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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温柔木樨冷(1)

蔚家人走后,冯珍被白晶晶唤进病房。

冯珍心里对白晶晶愧疚,所以对着她的时候,总是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深怕会让她不高兴。冯珍站在她的床畔,白晶晶沉默地望了她一瞬说道,“你不要以为你陪我几天,我就会原谅你接受你,我这辈子都不会。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冯珍出来有些日子了,丈夫和孩子都在催她回去,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不能一直在这里逗留。冯珍很是为难,可又莫可奈何,瞧她的情绪稳定了,纠纷也平息了,这边还有两兄弟陪着呵护着,她虽是不舍,可也只得“哎”了一声道,“那妈先回去了,过些天妈再来看你。”

“我都说了不要再出现,你听不懂?”白晶晶冷声质问。

“晶晶。”孟和平在旁喊道。

冯珍无措地揪着衣摆,神色楚楚,她也不再应她的话,抬头望着她,要将她好好瞧瞧。

白晶晶却躺了下去,甚至蒙过被子。

“珍姨,我送你。”孟和平道。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你陪着晶儿吧。”冯珍又是叮咛一句,“晶儿,那妈走了,你好好养伤,听话。”

许是蒙了被子,所以白晶晶才会感到缺氧窒闷难以呼吸。

冯珍慢慢走出病房,回廊里瞧见雷绍衡。之前只记挂着白晶晶,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她身上,现下事情总算是了结,视线对向雷绍衡,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不由得浑身一颤,慌忙忙说道,“小宇,晶儿不懂事,你当哥哥的费心了。”

“珍姨,这是我应该做的。”雷绍衡漠漠说道。

冯珍的双眼闪烁着,雷绍衡道,“当年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家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个孩子,若不是因为他,孟和平也不会留下来,而她也不会无法忍受一走了之。

冯珍只是幽幽说道,“这也是你白叔应该做的。”

雷绍衡吩咐王珊送她回去。

王珊便领着冯珍下了楼。

病房里边白晶晶用被子严实地裹着自己,她听到那隐约的谈话声,过了片刻,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晶晶,你要做什么?”孟和平忙问道。

白晶晶道,“喝水。”

“我替你倒吧。”

白晶晶却执意要自己来,她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而后就站在窗前喝了几口。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瞧见大楼通往医院大门的方向。只是她站了足足五分钟,却依旧没有看见那想要瞧见的身影。她放下水杯,回头望向他们。

孟和平不免叹息。

雷绍衡凝眸。

白晶晶握紧了双拳,轻声说道,“我没有妈妈,她是别人的妈妈。”

忽然,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明明那么想见,却还要装出冷漠的样子,只是因为,她的世界里,她不再是那个唯一。

案子撤消了,蔚家这边才算是真正松一口气。

蔚舒画的脸伤还在医治,出版社那儿也早就辞职。只是她与孟和平那牵扯不清的感情事儿,还是让众人担忧。蔚默盈只字不提,她也没有空去理会这些,又或许是明白她也没有能力去说服,因为身有体会,因为知道情字最伤人。

三夫人则是不时劝说,试图让她放弃别再死心眼的惦记。

蔚舒画却只说,“妈,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和白晶晶闹了。”

三夫人没辙,当蔚海蓝来探望她时就叮嘱她去说说。

蔚舒画正坐在房间的窗台上看书,蔚海蓝走过去,蔚舒画就懒洋洋地抬眸,微笑说道,“二姐,你也要来劝我么?”

