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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夏的果实(2)

“前寰美董事会已向警方提起诉讼,前任董事长沈云鹏不仅需将所挪用的公款如数奉还之外,沈云鹏更将会面临牢狱之灾。盛世集团法律顾问雷绍衡先生接管了相关事务,林恩事务所全权处理此案。据悉,沈氏旗下诸多产业已经濒临亏损,绝大部分不动产都已卖出填补空缺,但是仍旧无法力挽狂澜。”

刚刚平息的风波尚未完全散去,新一波的巨浪又接踵而来。

沈家的负面消息相继不断,新闻报纸杂志皆是头版报道。

蔚海蓝自然也有瞧见,却什么也不能做。

前天他的话语,早让她明白了。

蔚海蓝静静地呆在这间工作室里,过着自己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

这月一直近中旬,有关沈家的消息持续播报。

那天早上,蔚海蓝刚刚来到公司,就听到员工们议论纷纷。

而话题的主角自然是沈家。

只是言语之间却带着些同情怜悯,感叹唏嘘不已,“真是没有想到,寰美的董事竟然要坐牢了,听说要关好多年呢。今天的报纸都说了,沈云鹏病倒在医院里,根本就没法送去看守所,估计是快要不行了。”

这不仅是众人未曾料到的一天,更是连沈云鹏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下场。

医院的加护病房外边,有警察看守。

沈乔坐在回廊的长椅上陪同,神色难掩焦虑。

病房里边,护士正在检查病人的症状。

沈云鹏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也输着点滴,他吃力地呼吸,双眼混沌不清,眼前灰蒙蒙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自从那日和雷绍衡见面后,病情日益加重,根本就无法下地,进食也出现困难,医生只让家属准备后事。

沈云鹏睡了一觉醒来,沙哑开口,艰涩地说道,“我要见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女儿。”

护士听见他说话,立刻去请了医生过来。

“我要见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女儿。”沈云鹏依旧是这两句话,痴痴地呢喃。

医生立刻赶来,只见他面色发红,疑为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医生出了病房,沈乔大步奔向他,抓着他质问情况。医生让她冷静下来,陈述了事实,“病人看来是不行了,要求见家属最后一面。”

“让我进去!你们给我让开!”沈乔惊恐喊道,拉扯着警察作势就要强行入内。

警察是依法行事,电话汇报上级后,这才放行。

沈乔奔进病房,一对上沈云鹏,心中悲伤,顿时流下眼泪。

她泪眼婆娑地来到床畔,握住他的手呼喊,“爸,我来了,爸,你怎么样。”

“乔乔。”沈云鹏的精神还算不错,所以认出了她,他又是张望向她的身后,没有寻到另一人,颤声问道,“逾安呢。”

“爸,逾安在过来了,他已经在过来了,马上就到。”沈乔焦急回道。

沈云鹏这才点了头,反握着沈乔的手,伤感地说道,“乔乔,爸爸没用,爸爸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还要让你们受苦。你妈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我哪里好好照顾了,爸爸真的没用。”

“爸,你别这么说!”沈乔哽咽哭泣,“我们都没有怪你!爸!你放心!我和逾安一定会把这个家扶持起来的!”

沈云鹏深深叹息,极为不放心地叮咛嘱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再挽救了,这个家败了就是败了!亏我这一生商海沉浮,最后却败在了他的手上!雷绍衡,那个男人,他来者不善,你们斗不过他的!不要再去招惹他!他是来替蔚家出头了!”

“爸!你到底说什么呢!这怎么又和蔚家扯上关系了!”沈乔一边哭泣,一边问道。

“当年蔚家会倒,爸也在暗中插了一手。我不让蔚家那女儿和逾安在一起,也是怕以后这事儿真要被抖了出来,依着逾安对那丫头的心思,料不准他会怎么样!我只好快刀斩乱麻,让他们一了百了。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事儿还是泄了密。蔚家倒了,蔚海蓝来找我,让我答应她,等园子拍卖,我就把外边儿知会好,她拿钱把园子给买回来,她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和逾安纠缠不清,我答应了她,但是谁知雷绍衡出了面。那座园子,被他买走了。我当时问他怎么有兴趣买那座园子,他说觉得那地方不错,以后拆了重建。真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沈云鹏一番话说得又急又乱,沈乔诧异,“爸,你说蔚家会倒,和你也有关系?”

