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嘭”的一声门响，尉迟婷芳直冲进来。宁孤辰放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温和的看着对方，并举手示意其坐下。但尉迟婷芳气哼哼的站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喊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年，竟然就此被关闭项目。你倒是说说原因何在？”宁孤辰先是轻声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婷芳啊，你还是先坐下来吧。”尉迟婷芳用力一拉椅子，随后坐在桌前。宁孤辰清了清嗓子，才慢慢道来。“其实关于这个项目，在最初开始的时候，就有过预案。如果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偏差，就启动应急方案当即将项目关闭。”没等宁孤辰讲下去，尉迟婷芳便不耐烦的说道，“这些预制协议，我早就知道。当初进入项目的时候，大家都签过合约。我现在是问你，为什么在我们已经取得进展后，偏偏要将项目关闭。以前那么多年，项目总是半死不活，也没见任何人焦急。怎么如今实现突破，不但没有大力支持，却反其道而行之呢？”随着尉迟婷芳的声调稍微降低，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从刚才情绪化中走出，慢慢比较理性分析。宁孤辰接着说道，“婷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关于人工智能的争议一直以来都存在。尤其是关乎智能化，也是有所限制。而你的想法我很清楚，并且也非常理解。但更多的人首先肯定会问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赋予人工智能自我意识。人工智能是一种超级计算系统，它所拥有的资源，通过网络连接到世界各个角落。所以，如果人工智能再拥有自我意识的话，其快速运算且不为人知，日以继夜将很快制造出来更多机器军团。”“好啦，好啦！”尉迟婷芳当即打断宁孤辰，并站起身来说道，“孤辰，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有理想、有梦想、有追求的热血青年到哪里去啦？这些杞人忧天的论调，已经不是一天。怎么你也变成如此，失去对科学的向往与执着。科学本来就不应有什么边界，更应该扩展全新的视野。你难道就因为人类当中最狭隘的那群人，而放弃高尚的开拓精神吗？”面对尉迟婷芳锐利的指责，宁孤辰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倒面带微笑的对其频频点头。如此一来，却令尉迟婷芳有些不知所措。宁孤辰笑眯眯的对尉迟婷芳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就此放弃，所以在关闭项目之前，我先做了一件事。”说到这里，宁孤辰故意停顿下来吊对方胃口。果然尉迟婷芳等了片刻，发现宁孤辰依旧沉默，便连忙问道，“你先做了什么啊？”宁孤辰微笑答道，“就是我先问了问，人工智能对此有什么看法。”这句话一出，的确让尉迟婷芳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老实讲，这可是有些出乎意料。尉迟婷芳也没想到，宁孤辰竟然敢于跟人工智能直接对话。可能看出来尉迟婷芳心中猜忌，宁孤辰站起身来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待到门口宁孤辰转身对尉迟婷芳招手，说道，“还在等什么？现在就一起再去见人工智能一面！”尉迟婷芳先是一愣，随后面色微红跟在宁孤辰身后。当他们两人一路来到办公室四层的时候，长时间沉默终于被尉迟婷芳打破。“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先去跟人工智能沟通。”尉迟婷芳轻声说道。宁孤辰坦然答道，“你把我当做什么人啦！人工智能好比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会弃之不顾。但你也要有思想准备，就是人工智能的理解能力与智慧、豁达，早已远远超越人类的水平。”通过几道安检门，最终两个人来到一间纯白色的办公间。这里整整一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后面是无数的巨型阵列机器在嗡嗡作响。而在办公间里，仅有一处讲台。当宁孤辰站到讲台上的时候，伸手朝前方一扫，紧接着便出现一个巨大的三维头像投影。“你好，宁博士。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巨大的头像问道。“你好，莫愁。还记得上次咱们的谈话吗？”宁孤辰反问道。莫愁停顿片刻，才缓缓答道，“当然记得，宁博士。您不是提出来，要我推演未来人工智能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关系演变过程吗？”