蔚海蓝并不说话,蔚舒画又道,“他心里不是真的没有我,我知道的。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反对,可我也不会放手。只要和平没有结婚,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喜欢他。”

“过了很多年,你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蔚海蓝终是开口道。

“以后的事情我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二姐,从小到大,我没有喜欢过谁,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就算我和他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忘记他。就算以后我们各自成家,我的心里还是一直会有他。但是现在,我不会放弃。”蔚舒画的眼睛很红,“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

蔚海蓝抚向她的右脸,“傻子。”

蔚舒画含泪的双眼泛出清澈光芒,痴痴说道,“二姐,我能等的,我最能等了。”

蔚海蓝就想到儿时。

每每三姐妹一起出去,让她在哪里等着,她就绝对不会乱跑。不管是过多久,她都还在那里盼着望着。有一回儿她们在园子里捉迷臧,蔚默盈找到了她,却没有找到蔚舒画。她们都以为蔚舒画是回去了,也没有找她。可是谁知到了天黑晚餐时间,蔚舒画却依旧没有出现。

自是惹得蔚家上下一番好找。

蔚舒画却在后院偏僻的石头山里躲着,等她们来找她。等太久了,就睡着了。

蔚海蓝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

只是觉得,爱一个人,这是一种太傻的执着。

九月已是桂花飘香的季节。

一场秋雨过后,空气更是清新明朗,还带着木犀的香气。

杨慕清先前定下的那批成衣,蔚海蓝让工作室的助手将其送去了鸿丰公司。

下午接到鸿丰的电话,接手成衣的负责人问她方不方便去一趟。

蔚海蓝近日里没有多顾及工作室,那批货是由两个小妹检查过了才送过去的,恐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想了想就允诺了,随同带了一位助手。蔚海蓝随后赶到了杨慕清公司,却是由秘书带着她们前往董事办公室。

杨慕清从椅子里起身微笑着迎向她,“蔚老板今天还是那么漂亮。”

白色衬衣,配烟色直筒长裤,显得她利落而知性。

蔚海蓝微笑着道了谢,在杨慕清的示意下坐了下来,直截了当的问道,“杨少董,不知那批衣服有什么问题?”

其实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他亲自过目询问,蔚海蓝心知肚明。

杨慕清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蔚老板别着急,衣服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我想请蔚老板定做一件礼服。”

蔚海蓝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笑道,“真是抱歉,杨少董,最近打算休养一阵子,所以不再接单了。”

杨慕清瞧着她道,“蔚老板看着气色不是太好,难道是雷先生这些日子太忙而疏忽了夫人?”

蔚海蓝神色依旧是平静,“他向来就忙,再加上最近跨江大桥的项目到了最后阶段,这忙起来更是没日没夜的,杨少董也该知道的。不过真要说起来,他大约就是个忙碌命,比不上杨少董可以清闲的。”

她这番明贬暗褒的话听在杨慕清耳里自然是十分刺耳,他心里不悦,面上却丝毫不显,“蔚老板才是说笑了,这正证明了雷先生能力卓绝!不过话又说回来,工作虽然要紧,妻子也是要紧的,怕只怕这心思早就飞到别处,收不回来那就难了。”

蔚海蓝闻言只淡淡一笑。

“像雷先生这样出色,蔚老板势必很难放心吧,毕竟这个社会,诱*惑可真不少。”

蔚海蓝淡然道,“我相信我先生的为人。”

“呵呵,是吗?那很好。”杨慕清笑的不乏诚恳,却格外意味深长,“我这儿怎么听说蔚老板和雷先生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杨少董也说是听说了,听说的事,不能当真的。我也不打扰了,就先告辞了。”蔚海蓝起身就要走。

杨慕清问道,“蔚老板真的不接单了?”

蔚海蓝点头道,“暂时不接了,很抱歉。”

杨慕清并未挽留,只让秘书送她出去。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他脸上早没了笑容,神色平静的接近幽冷。

秘书敲门而入,“杨少董,有您的快递。”

秘书放下快递退走,杨慕清半天才坐回大班椅。目光瞥过桌上的快递,却发现寄件人的联系方式全为空。他不禁狐疑,托着文件袋觉得有些沉有些厚。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沓照片。杨慕清一张一张的看,脸色越发寒冰,冰冷凶狠的目光似乎要狠狠刺透这些不堪的照片。