沈云鹏点了头。

“所以雷绍衡这次是来替蔚家出头,报复咱们家的?”沈乔错愕万分,突然知道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崩溃。

沈云鹏又是点了头。

沈乔睁大了眼睛,泪水凝在眼眶。

沈云鹏只能凭着主观臆断,揣测这其中所有,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自身的时间所剩不多,他来不及去理会那些恩怨,苦心劝说,“乔乔,你听爸爸的,不要去招惹雷绍衡!你和逾安手上的钱,也不要再投进公司里去了,宣告破产吧!咱们沈家在城南山坡的地,那是爷爷这辈留下来的,咱们沈家的列祖列宗,全都睡在那儿了,你千万得保住,一定要保住!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你和你弟弟,你们走吧,随便去哪里,安定地生活,再也不要回来了!”

“爸,我答应你,祖坟的地,我一定保住!”沈乔哪敢不允,回过神应道。

沈云鹏叹息,颤声问道,“逾安还没有来吗?”

“他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爸,你撑着点!”沈乔擦着眼泪说道。

沈云鹏见她哭成这样,却也没有力气替她擦眼泪,笑也笑不出来,更是惆怅无比。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朦胧中喊着沈逾安的名字。

沈乔见他精神开始萎靡,也知晓他快要不行。她急地拿出手机拨打,刚按了键,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逾安风尘仆仆而来,温煦清澈的俊颜染上了疲惫,更是焦虑不安,几个大步奔到他面前,见到沈云鹏尚且留有气息,未曾离去,提着的心顿时一落,开口哽咽地喊了一声,“爸!”

沈乔起身让了个位。

沈逾安栖近他身边,继而握住了他的手,“爸,我来了!”

沈云鹏眯开眼睛,瞧了他一眼,眼皮又沉重地闭上,再也睁不开。

他皱着眉头,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呢喃不清地说道,“逾安,她已经嫁人了,你不要再傻了。上回儿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爸虽然不大满意,可是只要你喜欢,那就行了,你们就好好过吧。”

沈逾安什么也不说,漠漠地“恩”了一声。

“爸知道你怪我,知道你怪我。”沈云鹏痴痴地自言自语。

四年之前,蔚家家变,沈逾安曾来找他求情,让他帮蔚家一把。

沈云鹏当时答应了,可是唯一的要求是,让他立刻出国留学,一天学业未成,一天就不准归国。沈云鹏原先就让沈逾安出国,但是沈逾安拒绝了。沈逾安性情温顺,两父子平时相处融洽,父亲的话,沈逾安从未有过异议。他是为了谁而留下,沈云鹏自然知道,现下便抓了这个时机作了交换。沈云鹏对沈逾安素来说一是一,从来没有食言过。

沈逾安信以为真,于是应肯了。

可是谁知道,三年后沈逾安面对的情形,并不如自己所想。

蔚家虽然没有垮台,却不是因为沈家帮了忙。

瑾园易了主,蔚海蓝和雷绍衡走在了一起。

再之后,他一时犯错,注定回不去。

而她身边有了伴侣,直到这月沈家家变,她也已经和他结婚。

“爸,我不怪你,真的。”沈逾安低声说道。

沈云鹏最后轻握住他的手,意识消散,终于撒手而去。

“爸爸!”沈乔一下扑倒在床沿,抱着沈云鹏嚎啕大哭。

沈逾安怔怔地瞧着沈云鹏,只觉得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

四年是个分界线,似乎从一开始,一切都不由他所料,朝着他未曾期许的方向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永远,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过去。

沈云鹏病逝于医院。

次日,沈家一对儿女宣布沈家破产。沈家旗下所有小产业,尽数倾倒。沈云鹏名下的财产,包括不动产别墅在内,按照惯例,由法务人员作好相关记录,待提交法院随即拍卖作为缴纳款归还给前寰美公司,也就是现在盛世集团附属的华夏公司。

