哥哥跑过来拉着母亲的手,问道:“母亲,你怎么不高兴啊?”
看着两个可爱的儿子,一想到自己将要离开他们独自回乡,而且今生将会永远不再见面,蔡琰心里的痛苦真是无以复加。
“母亲,你怎么哭了?”不明就里的阿眉拐抬起袖子,给母亲擦了擦眼泪。
“母亲,你为什么哭呢?”阿迪拐毕竟大一点,知道问一问原因。
“阿迪拐,母亲要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你要照顾好弟弟,听父亲的话,好吗?”蔡琰心里流着泪,对大儿子说。
“嗯。”阿迪拐答应着。可是他随后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母亲,你为什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呢?你不去不行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下子捅到了蔡琰心灵深处最敏感的地方,她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母亲不哭。”阿眉拐照例给母亲擦去泪水。
“母亲要回到我自己的家乡去了。那里有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我的姐姐,我要去看望他们。我离开他们很久很久了。”蔡琰耐着性子对儿子解释。
“母亲,那你带我们一起走,不行吗?我们也要去看望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姐姐。”阿迪拐的回答合情合理。
“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要留下来陪着父亲,他需要你们。”蔡琰用袖子再次擦拭了眼泪,然后说。
“那……我们不能把父亲也带上,一起去你的家乡吗?”聪明的阿迪拐,立即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不可以的,你们的父亲,他不可以离开的。他要在这边,管理他的部落,还有他的臣民。”蔡琰耐心地跟儿子解释。
“那你就不要走了,不行吗?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呢?”阿迪拐心里很清楚:父母和自己都不要分离。
“不要走嘛,母亲不要走。”阿眉拐拉起蔡琰的手,不管不顾地说,“我不要你走,母亲不能走。”
“可是,你的外公外婆在那边想念我,我必须去看望他们。”
“那……你去看望他们一下,然后再回来不行吗?”阿迪拐立即想到了,母亲走了还可以回来啊?
“不可以,母亲走了之后,要在那边服侍外公外婆,不能回来了。”蔡琰觉得必须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们。
“母亲不要走……”阿迪拐一听,知道母亲一定要走,而且再也不回来了,上去一把拉住蔡琰的胳膊,左右摇晃着说。
阿眉拐也学着哥哥的样子,一边摇晃母亲的胳膊,一边哭着说:“母亲不要走……”
这时,有人来招呼两兄弟去学骑马,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与母亲分别了。
要离开了,蔡琰觉得还要跟呼延豹告别一下。
她辗转找到了正在一个边远位置放哨的呼延豹。
“呼延,你好。”蔡琰大声跟他打招呼。
“你好。”呼延勉强地笑了笑。
“我要……走了,来跟你告个别。”蔡琰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苦涩。
“我知道。我听说了你要走。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呼延豹说得似乎很轻松,“你是汉朝很有名望的大学问家的女儿。汉朝的皇帝和丞相特地派人来赎你回去。”
“嗯,是这样。”蔡琰回答。原来呼延豹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我在这里,给你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害你丢了官职,还险些丢掉性命。我……对不起你。”蔡琰诚心地忏悔说。
“哎……感情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也说不上道歉。这是双方的事情。”呼延豹很大度地说,“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些美好的时光。那些时光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中,成为一生无法忘记的美好回忆。”
呼延豹的话,让蔡琰痛苦的心稍稍加以缓和。她说:“呼延,你真好。我永远也忘不了你。”
“只要你忘不了就好,我希望你记住,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汉子呼延,他一直在心里记着你,记着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呼延豹目视着前方。那里是夏季草场,散落在碧绿草原上的星星点点的羊儿在吃草。阳光正好,这是草原上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
“呼延……”蔡琰忍不住走上前来,一把抱住呼延豹,眼泪如同小溪一般哗啦啦流淌。
“别……别这样。”呼延豹一边推开蔡琰,一边抬起袖口,帮她擦去泪水。
“不……”蔡琰再次抱住呼延豹,“我要和你拥抱,感受你身体的温暖。这是最后一次了,今生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不要这样,琰妃。只要我们彼此在心里相互记着就行了。”呼延豹十分理智。
“呼延,让我好好看看你。”蔡琰松开了呼延豹,后退几步,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的形象刻印在脑子里。
呼延豹瘦了,明显地瘦了。他身穿一件有些破旧的褐色袍子,戴着一顶卷边的草帽。黝黑的脸上,似乎多了一层密密的细纹。他的眼神忧郁,目光迷离,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世上的一切,荣辱不惊,贫富无谓。
最后,蔡琰还是走上前去,抱住呼延,找寻着他的唇,主动地献给他一个深深地吻。
呼延豹一开始躲闪着。他有些被动,有些猝不及防,有些无法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