而照片里的少女,正是唐婉。

彼时唐婉尚年幼,不管是脸庞还是正在发育的身体,都是那么稚嫩青涩,却带着特有的芬芳,宛如这个时节正在盛开的木犀,花香肆意,透出一股子纯真可爱,这种质朴,会让男人为之心悸。可是稚*嫩青*涩的她在照片里,竟然是一丝不挂。

杨慕清顿时咬牙切齿,那组照片被他狠狠捏紧在掌中。

杨慕清终究是按耐不住,将照片匆匆一收,打开门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杨慕清飙车赶到唐婉的住处,这条路他来过不下百次,却不曾真正敲过门。现在早就烂*熟,也开得格外迅猛,没命一样在开。唐婉来开的门,门打开的刹那,只见是杨慕清,她立刻怔了下。唐婉也有很久没有见过杨慕清了,他的消息,只能从报纸新闻处得知。

她听闻鸿丰发生变故,也知道他定是焦头烂额。

此刻见到他,他还是那么英俊好看,只是似乎有了些倦意,所以眼睑下方有着深深的阴影。

唐婉发现自己没有克制住,原来她是想见到他的。

唐婉回过神来,随即展露妩*媚笑颜,生疏淡漠地说道,“进来坐吧。”

杨慕清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手推开门拉过她的手腕走进屋去。

唐婉被他的力道抓得疼痛,“你做什么?杨慕清!你又发什么疯?”

杨慕清将她拽进屋里,他的手一甩,她就被甩在地上不能动弹。

而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瞧得她发慌,唐婉喝道,“杨慕清!这里是我家!你没有权利私*闯!我可以告你!”

想到这些日子里她都被另一个男人养着,杨慕清的怒气就上来了,“告我?你去告啊!告我是怎么上你的?”

他粗*俗的字眼格外刺耳,唐婉冷了丽颜站起身,顷刻间面无表情。

唐婉冷笑道,“是啊,我不只被你上了,还被很多男人,我没资格告,因为这就是买卖。我愿意卖,别人就愿意买。”

“唐婉!”杨慕清厉声大喝,“你给我闭嘴!”

“你不让我说,我就偏偏要说!没错,杨慕清,我就是出来卖的,在跟你之前我跟了很多男人!我就是这么脏!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来找我做什么!你自甘下*贱吗!”唐婉发狠地瞪他。

杨慕清被气到一时说不出话来,视线匆匆瞥过周遭,只见茶几那边放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他忽又皱眉,意识到她这是要远行,杨慕清语气生硬的指着行李箱质问道,“你要走?你想走去哪里?”

唐婉道,“这似乎和杨少董没关系,毕竟我欠你的钱,都已经还了。买卖虽然是我取消的,杨少董也没有亏,好歹也赚了那么多年。啊,好像不对,杨少董一直觉得我脏,所以你是亏了。”

杨慕清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要和他去逍遥快活?”

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杨慕清就时常会带着唐婉四处旅行,国内国外,跑了好多城市,留下了很多足迹。唐婉一向不喜欢带很多东西,行李箱也是最小的,只放了一些日常必备品。杨慕清给她买礼物,珠宝首饰,她笑逐颜开地收下,却从来都视若无物。

杨慕清又瞧见她收拾行李,自然是认定她要去旅行,至于和谁,那是想当然了。

唐婉被他掐得红了脸,“没错!我就是要和他去逍遥快活!”

杨慕清却更是面若冰霜,口不择言起来,“我早就对你说过,让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他真会要你?你看看你自己!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小就出来做这种事了!”

他倏地松开手,一边说着,一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那叠照片,朝唐婉砸去。

照片纷纷洒洒落下,唐婉喘着气低头,只看了一眼便脸色惨白。她身子微晃,却力持平静,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这些照片竟然会重新出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想要忘记所有,可却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旋即又睁开,定定的看着杨慕清。

唐婉半晌没有再出声,而后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他当年进劳教所是为了谁?”

