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有小太监来报:“禀二位娘娘,刑部侍郎齐遥光大人求见。”
平阳公主一听齐遥光来了,顿时两眼放光,跳起来道:“终于来了,我去接齐先生。”一溜烟蹿出了凤仪阁。
皇后抿嘴笑道:“平阳这孩子,怎么一点都没学到妹妹的端庄娴雅?”
昭容夫人听了皇后的话,似乎触到了什么心事,又是一声叹息:“平阳天真活泼,确实不太像我,倒和我的妹妹有几分相似。”
皇后奇道:“你还有个妹妹?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昭容夫人的目光黯淡了些许,道:“她已经失踪多年了,要是还活着,一定能和平阳合得来。”
平阳公主拉着齐遥光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齐遥光满心尴尬,见到二位娘娘,连忙抽出手行了个礼:“臣齐遥光叩见二位娘娘。”
昭容夫人道:“齐大人快请起吧。这些日子劳你费心,教授平阳诗书,平阳这孩子一向顽劣,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齐遥光道:“公主冰雪聪明,学起来快得很。”平阳公主得意地道:“母妃,你瞧见没,连齐先生都赞我学得快呢。”
昭容夫人笑道:“齐先生自然护着你。”
皇后接过话头,向平阳公主道:“平阳啊,你觉得齐先生这人怎么样?”
齐遥光心头咯噔了一下,暗道:“糟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阳公主不知皇后话里的深意,老气横秋地道:“怎么样?长得挺俊,才华也有,是个好小伙。”
皇后抿嘴一笑,道:“那咱们平阳喜不喜欢齐先生?”
齐遥光暗暗叫苦,平阳公主却仍是不知所云,道:“自然喜欢啦。我跟齐先生特别合得来,跟他在一起玩……哦不,是学习的时候不知有多开心呢。”
皇后忍俊不禁,看了一眼昭容夫人,道:“下面的话妹妹来问吧?”
昭容夫人点了点头,柔声道:“平阳,母妃问你,你可愿意齐大人当你的驸马?”
平阳公主这才明白两位母亲的意思,小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道:“母妃,你……你说什么呢?我不理你们了。”说着跳了起来,掩面跑出了凤仪阁。
萧皇后知道平阳公主还躲在门外,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哎呀,看来咱们平阳不中意齐大人,真是可惜了齐大人的一番情意。不过齐大人,你也不必担心,京里品貌俱佳的世家淑女也不在少,本宫和昭容娘娘保准帮你拉个大媒,找个贤良淑雅的千金小姐。我瞧内史令徐怀德徐大人的孙女就不错,人长得水灵,又知书达理。”
齐遥光叫苦不迭,心中狂叫:“我哪有什么情意!”面上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门外平阳公主探进头来,大叫道:“不行,他不能娶徐大人的孙女!”
萧皇后道:“平阳,你不是走了吗?”
平阳公主挠了挠脑袋,道:“我一会儿就走!”
昭容夫人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不让齐先生娶徐大人的孙女,那他要娶谁?要不长顺王的郡主?”
平阳公主险些跳了起来,道:“不行!谁都不许娶。”
萧皇后板起了脸,道:“那怎么成?你的齐先生一表人才,这也不许娶,那也不许娶,你要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平阳公主脱口而出:“娶我!”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一下子羞红了脸,调头就跑,这回是真的跑离了凤仪阁。
萧皇后和昭容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容易止住了笑,昭容夫人才道:“齐大人,咱们平阳就是这么个性子,以后可要委屈你了。”
齐遥光心中已经叫了千万次不要,可想到如今面对的很有可能是天机悬,一旦失了驸马的身份,只怕自己全家都要遭殃,一时间踌躇不已,不知该如何接话。
萧皇后只道齐遥光少年心性,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也不在意,道:“不过公主幼时体弱多病,钦天监的司命官算过,她命薄福弱,要守身到十八岁才能享得了一生荣华。今年公主刚满十七,还有一年时间,齐大人可要按着性子再等一等了。”
齐遥光听说还有一年的余地,稍稍松了口气,咬了咬牙,心道:“还有一年,尚可回旋,眼下母亲和小梨的性命要紧,等到了明年再说吧。”向萧皇后和昭容夫人磕了个头,低声道:“多谢二位娘娘美意,容臣回去计较计较,等公主十八岁时再说。”
萧皇后微觉不悦,道:“什么叫等公主十八岁时再说?你这意思是公主下嫁于你,你还要考虑考虑?”