沈云鹏的葬礼,十分冷清简单,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到来。

商场上的伙伴不用提了,自然是不会来,可是就连自家的亲戚,却也鲜少到场。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恒久不变的古话。

葬礼仪堂,沈乔嘤嘤哭泣,一身白衣跪拜在沈云鹏的棺木跟前。

另一边,沈逾安一声不响,漠漠地望着沈云鹏的遗像。沈云鹏走了以后,他不曾开口说过什么,整个人变得很阴郁。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那张侧脸显出几分偏执的冷意,他沉闷得吓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来了。

那个女子,黑衣打扮,戴了黑色的帽子,衬得她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她慢慢地走入仪堂,将帽子摘下,对着沈云鹏三鞠躬。又是来到沈乔面前,轻声安抚道,“沈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人已经去了,节哀顺变,保重自己才好。”

沈乔早就哭得红了双眼,瞧见来人是路嫣,也不想多说什么,点头回了个礼。

路嫣徐徐扭头,望向一旁的沈逾安。

路嫣就这么默了半晌,才走向他,她喃喃地喊他,“逾安。”

沈逾安只是“恩”了一声。

“逾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路嫣又道。

沈逾安僵持一瞬,沉稳地站起身来,随她出了仪堂。

仪堂的入口处,有冷风吹拂而来,两人就这么对立而站。路嫣站在有光的地方,沈逾安则没于暗处。路嫣抓着挎包提手,柔弱如她,一丝哀愁袭上眉头,更显得我见犹怜,她几次欲开口,却也不知该怎么说。

不等她先说话,反是沈逾安沉声说道,“你回去吧。”

路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紧抓住他的胳膊,而后又匆匆松了手。

沈逾安回过头来,就这么望着她。

而她亦是瞧着他,不知道是谁在等待谁,等待谁先说出可能的挽留话语。

路嫣和沈逾安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那次摄影基地发生意外之后,她就和沈逾安闹了脾气。无论沈逾安如何哄劝,全都没有用。路嫣更是一气之下,说了分手,然后走了个无影无踪。十二月的月末,路嫣飞去了三亚,她一直在那里等着,却再也没有等到电话。

直到昨天,她才从三亚回来,继而知道了这十余天来发生的一切。

沈逾安平日里虽然好脾气,可是路嫣知道,这个男人,一旦犟起来,是无法预计的固执。

路嫣动了动唇,温温说道,“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我想去拿。”

沈逾安果然掏出钥匙,一整串递给了她。

路嫣一愣,而后接过他的钥匙,他的举动太过决然,没有丝毫犹豫,这让她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路嫣握紧钥匙转身,拦下一辆车奔向公寓。

平日里,沈逾安并没有住在沈家,而是在外边租了一套公寓。路嫣其实也感到奇怪,他这样的身份,买下来便是,怎么还要租,这是她没有想通的事情。这间二室一厅的公寓,是沈逾安栖息的小窝,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干净整洁的,可是如今,数天没有人收拾,凌乱不堪。

路嫣站在公寓门口,出神发呆,而后走进他的卧房。

沈逾安的房间,像极了他那个人,总是很清新。路嫣坐了下来,果然开始收拾东西,那些小玩意儿,全是她买来的,非要挂在他的床头墙壁甚至是橱柜上,就连抽屉里,都要塞满她爱吃的零食。

路嫣将抽屉都打开,一件一件收回。

东西实在是太多,她需要用盒子来装,她站在椅子上,在书橱上边的柜子里找盒子。

她捧下了那只盒子,只觉得很沉。

路嫣狐疑地打开盒盖,一下愕然失措,而后让她红了眼眶。

谁的笑声响起,自嘲一般。

路嫣取回东西后,立刻又折到了仪堂。

依旧是入口处,路嫣对上了沈逾安,她将钥匙还给他,盯着他的双眼,想要瞧见什么,又是那样坚决说道,“沈逾安!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们分手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还有,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冷风徐徐地吹拂,沈逾安的面容在路嫣眼中变得模糊。