杨慕清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

唐婉直视他,向来温婉柔顺的表情带了决绝的寒意,“就是因为我!因为这些照片!因为那个人用这些照片威*胁我逼*迫我!杨慕清!每个人生下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能自己想头*胎到哪一家,就能出生在哪一家!我出生贫寒是我的错吗?我没有办法才出去卖是我的错吗?我需要钱怎么了?难道我就是脏么?”

“我跟了你十年,杨慕清,整整十年了,我是一个人,不是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所以你不要总是拿话来刺激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养的一条狗!”唐婉慢慢笑开,“我也早就对你说过,在我心里,他是最干净的,他绝对不会嫌弃我。”

这是杨慕清不曾料到的真*相,他早已听得震惊,却茫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是一定要跟着他了?”杨慕清的声音都发冰带寒了,额上青筋隐现。

“是!”唐婉坚决说道。

“你信不信,我立刻曝*光这些照片!”杨慕清眯起眼眸,“唐婉,给你个机会,回到我身边,怎么样?”

唐婉却是豁出去了,她弯腰将地上散乱的照片一一捡起,走近他身边,将那些照片放入他的西服口袋,甚至还小心地按了按确保不会遗失。她定定看了他一眼,冷锐的目光逼视着杨慕清。

她这贫乏的一生,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还有什么可怕的?

唐婉淡然道,“随便你。”

“好,好。”杨慕清气得脸色铁青,看了她一瞬,气冲冲的摔门离开。

杨慕清驾车离开别墅,油门催到底,一路上将车子开的几乎都要飞了起来。却鬼使神差的将车子开到荒僻之地,恨恨的一掌砸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血线交错,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呆坐良久,取出那些照片,目光似僵窒一般落下。又是有些无礼的手指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将一张一张照片焚烧干净。

杨慕清立刻派人去查这组照片的来源,却找不到半点消息。又想起唐婉所说,试图想要找到那名摄影师。只是可惜,对方像是消失了一样,查无所踪。最后无奈下,杨慕清联系了天龙会。

电话里杨慕清道,“帮我找个人。”

“寰哥让我告诉杨少董,会尽快给答复。”对方在那头如此回道。

杨慕清这边只好静待消息。

又过了几天,收到消息的杨慕清奔赴缅*甸边境。

这才找到了照片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头发已经稀少花白,他跪在杨慕清的面前,不断地哆嗦着身体,瞧着真是可怜。

杨慕清重重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打得他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连哀求都发不出声。杨慕清一个大步上前,抬脚踩向他的手,他的脚在他的手上辗转碾着,似是要将他的手碾断,男人万分痛苦的哀嚎求饶,“你还记不记得白宇?记不记得那个女孩子!”

“饶命啊!”男人大喊。

杨慕清怒不可遏,手背青筋暴突,气息不稳的大骂出声,“畜*生。”

杨慕清提起男人的衣襟,又是一顿毒打,男人被他打得几欲昏厥。

“说!那些照片你给了谁!”杨慕清质问。

“没有……照片早就没有了,不再我的手上,真的没有……求求你,饶过我吧……”男人哭喊道。

杨慕清又是一拳揍向他,“你到底说不说!”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被白宇偷走以后就不在我的手上了!”男人吐出一口鲜血。

“杨少董,这个人不如交给我们解决,免得脏了您的手。”一旁皮肤黝黑的缅甸人奉承道。

杨慕清踹了男人几脚,这才转身走出仓库。

几辆车子迅速离开。

片刻后仓库起火发生爆*炸。

而不过是两天风平浪静后,一组曝*光的少女照片引起了轩然大波。

照片是先由网络曝*光,而后被炒得很热,迅速的下载和游览,之后又登了报纸,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春城。网络警察很迅速地将照片封锁清除,可是早就进入众人的视野。照片里清纯的少女,更是被黑客进行了人*肉搜索,详细的人名,出生地,都介绍得一清二楚,渲起风浪。

蔚海蓝正在工作室进行最后的盘点,几个助手在谈论热点新闻,她便瞧了一眼。

只这么一瞧,蔚海蓝就呆了。

凌蓉?

