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穿了几天的衣服,好久没有洗澡了,泡在热水里还真舒服啊。靠着浴桶,闭上眼睛,困意来袭竟睡着了。水凉时才醒来爬到床上睡。
早上小二来敲门拿了件干净的衣服给我,说是司南让他送来的。
我换上这件跟之前那件一模一样的青衣,拿起玉冠又放下,只用带子把头发绑起来,长长的青丝垂下来。照了下镜子,满意的点头这样比之前好多了。出了门,问小二要了把扇子。
下了楼,司南已经坐在桌前,见了我,表情微微一怔。我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坐下,打开扇子,“本公子是不是很英俊潇洒啊。”
他端着杯子好笑的看着我,“是比我英俊多了。”看他表情就知道说的是假话。
我收起扇子道:“那是当然。”
在一旁招呼的小二插嘴道:“我只听说定西王和敬安王是我们吴国的美男子,见了您二位之后就能想的出两位王爷是何等的俊逸不凡出类拔萃了。”
我不服气道:“切,司南可是比那两位王爷美多了。”
小二不以为然道:“这位公子难道见过两位王爷?”
“我就是觉得司南比他们美。”正因为见过我才这样说的。
小二看着我一副不可理喻的样,摇着头走了。
司南夹了个包子给我,“快吃吧,一会还得赶路。”
然后他低头吃着碗里的粥。
吃过早饭,司南付了银子,出了客栈。门口停着辆马车,我看着司南,他微微一笑道:“上车吧。”然后掀开帘子。
这人起的还真早啊,什么都准备好了。跟这样的人一起上路,又安全又省心啊。
马车一路颠簸驶向京城方向,司南闭着眼睛在养神,我时不时的掀开帘子望着外面。
司南看着我问道:“你不去京城么?”
“恩,我要去桃源村。”
他皱着眉头,“桃源村?”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在鄞州通往京城那条路上,然后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它在哪个方向,从小都没离开过桃源村,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呢。
“你家在桃源村?”
家?那里还有家么?也许曾经是吧。
我望着窗外浅浅一笑,“恩。”
见我神色不对,他没有再多问。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只听见咕噜噜的马车声,沉重的辇在我的心上。
过了许久,马车到了我熟悉的那条路上,我叫车夫停下来。
回头看着司南道:“你的救命恩之我无以为报,终生铭记。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转身下马车之际,身后的司南道:“我送你去桃源吧,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谢谢你,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一个人去能行的。”
他见我坚持一个人去,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最后看着我道了声:“保重。”
马车绝尘而去,望着灰暗的天空,又要下雨了。九月的江南秋雨淫淫,不过正是我喜欢的。江南,我回来了。
我加快脚步向山里走去,只要翻过这座大山,就能看到桃源了。
六个月前,我和小志在这条山路上走过。六个月后,只有我一人再次回去。世事变化无常,教人措手不及。小志,你还可好?
树上的花早已开败,只剩深绿的叶子还挂在枝上。低头我看到几株菊花,在静静吐露芬芳。原来春去秋来,草木枯萎,唯胜菊花开满山头。记得爹爹曾作诗云:九月南山采秋菊,道狭草露湿青衣。曾忆寻春踏花径,而今空闻鹧鸪声。小时候不懂爹爹为何如此感伤,而今我似乎明白了爹爹当时的情怀,曾忆的不仅是春而是踏花径的人。
一阵西风,凉飕飕的打了个激灵,站这儿又出神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到了桃林时天下起了淫淫细雨,真是七分秋色三分寒啊。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桃花也不堪秋风秋雨的摧折,枝干已是光秃秃的了。
跪在光秃秃的坟前,竟落不出泪来。是不是这么久了我的心已经不会再痛了,可是我分明听到它在哭泣。爹娘女儿真的很没用,没能杀他。我对不起桃源村十三口人。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朦朦胧胧我看到石碑前楚然的画像,还有一束白色花。脑袋晕晕的,好像很多画面涌来。
正要起身,脖子上被什么重重一击,在失去意识前我想又被土匪给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发现既不是躺在土匪窝,也不是在桃林。而是在吴宫,确切的说是在梅香阁。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跳跃的宫灯下,皇帝吴桓披着明黄的大氅坐在桌前手支着下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飘渺似是回忆起了旧事。他面容苍老,满头白发,短短的几个月似乎一下子变老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人皮面具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取下来了。
他回过神来道:“你醒了?”
我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派人打晕我的?”
他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床边,皱着眉头,神情凝重的看着我,语气肯定道:“你是代替紫裳去和亲了?”
他何时知道的,那紫裳有危险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你把紫裳怎么样了?”
皇帝嗤然一笑,眼神凌厉的有些可怕。
“你不是不认我这个父皇么,还替紫裳和亲做什么,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啊。”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怒火。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过头不敢再看那可怕的眼神。
沉默了良久,他语气很温和道:“枫儿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我没几天好活的,留下来陪陪父亲好么。”
他居然用了我,而不是朕,语气近乎恳求。是什么才让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低声下气的乞求我。
我转头看着那苍白的病容,鬼使神差般的点头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笑的太用力而牵动了肺部,开始剧烈的咳嗽了。
之后,他坐在床边开始给我讲起了他是如何认识梅妃的。
就像刘姥姥跟我说的那样,吴桓登基的第二年微服出宫巧遇了十七岁的苏欣梅。当时刘姥姥没有告诉我,这巧遇其实是苏欣梅刻意安排的,因为她还有个身份就是前朝代国公主,接近吴桓是为了报仇。当然这也是吴桓后来才知道的。
像寻常的故事一样,吴桓跟苏欣梅相识,然后相知,最后情投意合。吴桓就把她带进宫来,不顾太后的反对直接封为梅妃。
后来西蜀进犯,吴桓亲征。刚好梅妃怀孕了,皇帝不在那胎自然也就没保住。吴桓回来后彻查了此时,发现是太后指使皇后的做的。
碍于太后的面子,又忌惮与皇后家族的势力,因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梅妃乞求吴桓放他出宫,吴桓没办法只好在宫外建了个府第给她。那个府第就是现在的敬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