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樱对于萧蕤在自己最为困难的几天时间中,除了刚从医院回来那天以外,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安静表示感激。选择在夏末秋初的季节做“月子”,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尽管她并不情愿选择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失足女青年,走上这条“爱”的不归路。
她不知道,萧蕤留在她床头那一瓶连个标签都没有的江湖野药会是价值连城的救命丹,她当然也不会知道,萧蕤之所以如此的安静,是因为宿舍外面还有个更叫人烦恼的“大麻烦”困扰着萧蕤,那就是……
“天啊!这又是什么!你一个住宿舍的大学生,你买个饭桌子干嘛?你是要造反吗?”萧蕤一进十八申请下来的临时宿舍,就看到狭窄的空间正中间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草绿色桌子,看着倒是结实,只不过这样一来,有人进出宿舍只能侧着身子将就了。
“全自动麻将桌,今年最近的款式,安装了五种不同的模式,还能模拟志玲姐姐的声音发牌哦,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下。”十八自豪的向萧蕤介绍道。
“宿舍是不允许安装大功率电器的!你这不只是大功率电器,还是大体积电器吧?要是公寓办的过来检查,这你连藏都藏不起来!”萧蕤气道。
十八则是毫不在乎,“干嘛要藏起来?”
“不藏起来公寓办的人会把你告到学院里,然后辅导员找完书记找,书记找完院长找,态度不好的话可能要通报批评,然后写检讨给校长看。”
“那……和公寓办打好关系不就行了?”
“呸!你算个屁,谁稀罕和你打好关系?”萧蕤嗤之以鼻。
咚咚!
背后传来敲门声。
“呦,宿舍里有客人啊!”一个地中海大爷眯着眼睛往里面观望,“还是个女同学,怎么,有没有在门卫处登记呀?”
十八狗腿的迎上去招呼道:“赵主任,不是约了下午三点么?怎么两点五十就到了?这临近开学的日子你们公寓办日理万机的,提前走好么?”
“嗨!那些个小破事给年轻人干就行了,年轻人心细,也需要磨练,我这把老骨头给社会主义做了半辈子贡献,现在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还跟年轻人争什么功劳?该吃吃,该喝喝,到点打麻将!”
萧蕤:“……”
赵书记见萧蕤呆若木鸡的戳在宿舍正中间,也不跟他打招呼,便有些不悦,问道:“唉,你这小同学哪个学院的?进男生宿舍登记录么?”
十八嬉皮笑脸的抢着回答道:“登记了,登记了,公寓办赵主任眼皮子地下办事,我们还敢知法犯法不成?我做事您放一万个心!”
赵书记笑眯眯的赞赏:“恩恩,叶同学办事深得我心啊,你这还没正式上大学,我就想把你留在我们公寓办里做事了,过些日子学生会纳新你可一定要过来投份简历啊!你不投我们公寓办我跟你急!”
“好!我要是不去帮赵主任做事,您就把我这麻将机给收了!”
赵主任则道:“你这大家伙我才不要呢,我放家里我老婆不打死我!你要是不来我们公寓办,我就罚你给我们打上三天三夜的四川麻将!”
十八假装求饶道:“哎呦,我的赵主任,您可真能抓我的小辫子,这才几天功夫您就看出来我打不好四川麻将了?”
“那是,你也不看我多少年的牌龄了?”
萧蕤则是心想:你牌龄再久能比得过十八那个赌徒几百年的大老千么?
“你们要打麻将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萧蕤是没什么赌瘾,更不懂得奉承领导,所以便要打道回府。
“那怎么能成?叫你来就是因为我们三缺一,一会儿要是李老师来了看人不齐,今天下午不是白约了?”十八不应。
赵主任一听萧蕤是来凑人数的,当然也不让她走。
于是乎,在麻将桌上除了屁胡以外什么都不懂的萧蕤便硬着头皮在十八宿舍里听着志玲姐姐的声音,跟十八与两个中年大叔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有亲人来人间“帮忙”,简直一点也不美好……
一屁股坐下去是下午三点,中途大家肚子都饿了,李老师慷慨的打电话叫了外卖,然后直到赵主任家人催了三个电话不得不散伙走人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由于出厂设置选择了困难模式而自带“铁公鸡”属性的萧蕤在这段时间里为了少输几个钱,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来,发现有几条新信息和两个未接电话。
好吧,她承认,在那样一瞬间她内心还有点小雀跃,以为是他找她。
可惜不是。
#蕤蕤,你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五点半,梁樱。
#蕤蕤,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想去操场走走,要不要一起?#八点,梁樱。
她不是一直宅在宿舍里,吃喝都是别人伺候么?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萧蕤回道#不好意思,我在我表弟这边,手机静音了,刚看见。你还在要去操场么?#
没两分钟功夫,梁樱就回复道#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咱们主席台那边见。#
#好的。#
十八所住的学生公寓是安排给博士生或青年教职工的高级公寓(鬼知道他是怎么申请到的),比起萧蕤宿舍楼来,距离操场要远得多,可也不知道梁樱说的收拾一下是收拾了什么,居然比萧蕤迟到了十几分钟。
见惯了穿着“清爽”的梁妹子,猛的看到穿着保守的运动长裤的她,萧蕤还真有点不敢认。
梁樱挽住萧蕤的胳膊,将头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萧蕤觉得,梁樱这两天“小月子”里,似乎是胖了……
“蕤蕤,我觉得我获得了新生。”梁樱斜仰着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感慨道。
“怎么呢?你有没死。”
“人都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到鬼门关走一趟,我熬过了最为痛苦危险的一个星期,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后遗症也没有,还不是获得了新生?”