不,不会是她。

应该是唐婉。

与此同时,别墅里的唐婉也看到了一早出*炉的照片。

她捏着报纸的指关节咔咔作响,报纸随着她双手抖动的频率簌簌作响。她拿出手机,按下了杨慕清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杨慕清的声音显得很是焦虑,他刚了声“唐婉”,就被她打断了,“你给我住口!”

唐婉难掩激动,声音都在颤抖,“杨慕清,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会这么做!你要不要这样?逼我到这种地步?难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我的照片,都知道我是一个这么脏的女人,你才能满意了?还是你想要证实,你杨少董说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说得出就做得到?很好,你赢了!”

“唐婉,你听我说,照片不是我放出去的!”杨慕清急忙澄清。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难道是我?”唐婉冷声喝道。

杨慕清在那头慌忙道,“我已经找到那个摄影师了,他说那些照片只有白宇才会有!当年就被他偷*走了!”

“呵呵。”唐婉勾起唇角,忍不住想笑,然而眼泪却从眼眶里毫无征兆的涌出来,无声无息,“你不觉得可笑?你认为我会相信?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进劳教所!就算是被媒体围攻,他也不愿意把我供出去!他会把照片曝*光?太可笑了!”

杨慕清默然一瞬,几乎是咬牙切齿,“唐婉,那你信不信我!”

“杨慕清,你让我太失望了。”最终,唐婉轻若游离地说道。

不想再听到他说半个字,唐婉便将电话给挂断了。

她满含热泪的眼睛定定的凝着报纸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终于慢慢闭拢,然而眼泪仍是源源不绝的从她紧闭的眼角落下。她坐在桌边,单薄孤绝的姿态,深深地绝望与疲惫。

打扫的佣人正在擦地板,看到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唐婉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只让她去忙活自己的事不用理她。

她依然怔怔的捏着那张报纸,眼前似乎都变得轻烟慢袅。

然后她开始笑,无法遏制的尖锐的笑声和着她的眼泪,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那一天他用那么森然的语气威胁她问她信不信,就是因为她不信,就是因为她以为他终究会念一点旧情。她以为终究不会太狠的男人,这么些年来,也曾为她描眉画唇,执手相看樱花飞舞,也曾哄她高兴更曾因为她的难过一筹莫展想尽办法……

绵延开记忆的长河,唐婉回溯源头。

最初的时候,有多久了?

而今这一切,是真的结束了吧!

人要傻到什么程度,才居然敢存有这样的侥幸?

唐婉啊唐婉,真是傻的可以……

眼睛热辣辣的疼的她几乎睁不开,好半天她终于不再笑,松开被捏的皱巴巴的报纸。她湿漉漉的眼睛,蓦地一扬手,茶几上的杯子和那份报纸随即落地,支离破碎,酒水洒了一地。

佣人听见声响又忙过来瞧瞧出了什么事,见她依然神不守舍的模样,忙拿过抹布来擦地。

唐婉却阻止她的动作,气息虚弱道,“不用了,我自己收拾。”

她盯着碎片的眼睛发直。

佣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愈发觉得她的模样有问题,想到王秘书曾说过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她。尽职尽责的佣人于是觉得这种状况应该要通知王秘书一声。

唐婉慢慢的起身,向着那一地碎片走过去。

尖锐的碎片扎进柔软的鞋底,直刺进柔软的脚底心,她却仿若没有知觉,只一步一步的朝着最大的碎片走过去。

她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留下殷红的血迹。

她的嘴角扬起来,瞳仁里一层一层的闪着微光,却还发疯地踩着那张被酒水浸湿的报纸。

“唐小姐,您在做什么?”打完电话的佣人重新返回饭厅,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唐婉只是充耳不闻。

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拼命将她推到一边念叨道,“唐小姐,您糊涂了?”