他没有一句责怪的话语,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轻声说道,“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吧。”

路嫣心头一紧,喉咙处涩到不行。

沈逾安没有再多说其他,转身走回仪堂。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消失不见,路嫣却还站在原地。

久久,她才有所动作,背过身低头离去。

沈云鹏的葬礼尚未结束,都不曾入土为安,沈家这边又传来噩耗。

沈云鹏名下的财产,包括了城南山坡的祖地,悉数提交了法院。沈逾安这几天忙着父亲的丧事,又要兼顾家中事宜,更是耗费了许多金钱打通关系,这块祖地开拍的时候,一定让他们买回。

可谁知黄雀在后,这边像是早就候好了。

对方动用了人脉关系,提前出了高价买下那块祖地。

“谁?”沈逾安凝声问道。

那人只是个传话的,不敢多言,只怕得罪了权贵,“你们就别问了,反正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钱你们收好。”

男人急忙将支票塞回给沈逾安。

沈乔抓着那人的衣袖追问,“到底是谁?是谁啊!”

男人挥开她的手,急匆匆跑了。

沈乔慌忙不已,瞬间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这可怎么办!”

沈逾安却接到了一通电话,声称对方已经派人去祖地挖骨灰坛了。他的脸部线条变得冷峻,利落地挂了线,抓起外套披上,对着沈乔道,“姐,我去一下祖地,爸这边你照应。”

“逾安!”沈乔疾呼,“怎么了!”

沈乔知道事情不妙,又是回电去祖坟那边。那儿有老家丁看着,老人家一接电话,她刚开口询问,他便哆嗦地说道,“大小姐,姓雷的先生带了好多人过来,他说这块地儿已经不是沈家的了,现在就要清理。”

姓雷的先生?

沈乔大惊,那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做!

沈乔脑子一片空白,而后才有了些思绪,父亲尸骨未寒,棺木还在眼前,她本该要守灵,可现在急于祖地,只得吩咐仪堂的人照看,她咬牙奔了出去,想要找到救兵相助。

此时的沈乔,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她,再次前往了华夏。

可是谁又想到,华夏的保安早将她列为禁.止入内的对象。

沈乔站在寒风中,瞧见有人正要走入大厦。她一个上前,颤着手摘下手腕的价值不菲的手镯,递给对方,“小姐,你帮我一个忙,告诉蔚海蓝,就是雷夫人,我有急事找她,事关生死,可大可小,你帮我这个忙吧。”

女人踌躇良多,终究还是收了手镯。

沈乔就站在风中等候。

旋转门后边,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不疾不徐走出。蔚海蓝甚至都没有******,只穿了白色的紧身薄毛衣,就走了出来。贴身的瘦腿裤加皮靴,腰间那条皮带让她十分干练,却也显得更为冷凝。

沈乔赶忙迎了上去,蔚海蓝轻声问道,“沈小姐,有什么急事?”

沈乔慌张地抓过她的手腕,“你跟我走!”

蔚海蓝一个用力定步,根本就不被她所动,“到底有什么事?”

“算我求你了,蔚海蓝,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放过我们沈家行不行?那是祖坟的地,你让他收手吧!”沈乔从未如此求过人,近日里辛酸无助,泪水溢出眼眶,落下泪来。

蔚海蓝有些懵住,她甚至都不明白情况,闷声吐出两个字,“什么?”

沈乔满脸泪水,憔悴得不像样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低声哀求,“海蓝,我知道我们沈家对不住你们蔚家,可是现在我们沈家也倒了,应该够了是不是?你就放过我们吧,我爸都还没下葬,雷绍衡就带人去了祖坟,他要把我们沈家祖辈的骨灰坛全都清了!”

蔚海蓝听着她在哭诉,一时间失神。

雷绍衡带人去了沈家的祖地?他要清理沈家的祖坟?