昭容夫人捅了捅萧皇后,笑道:“姐姐,婚姻大事哪有你这么逼法的?就算咱们平阳是公主之尊,你也得容齐大人回去禀明他的母亲,然后再登门提亲吧?不做计较,莫非现在拉着他们两人就去拜堂?”
萧皇后脸上这才转阴为晴,道:“齐大人,咱们皇家什么都不缺,本宫听说你为官清廉,彩礼就不必多事铺张了,意思意思就行。不过这大媒你可得找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平阳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不能跌了身份。”
齐遥光伏在地上,一张俊脸苦成了窝瓜。
卧牛山中的喜宴过后,一切归于平静,群匪韬光养晦,躲在深山中闭门不出。
这天,山脚下忽然缓缓踱来一头毛驴,山下的哨探见毛驴上的人不像青竹帮中人物,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驴背上坐着的是一名老者,带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头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
老者咳嗽了一声,道:“我找你们帮主。”
哨探狐疑地看了老者一眼,道:“什么帮主?这里没有帮主。”
老者伸手指了指眼前连绵起伏的山丘,道:“这里是卧牛山吗?”
哨探道:“是啊。”
老者点了点头,扶正草帽,道:“那就对喽,我找你们青竹帮的帮主单雄信。”
哨探吃了一惊,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道:“什么青竹帮?听都没听过。”手放到背后向周围伪装成樵夫的其他哨探招了招,众人放下手中的活,慢慢围了过来。
老者似乎根本不以为意,拍拍屁股下的毛驴道:“伙计啊,他们既然不认识单雄信,咱们还是自己去找吧。”
哨探见老者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催着毛驴就走,心中有气,一把拉住毛驴道:“老头儿,这山不能进去,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免得一把岁数了还要受皮肉之苦。”
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现在连条看门的狗儿都敢冲我大呼小叫了。”言语间似乎颇为意兴阑珊。
哨探勃然大怒,骂道:“老头儿,你找死。”他见这老者佝偻着腰,形削骨瘦,干瘪瘪的,根本不放在心上,伸手就去抓老者的胳膊。
老者摇了摇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只手已经翻了出来,屈指弹在哨探手背上。那哨探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掌骨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指击得粉碎,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其余哨探对望了一眼,心中惊骇,叫道:“一起上!”纷纷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扑了过去。
老者坐在毛驴上不闪不避,连身子都不见动一下,只伸出一条胳膊,指东打西,片刻间将一群哨探手中的兵刃全都夺了下来,扔到一旁。
先前被弹碎指骨的哨探大吃一惊,道:“点子厉害,快去通知帮主!”一名哨探飞奔进山,其余哨探空着手将老者围了起来。
老者摇头道:“你们又打不过我,拦着我干什么?不怕我一掌杀了你们?”
被弹碎指骨的哨探捂着手掌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上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直流:“打不打得过都不能放你进山,想和青竹帮作对,先从我们兄弟的尸体上踩过去。”
老者赞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青竹帮的兄弟还是义字当先,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扔了过去,道:“内服外敷,两个月手掌就可以长好了。”
那哨探接过药瓶,愣了一下,不知道老者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老者也不理他,催动毛驴往山里走去。
周围的哨探发一声喊,一齐扑了过来。老者歪坐在驴背上,仍然是只用一只手,将冲过来的哨探挨个拎起,远远摔了出去。
毛驴的尾巴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进了卧牛山。
转过山腰,许长栋夫妇从山上飞奔下来,一左一右拦在驴子前面。许长栋不敢怠慢,拱了拱手,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来卧牛山有何贵干?”
老者似乎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道:“唉,江湖上的后辈,我现在是一个都不认识喽。”毛驴仍然缓缓向前,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许长栋夫妇二人。
许长栋陪着新婚妻子在卧牛山中游玩,正好碰到上山报信的哨探,于是携风袭月赶了下来。哨探说这老人武功奇高,他不敢大意,沉住气往前跨了一步,挡住毛驴,道:“前辈,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