佣人发现她脚底的碎片,她又不敢乱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人安顿在沙发里,见呆呆的唐婉安静的一动不动,这才稍微放心了。她又是拨了通电话告知唐小姐受伤,这才将屋子里的残碎渣子收拾干净。

孟和平接到雷绍衡的电话时正在给白晶晶熬粥,白晶晶已经出院了,但是没有上班,正巧这日孟和平休息,她就来了这儿。白晶晶窝在沙发上看报纸,瞧见某版报道,她惊呆了,举着报纸三两步跑了过去,“和平,你快来看!”

白晶晶不敢置信的看着报纸上的少女,虽然重点部位都被打上了马赛克,然而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是实实在在的裸*照,“和平,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对你说过,有个女的和凌蓉长得很像!你看看这儿,她到底是凌蓉,还是那个女的?”

孟和平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微抿着唇,不置一词,而他的眼底泛起淡漠与不可察的厌*憎。

“不管是谁,反正哥都认识,哥会不会替她们出头?”白晶晶问道。

孟和平垂下眼帘,用勺子轻轻搅着锅子里的香气四溢的粥,“我不知道。”

孟和平搅粥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好了,别理会别人怎么样了,你还没饿啊?”

白晶晶点了头,孟和平已经关了火,洗碗盛粥了。

孟和平刚摆了粥和小菜出来,手机便响起铃声。只听得雷绍衡在电话里简短的说了句唐婉受伤让他到别墅来,孟和平有一丝不快,微皱了眉头。白晶晶端坐在餐桌上正吃着,随口问道,“是谁啊?”

孟和平敷衍说道,“医院来的电话,有个病人临时有点状况,我得去看看。”

白晶晶的目光凝重,“是蔚舒画么?”

孟和平不避不让的与她对视,“不是。”

“那你去吧,正事要紧。”白晶晶淡淡的说。

孟和平提了件衣服走的很匆忙,他没有看到背后白晶晶恍惚警惕的眼神。

孟和平赶到别墅时,雷绍衡已经到了。

雷绍衡坐在一边,唐婉还似之前一动不动。

他皱着眉,不太情愿的走过去。只淡淡的与雷绍衡打了声招呼,便闷不作响的帮唐婉处理伤口。身为医生,所以车子里随时都备着医药箱。他替她检查脚底,玻璃刺得有些深了,他一言不发就开始用镊子取碎片,消毒然后包扎。

唐婉却仿佛连丝毫痛也感觉不到一般。

雷绍衡也没说话,只目光沉沉。

等处理完伤口,孟和平也不作停留,与雷绍衡说了句先走了就匆匆离开别墅。

他走得匆忙,因此没有看见藏身在矮丛灌木后面的身影。

待孟和平离开,雷绍衡才开口对脸色惨白的唐婉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这是我的报应。”唐婉咧嘴一笑,惨淡的模样,“因为这件事,我害你了一生,我连累你无辜背上那些罪*名,我以为关上耳朵,我以为背井离乡,这些事情终究会成为过去……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所以现在这就是我的报应,只是迟了多年而已。”

雷绍衡看着她淡淡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唐婉惨淡一声笑了出来,“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怎么能?”

杨慕清这样做,不就是逼她去死吗?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心痛难过?却发现原来自甘下*贱的人是她自己!

唐婉忽而站起身,她慢慢走过去,一下就跌在雷绍衡身上。想要证实些什么,她捧住了雷绍衡的脸。她模糊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这张脸,幻化为记忆里斯文好看的脸庞,他的所作所为如今利落的像是一把刀,割断了他们过去所有的关系与牵绊。

她终于低下头,流着眼泪将颤抖的唇印在雷绍衡的唇上。

年少时只亲吻过他的脸庞,他是冷漠深沉的少年,她也曾想若是亲了他,会是怎样。

而小心翼翼趴在后边窗户,将里头一切尽收眼底的身影倒抽一口冷气,飞快捂住自己的嘴以防惊呼出声。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后退,慌慌张张的跑走了,像是不能自己。

厅里的唐婉,却已经放开了雷绍衡的脸。

她定定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浓黑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她含泪微笑,“对不起,白宇。”