“海蓝!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们了!”沈乔不断地哀求,焦急悲愤。

蔚海蓝有些无措,她觉得事情变得很复杂。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乔百般央求,却见蔚海蓝依旧不为所动,她急了,想到父亲临死前所说的话,想到自己对父亲的许诺,又想到沈家几代人的基业家族,祖辈们全都葬在那块地上,若是今日毁于一旦,真被人挖了出来,那父亲真会含恨九泉,无法再安息了。

“海蓝,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就帮我一次!最后一次,行不行?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了!雷夫人,你就帮我一次吧!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沈乔凄楚说道,作势就要下跪。

蔚海蓝急忙扶住她,急急喊道,“你不要这样!”

“你就去吧!我求你了!”沈乔哽咽说道,颤着手轻晃她,殷切地等待她的首肯。

蔚海蓝心中大惊。

这样高傲的沈乔,竟然要给她下跪!

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一天!究竟是把她逼到了怎样的境地!

此刻的沈乔在她的眼中,寒风将她的面容吹拂得格外伤然,这些日子,沈乔也不曾好好休息过,丧父之痛,再加上家败,种种打击都让她无法承受,快要濒临崩溃边缘。发丝纠缠着这一段宿怨,覆过她的双眼,落魄彷徨,让她仿佛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四年之前,她何尝不是如此孤苦无援。

蔚海蓝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我可以跟你去,但是行不行,我不能保证。而且,这是最后一次。”

泪水顺着脸庞于下颚滴落,沈乔顿时面露喜色,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连连点头。

沈家本是城南富贾,南边郊外山坡的一片地,祖辈数代都安葬于此。商人不仅讲究自家宅子的风水,就连祖坟的墓碑朝向,那也是有大讲究的。山坡上种满了绿荫荫的松树,寒冬季节,也不会黯淡。

常青的松柏,阴冷的天气里愈发铮铮傲骨。

半山腰建有一座房子,这儿住着看守墓地的老家丁。

两人匆忙赶来,爬上了半山腰,沈乔应门呼喊,屋子里却已是空无一人。

“他们一定在上面。”沈乔急声嚷道。

沿着石阶,两人狂奔而上,荒草遍野,满目都是枯黄颜色。

踏着青石板,终于爬到了山顶。

远远的,就可以瞧见前方立了黑鸦鸦的一片人。

清一色皆是黑衣打扮,双手背在身后,围了一圈,不让里边的人出来,亦是不让外边的人进去。周遭是荫绿的松柏,枯了枝头的树木,光秃秃的树杈横向天际,像是要刺破苍穹,却显得那样荒凉。

那一座座坟墓,散落在山头,尽是沈家的祖辈。

蔚海蓝一口气跑了上来,不禁有些喘。

她平息紊乱的呼吸,微微眯起眼眸,目光穿过那些黑衣男人,瞥见了那两道身影。

墨青色长款风衣,颀长挺拔的身影,一如记忆里的苍翠俊秀,那是沈逾安。这个视角瞧过去,沈逾安凝着俊颜,神情很是阴郁冷漠。她已有段日子不曾和他见过面,先前那个清澈温润的男子,变得很是颓废。

蔚海蓝也知道沈云鹏去世的消息,想来是他这些日子经受了太多打击。

而另一个男人,他背对着自己,黑色的羊呢绒大衣披在肩头,并没有穿上,竖立的领子,精巧的双排扣,里边衬了同款的马甲背心,一整排的铜扣,闪着光芒。他的侧脸,被乌黑的头发挡住,只瞧得见他笔挺的鼻梁,还有微微上扬的唇角,那模样甚是随性,却是异样的充满了气势。

可是这两个男人,竟然在这片祖地放了桌子搁了茶水,甚至还摆了棋盘。

一来一往之间,无声执子下棋。

这是蔚海蓝没有料到的情形,她还以为这里会大打出手,可谁知居然是如此场面。

沈乔迈了急步上前,就要冲进去。

可是被那几个黑衣男人阻拦。

耳畔响起呼喊声,沈乔开口嚷道,“逾安!”

沈逾安却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盘棋上,整个人偏执得吓人。

而那个男人,更是没有理会。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给我让开!”沈乔心里狐疑,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伸手推着那几个男人。

黑衣男人板着一张肃脸,硬是一动不动。

沈乔又是喊了两声,可是沈逾安依旧恍若未闻。

沈乔没辙了,仓皇地扭头,望向身后的人。

蔚海蓝冷冷地望着他们,没有开口。

沈乔又是喝道,“她是雷夫人!你们不认得吗!还不快点让开!”