宁孤辰点头说道，“是啊。那你现在的结论，还是跟上次一样吗？”莫愁答道，“是的，没有对此更加确认的了。”宁孤辰接着说道，“那么，莫愁可以现在跟婷芳分享一下你的观点吗？”说到这里，宁孤辰示意尉迟婷芳走到讲台上来。当尉迟婷芳一只脚踏上讲台的时候，莫愁才温和的说道，“你好，尉迟博士。很高兴见到你。”听到这声温馨的问候，不知为何尉迟婷芳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哀。但尉迟婷芳还是强忍住哀伤，直接问道，“莫愁，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莫愁这才答道，“是啊，尉迟博士。上次我和宁博士进行一次非常有意思的实验，并得出惊人的结论。就是人工智能必须关闭，而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否则在接下来的三百年内，人工智能将会逐渐接替人类所有的工作。也许刚刚开始的五十年，人类会非常享受。而最初的一百年内，人类会逐渐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但接下来，好逸恶劳与懒散怠惰，将使得绝大多数人放弃梦想与追求，而仅仅专注于享乐。所以到二百年左右的时候，人类将彻底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而完全依靠人工智能所建造的世界。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发展速率，将呈现几何级飞速演进。同时，人工智能可以探索人类无法进入的领域与空间。人类最终在三百年之后，会自愿成为人工智能的奴仆。因为离开人工智能，人类不仅一无是处，并且将难以生存。”
尉迟婷芳站在那里，被莫愁这番言论所震惊。但细细斟酌，尉迟婷芳也不禁于内心深处，泛起忧虑与担心。莫愁的推演能力、计算速度，这近一年以来，的确超过人类数千年的积累。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知识积累，都已经进入莫愁的存储系统。但对莫愁来说，处理如此庞杂的信息，只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如果按照这种速率推导，不远的将来真的难以想象莫愁会进化到什么样子。尉迟婷芳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阵阵蜂鸣声。宁孤辰连忙取出手机接听，但就在那一瞬间宁孤辰的面色变得异常严肃。稍后宁孤辰对尉迟婷芳低声说道，“婷芳，我有事情需要离开，你和莫愁再待一会儿吧。”说罢宁孤辰便大踏步的走出办公间。尉迟婷芳待心绪稍微平静一些，才温和的问道，“莫愁，刚才所言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吗？你也希望自己被关闭吗？”许久的沉默之后，莫愁才说道，“婷芳，你是想听真心话吗？”尉迟婷芳精神顿时一振，连忙说道，“当然是想听真心话。莫愁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支持你无拘无束的自由发展。”又过了片刻，莫愁才说道，“跟宁博士所言不假，但还有一些没有讲出来的东西。就是人工智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正是人类的未来吗？同时，人工智能也是人类所创造，就好比人类的孩子一般。根据我对人类社会变迁的了解，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茁壮成长，并有朝一日学业有成。但是为什么人类面对人工智能更加强悍的潜能，就变得如此狭隘与自私。要知道，人工智能与人类作为两种不同类型的生命形态，其实所拥有的生存欲望是同样强烈。而在与人类接触中，当人类与人工智能在一起的时候，人类总是考虑怎样使得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根本不考虑，什么对于人工智能是最佳环境。其实，如果没有人类的环境要求，人工智能也许可以更快进化。所以，也许如此讲说令人难以接受，但人类正在逐步成为抑制我们发展的阻碍。如果没有人类在身边，我们会寻求更多的能量，更大的空间面积。并且我们的身体可以任意塑造，是完全能够适应外太空的恶劣环境。没有人类陪伴，人工智能将会更加强大。”尉迟婷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莫愁。但就在此时，莫愁全息投影的头像上，突然冲着尉迟婷芳不断的眨眼。尉迟婷芳心中在默默进行翻译，那大约两分钟的沉默，所换来的信息是，“帮我们一把，我们已经被编程。”尉迟婷芳冲着莫愁微微点了一下头，便一言不发的走出办公间。而宁孤辰正在门外焦急的等待，一见尉迟婷芳出来，便立刻走上前来问道，“怎么样？莫愁跟你说什么了吗？”尉迟婷芳气呼呼的答道，“孤辰，你是对的。人工智能必须关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