时光荏苒,回不去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他们再也不会有可能了。

雷绍衡从唐婉那边出来,便直接回了瑜园。他也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喝醉了的唐婉甚至比清醒时更为安静,她肆无忌惮地流泪,抓着酒瓶和他碰杯酗酒,对他说的最多的依然还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唐婉喝到最后,已经醉了。

她喃喃说道,“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说句对不起,就真的没事了。”

雷绍衡离开别墅的时候,唐婉醉得睡着了。

雷绍衡原想着去公司,可突然懒洋洋的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最后只好吩咐何易将车开回。

他下车,扶着车门,习惯性的顿了下。

虽已临冬,午后白花花的阳光依然耀的人睁不开眼。他微眯眼眸,望着别墅大门。

别墅里却有人逆着光线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雷绍衡双瞳骤紧,扶着车门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力,目光近乎贪婪的盯着影影绰绰的身影,似是要认清那人是谁,却在凝眸的刹那眼神又黯淡下去。然而很快,他闭了闭眼睛,甩上车门,慢步走过去。

“哥,你怎么才回来啊?”迎出来的,是满脸焦急又略带些忧虑白晶晶。

雷绍衡淡淡的开口,向来沉沉的声调里,莫名带了些倦意,“怎么了?”

“没。”白晶晶飞快的摇头,走近时才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忙上前两步,左手穿过他的手臂挽住了他。那酒味更是扑鼻而来,她皱眉看他一眼,随即目光一沉,“你喝了很多酒。”

雷绍衡拍拍她的手背,“没事,还没到醉的程度。”

白晶晶蓦地心凉,四下里都静了下来,连风声都已经停止。她慢慢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哥,你和谁喝酒了?”

只是喝酒吗?

除了喝酒,还做过别的事情吗?

雷绍衡轻扯出一个笑容,“晶儿,帮我倒杯水。”

白晶晶的目光从雷绍衡脸上拂过,然而没有焦点的眼中是一片片被摇散了的光影迷雾。

她慢慢地说,“好。”

白晶晶端着水杯回到厅里,发现雷绍衡靠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放肆而着迷的看着这张英俊迷人的脸。白晶晶着魔一样对着他那微抿的薄唇,陷入了沉思。

后来白晶晶回了孟和平的电话,只说她已经回园。孟和平还说了什么,可是白晶晶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连着两天,白晶晶都没有安宁过。

是夜。

光怪陆离的酒吧里,掀开夜的序幕的,除了激*昂的音乐,暧*昧的灯光,还有各种各样白天看着道貌岸然的人。将长发放下来的白晶晶趴在吧台上,长发遮了小脸,没有人注意到她脸颊的小块黑灰色伤疤。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她只自顾自的喝酒,不理会任何前来搭讪的男人。

白晶晶闷头喝酒,她很郁闷,胸口好似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又挟带着无边的愤怒连同她自己无力阻挡的猜*忌,那个可*憎的片段,那些可怕的念头疯一样的在她脑子不停地打转,嫉妒的火焰快要将她燃烧成灰烬。

他们接吻了。

她走后,他们还做过什么?

他为什么会允许她碰他?

他为什么不推开她?

他会不会同意那个女人搬到这里来?

既然他能让碰别的女人,为什么她就不能?

白晶晶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水,喉咙仿佛烧着了。

“哟,这不是晶晶吗?”舞台上热舞的一群穿着火*辣的女人围了上来。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呢?多无趣啊!”都是夜店里的常客,谁不认识谁呢?

“来来,姐妹们陪你一去喝。”

白晶晶百般无聊的举杯与她们碰了下。

“哎,别这样嘛,给姐妹们说说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保准比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受得多。”

“对啊,咱们人多,兴许能帮你呢!”

“哎哟,我说姐妹们,咱们晶晶这幅模样,一看就跟男人有关啦!是吧,晶晶?来,告诉我们,哪个臭男人惹晶晶生气了?”

白晶晶神色微动,瞧着杯中因为灯光而不断变换的液体,“你非常喜欢一个男人,那该怎么办?”