“哪有那么夸张?孩子月份还小,你也年轻身体好,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你说这话就显得你太不懂得换位思考了。”梁樱叹了口气,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你还小,很多事情以后经历了才会明白。”
萧蕤在心里吐槽道:到底是谁幼稚自负的要死……
“蕤蕤,你知道么,走进手术室后医生把麻醉面罩递给我时候,我都要吓哭了。”梁樱回忆道,“我也不是怕疼……我只是,听过一个传闻……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萧蕤挑眉,好奇道:“什么样的传闻?”
“关于胡家的传闻。”
“哦?”
“我也是在后来和承韬正式交往之后才听说的。”梁樱娓娓道来,“据说,天承荣锦号的东家都是天煞孤星,他们不能拥有爱情,不能结婚生子,就连最为亲近的父母,也不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不信这个邪,一定要逆天而行与其亲近,那么,这些人必将死于非命。”
她当然听说过,萧蕤咽了咽口水,努力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迷信吧?怎么会有这么邪乎的事?”萧蕤安慰道。
“事情如果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当然也是一笑而过,说是封建迷信,可是如今,我是局中人了,就不得不事事提防着点。”梁樱道,“在听说了那样的传言之后,我背地里查过,天承荣锦号从成立至今,每一任的东家都像是传说中那样,孤独终老,一点假也没有。”
梁樱坐起身来,眼神变得极其深邃,低声道:“而且,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要孤独终老,而是事实就如同传闻中说的那样,只要是与他们亲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所以……你在手术台上很害怕,自己会死于一场小手术?”
梁樱坚信不疑的点头,“所以,我觉得自己现在坐在你面前,就像是在做梦。”
大概是被她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感染到了,萧蕤不禁打了个冷战,拍拍梁樱的肩膀,连忙嘱咐道:“别胡思乱想!”
梁樱还是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现在的感受,继续道:“……我不是胡思乱想,我是真的怕,你没看我从医院回来后都一直在宿舍里躺着么?我真怕自己出个三长两短的……现在身体好起来,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以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你就不要担心啦!”
梁樱依旧忧心忡忡,摇头道:“我觉得,这是因为我和他还没有发生进一步关系的原因。”
“进一步关系?”
“就是……”
梁樱往萧蕤跟前凑了凑,萧蕤连忙往后挪,道:“行了行了,我懂了。”
“你真的懂?”
“恩,懂。但有点意外,你们俩也处了有一段时间了。”
梁樱脸红道:“其实,之前打电话和我联系的并不是承韬,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已婚男子,人长得也不好看,我怕你们笑话我,所以……不过,我们早就分手了,在承韬和我表白之前就不再联系了……”
萧蕤揉着额角,实在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你啊……你既然说这次平安无事像是劫后余生,那就真的要当做自己重新活了一次,以后要好好的做一名品学兼优安分守己的学生,好么?而且对你男朋友也要一心一意的,行么?”
梁樱看着萧蕤的脸,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并没有答应。
“蕤蕤,你这话是真心的么?”
萧蕤心道:这女孩怎么这样,不但自己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还总怀疑别人心不诚,她真是好管闲事,大晚上的在这里安慰开导她,把自己金贵的血白白喂给蚊子。
“我话是搁在这儿了,你爱信不信。”
“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这个人心最好了。咱们宿舍里你人最好……”梁樱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我这个人不傻,看得出来。”
“你还不傻?有那么好的男朋友不珍惜,跑到外面去和乱七八糟的社会青年鬼混,糟践自己身体,你还说你不傻?”萧蕤恨铁不成钢。
梁樱委屈道:“这个……这个我也不是有意的,诸葛亮再聪明不也犯过错么?”
梁樱嘟着嘴,假装摸了摸眼泪,斜瞥萧蕤一眼见她叹了口气似是没有再要责怪的意思,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又道:“其实呀,我知道你在此之前是认识承韬的,我也知道你心里面有他。”
被戳中心思的萧蕤顿时涨红了脸,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来:“我、我……我哪有?”
梁樱笑道:“你别看我学习不怎么样,但男女那些事情,可要比你懂得多的多。”
她拉住萧蕤的手,看上去如此真诚,以至于萧蕤都怀疑自己今晚看到的是假的梁樱。
“所以,我说你人好,心眼儿真好。”她说道,“你懂得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别人,懂得分享与迁就,而且,你的内心真的很强大。我这些天在宿舍里想了很多,我想,如果我是你,看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与自己擦肩而过选择了自己的舍友做女朋友,那我一定会疯掉,但在我疯掉之前,我想我会下毒杀了我的舍友。”
炎炎夏日之中,萧蕤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庆幸自己对胡承韬的那份感情并不是十分执着。
“我、我是打内心里祝你们百年好合……”
梁樱感激的抱紧了萧蕤,“谢谢你……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