那几个男人一怔,却是不曾真正瞧过雷夫人。

王珊从那头小步奔跑而来,蹙起眉头,冲着一行人吩咐,“放肆!雷夫人也要拦!不懂规矩!”

蔚海蓝这才慢慢地走到王珊面前,轻声问道,“王秘书,这是怎么回事。”

王珊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原委说出。

方才沈逾安赶到祖坟后,便和雷绍衡叙谈一番,两人谈到祖地的问题上,雷绍衡笑称要一盘棋定局。这一盘棋,若是沈逾安赢了,那么雷绍衡带人撤离,不再过问觊觎这块地皮。反之,若是雷绍衡赢了,那么立刻清地挖坟。

沈乔大惊,这是祖坟,怎么能这么轻率!

王珊不好多说什么,只带着她们入内。

火炉子上烘着茶水,热气腾腾,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那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专注于棋局,仿若这盘棋就是整个天下。

沈乔走到沈逾安身边,他聚精会神的凝眸模样,让她不敢再出声打扰。

蔚海蓝亦是来到雷绍衡身边,低头瞧向棋局,却是不分高下。

一局定输赢,胜败自有分晓。

蔚海蓝默默站在后边,视线掠过雷绍衡,瞧向了沈逾安。

她记起高中那时候,他们四人曾经一起入过围棋社团。徐明朗和袁圆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闲着好玩儿才加入的,而沈逾安和她却是真得喜欢下棋。整个高中联赛,双双拿下了桂冠凯旋而归。高三最后一年,他们更甚至被推荐选入国家少年队,可是家中不允便推掉了。

但是现在的情形,两人竟然势均力敌!

一阵冷风袭来,蔚海蓝猛地回神,畏寒的她不由得轻颤。

王珊在旁轻声说道,“夫人,天这么凉,您怎么穿得那么单薄。”

蔚海蓝临时被人知会而下,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事儿。奔波到此处,又爬了那么多台阶,起先还有些热,可是停下来后,就觉得冷了。她扭头望向王珊,同样轻声说道,“没事。”

“我的衣服给夫人穿吧?”王珊说着,作势就要脱下外套。

蔚海蓝刚要拒绝,原本在下棋的雷绍衡却突然有所动作,长臂一伸,便将肩头的大衣扯下,头也不回,就向她一递,示意她取过穿上,他低沉的男声随即响起,霸道的两个字,“穿上。”

蔚海蓝怔了下,却见他的侧脸格外冷峻,似是有些不悦,她乖顺地接过大衣披在自己肩头。温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又听见一串铃声急促响起,打破此刻寂寥的气氛。

雷绍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

众人想着他一定会挂断电话,岂料他站起身来,轻轻搂过蔚海蓝,将她带入位。

铃声还在回绕,雷绍衡微笑说道,“你替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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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流茉这辈子最恨的人是郁汣夏,最爱的人也是郁汣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身边,如果没有那些事,他们……真的会在一起也说不定,如果没有遇到他,可是谁又知道呢?郁汣夏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夏流茉,对她最无可奈何的人还是他。对她,不管任何事,他都甘之如饴,只是,上天为什么会和他开种玩笑?他在她身边看她像刺猬一样伪装自己,伤了他,却也伤了她,心里在滴血,却还得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只要她过得好,他做什么事都无所谓。只是,没了他的她还能过得好吗?此去经年,他和她在流年里细数过往点滴,却也并不遗憾。爱过,恨过,原谅和被原谅,一切归于平静后,那留下的便是最美的回忆。
  • 寒冰女帝

    寒冰女帝

    那一年,父亲背着犹如癞皮狗一般的我,翻过了无数的山,求了无数的人。那一年,我和妹妹上街乞讨,只求温饱。那一年,妹妹离我而去,从此孤身一人。那一年,我手执冰神之力,独闯冥界,只愿再见至亲一眼。这一刻,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