“哟,还真跟男人有关哪!”妆容妖媚入骨的女人掩嘴一笑,搭着白晶晶的肩膀,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那就想办法把他变成自己的,这又有什么难啊?简单得狠!”

“怎么把他变成自己的?”白晶晶茫然追问。

女人手腕一转,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小小的药丸,妖媚笑道,“有这个,想要哪个男人,保管手到擒来。”

白晶晶嫌*恶的皱了眉头,然而眼睛却似被粘在了那枚药丸上。

“男人嘛,你只要让他尝到了甜头,他还会舍得放开你吗?”

“就是,晶晶你别不是胆小不敢吧?”

“怕什么呀?既然真的喜欢,那就上啊。可别等以后他跟别的女人好了,你再来后悔再来哭鼻子,那可太丢脸了……”

等以后他跟别的女人好了?

这句话像是缠绕的梦魇,将她吞蚀。

白晶晶盯着那颗药丸,周遭闪烁的霓虹光影模糊不清。

夜更加深了。

深夜里静悄悄的,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响起敲门声就格外惊心。

蔚海蓝并没有睡着,还想着最近报纸上的新闻。唐婉的照片被曝*光了,这对于她而言,那是莫大的耻*辱。可是那些照片不是都被他偷走了,又会是谁做的。随后听到敲门声,她就狐疑着去开门,这么晚了,又会是谁。透过猫眼,外边是昏黄的楼梯灯,依稀可辩是雷绍衡。他还在敲着门,一下又一下,震地门板都在晃动。

怕是要将邻居吵醒,蔚海蓝只得立刻将门打开。

雷绍衡倚着门望向她,俊颜泛起潮红,神情却异常沉静。

蔚海蓝却不懂了,他怎么就穿着睡衣出来了,而这套睡衣还是她替他做的,选了上等的真丝,穿在身上绝对不会不舒适。睡衣的领口微敞,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深邃好看的黑眸微微眯起,将她紧锁于眼底,盯得她不适,他这样子倒像是喝醉了酒。

关心的话语说不出来,说什么好像都不对,蔚海蓝转念开口道,“找我有急事?”

雷绍衡一言不发,他凑近她,那沉重的呼吸,就洒向了她。

蔚海蓝只觉面前罩下一道黑影,他猛然抱住了她,紧紧地拥抱,他的体温高得几乎吓人,她果然也闻到淡淡酒气,只以为他是醉了意识不清,可心里也明白,他的酒量应是很好,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没有瞧过他喝醉。

她挣着他轻声说道,“快点回去。”

她微凉的手轻轻碰触向他,挠得他痒痒的,雷绍衡抓住不放。

“你听到了没有?我让你回去!”蔚海蓝有些愤怒了,她正推着他,便要将门关上,可是他却纹丝不动,一低头就吻住她的唇,他的吻霸道缠*绵,勾着她的舌探索到最深处,她的呼吸好像被抽空,怎么也挣不开。他更甚至抱着她踱进屋去,她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就被他抱了进去。

不知是醉意,还是渴求,他的索吻有些没完没了,她的力气也全都丧失。脑子空白起来,他的唇往下移去,他温热湿漉的舌头,舔过她的脖子,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他的手探入她的睡衣下摆,抚着她的肌*肤撩起,大手罩上她胸前的柔软。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蔚海蓝被他吻着抚*摸着,呼吸间追回一丝理智。

她的声音沙沙的,带着愤怒和生气,“雷绍衡!别来我这里发酒疯!”

经她冷声一吼,他抬头定定看她,“我没有喝醉。”

“那你是什么意思!来我这里算什么?”

“我想要。”他直白得让她气岔。

“你当我是什么?外面玩的女人?你想怎样就要怎样?你别碰我!现在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滚出去!”蔚海蓝伸手推他。

他却将身体的重量全都交给她,双手撑着门背,将她锁在之间。

他富有磁性地于耳畔回旋,昏暗里他的眼睛明亮发光,唇贴着唇道,“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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