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一段时间没见，周夫子的神色并没多大改变，但林景清发现他的头上白发似乎变多了，心里不禁有些感触。
“啊，是子敬？”周夫子有些意外，随即笑颜逐开地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应该在府学里用功吗？”
夫子就是夫子，学习一向都这么抓紧。林景清心里感叹，口里却道：“今天府学放假，我就回家一趟了，顺便过来看看您。”
“有心就好，有心就好！”周夫子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旁边林景清的族弟们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跟林景清说一些最近他不在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林景清听得头都大了，只好提高声音道：“我今天过来是找夫子有事的，大家先坐下安静听一会，景明，你把大家都带回座位上去。”
林景明应了一声，张开双手像赶鸭子一样将一帮少年赶回了座位。
“夫子，那个，我是有件事要您帮忙。”林景清有些难以开口地说。
“哦，什么事？”周夫子拈了拈胡须问道。对于林景清，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是他培养出来的，能够上府学的弟子，虽然里面有些花招他不大清楚，但至少说出去也有面子，因此对这个学生自然也就高看几眼。
“是这样的。”林景清把林妍的事情说了出来。
“胡闹！女子无才便是德，读圣贤书有甚作用？”周夫子听完林景清的话，脸色有愠。
“夫子。汉有蔡文姬，晋有谢道韫，唐生李季兰，宋出李清照，如此多的巾帼不让须眉，又如何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林景清早有准备，连忙抛出几个案例。
“那只是少有的神童而已，再者女子，终究是不能登大雅之堂，你让小姐来私塾，这如何使得？”
“使不使得，那还得看夫子的了！”林景清意有所指地说道。
周夫子摆摆手，倏地停住疑惑道：“你是说？”
“对的！”林景清抚掌笑道：“就请夫子出题考考她。”
周夫子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松下表情，道：“那我先看看小姐，再作打算。”
“这敢情好。”林景清点点头，朝门外叫道：“小妍，你进来吧。”
林妍听道，心中大喜，急忙就想跨过门坎，谁知她穿着的布裙不方便，一时跨不过去，惹来座下一众族内学生的哄笑，就连刚还在皱着眉的夫子都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后面的王小嫣看见，连忙帮了她一把，林妍才走进了私塾。
林景清干笑两句，看着周夫子，示意他可以开始考核了。
“小姐，你想上私塾？”出乎林景清意外，周夫子对于小女孩子却也是比较宽容的，讲话并不严肃。
“回夫子，确实如此。”林妍施了一礼回答道。
周夫子满意地微笑了一下，道：“私塾可不是女娃娃能进来的……”
“回夫子，小妍想读书。”林妍眼里的坚毅看起来与她的年纪根本就不相符，但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周夫子也将这一切落入了眼中，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就考你两个题目，如若你都能通过，那么你便可进入私塾旁听，如若不过……”
“回夫子，小女子明白。”林妍的成熟又再一次地出人意料之外。
“好。”周夫子也看出了林妍的与众不同，他的心里也忽然多了一点期待。
“那我就以刚刚你进来之情景出一个上联，你若能在一刻之内对上下联，便算你通过了。”林夫子捏了捏下巴胡须吟道：“才女脚短。”
周夫子这对子既是赞赏，又暗藏玄机。如果林妍对上了，那就只是脚短的问题，如果对不上，那这上联便成了讽刺之语了。
林景清替林妍捏了一把汗，老实说，他也不知道林妍能否对得出来，他这个便宜哥哥可对她真没什么信心。
林妍低头思索着，台下的林景明他们也都在小声地讨论着。
林景清心里很着急，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看到林妍在埋头苦思，林景清心里暗道：如果她实在对不了，那也好，算是绝了她上学的心，毕竟，这在明代，可是逆天的事情啊。
但没容林景清多想，林妍已经脸带微笑地抬起头来，抬起小手一指高高的的私塾大门。
“良师门高。老师，您看我这下联及格吗？”林妍的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
林景清一听下联，不禁暗暗击节道：小妍实在太强了，这马屁拍得……林景清瞄了一眼周夫子，见他果然老怀开慰地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第一关顺利通过。
“那么，我再考你一题。”周夫子踱了一踱步，看到林景清，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不若就以你兄长远行为题，写一首送行诗。仍限一刻时间，品格具高方算合格。”
林景清没待周夫子讲完，出言道：“夫子，这似乎有些……”
周夫子这次不给林景清一点面子，面无表情地道：“要我教书，我必须听我的规矩，子敬如若不愿，不妨将小姐领回。”
林景清还欲求周夫子宽容一些时间，林妍却拉住了他，柔声道：“哥哥，我自己愿意，我听夫子的。”
林景清爱惜地盯了她一眼，发觉林妍嘴唇紧闭，眼光说不出地坚定，只好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就此作罢。
而台下林景明一行，却是紧张地看着林妍，他们也不相信林妍能在这么苛刻的条件下能作出一首令夫子满意的诗。
林妍沉吟一阵，向前走了一步吟诵道：“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飞；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归。”
林妍刚念完，周夫子就不禁呆了。等他回过神来，不由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娃子来。
“好诗，好诗，可惜了是个女娃子……”周夫子走前去摸着林妍的头发不停地感叹道。
林妍听到他的赞赏之语还自笑了一下，但听到周夫子的感慨，不由咬住了嘴唇，默不出声。
周夫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林景清，又看了看林妍，道：“小姐，唉……”
说罢，周夫子便背着手走出了门去。林景清看着他的背影，发现周夫子也有说不出的落寞，是为千年来书生的命运感慨吗？还是为自己的际遇而嗟叹？林景清不知道，他张了张口向着周夫子的背影喊道：“夫子……”
周夫子头也没回，摆了摆手悠悠地道了一句：“明天，就让小姐过来吧……”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妍。”林景清抱着林妍亲切地叫了声。
“哥哥……”林妍紧紧地依偎着林景清，呆呆地看着周夫子离去的身影，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走吧，大家下课吧，有空我再回来跟大家一块玩去。”林景清本来还想跟林景明几个聚一聚的，但突然间觉得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
林景清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看着林妍扑朔迷离的眼神，不禁好笑，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蛋。
林妍顿时脸红了，害羞地低下头去，说道：“哥，你以前都没亲过我的。”
“你怎么知道？”林景清惊诧道。
“我是你病了之后才能时常跟你聊天的呢，以前你都不怎么打理我的。”林妍突然眼眶有些湿了。
“哎呀，傻丫头，哥哥那里不懂事。现在哥答应你，以后都疼你，保护你，这样行了吗？”林景清捏了捏她的脸蛋道。
林妍破涕为笑道：“那哥哥不能反悔哦。”
林景清作势要抓她起来，林妍急忙躲了开来，边跑边叫：“小嫣姐姐，快救我，大坏蛋来了。”
一直侍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林小嫣听见林妍的叫声，连忙接林妍护在身后，又给了林景清一个白眼道：“少爷，你就会欺负小孩……”
林景清欺上身去，贴在她耳边道：“要不……我欺负你？”林景清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渴望的火焰，说罢还有些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王小嫣高耸的双峰。
“少爷，你好坏，不理你了。”林景清的热气吹得王小嫣脸上闪过一抹绯红，浑身躁热地拉着林妍跑开了。留下在原地无限YY的林景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