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楼上的黑衣男子正是东方寂遥。与兴王谈了苏玉云的种种之后,东方寂遥不禁十分好奇。自己无法光明正大的会见,他便上箭楼上来赌赌运气。
“还以为江湖中人是个多么粗犷的样子,却是个文文弱弱的贵公子。”无声的自付着,东方寂遥负手而去。
孝悌阁门前的大街上,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苏玉云的身前。苏玉云头也未抬的笑笑,便跟着那人离去了。
在喧嚣的街道中左转右转,二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清静的小巷,确定四周没有人后,二人齐齐顿住了脚步。
“如何?”苏玉云问站在自己前方的人,那人正是小寒。
“宫中的人说,龙四公子入宫后径直去了椒房见皇后,柯扬在椒房前被人阻拦,未得进。皇后在殿中传膳后,就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打听消息。”小寒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玉云,接着道:“孝悌阁中传出的消息,兴王不久前刚接到皇后懿旨,急匆匆的进宫去了。对了,还有,东方寂遥回来了。刚才箭楼上的那人?”
“就是他。”苏玉云点点头。
“他可认出公子?”小寒急道。
苏玉云看了一眼小寒,异样的笑了笑。
“连兴王都认不出我们,更何况是他们。”小寒也摇头笑笑。
苏玉云淡淡道:“兴王认不出,不代表皇上和皇后认不出。寒叔,你可随身带了易容之物?”
小寒坚定的点点头,道:“我特意拿了两张面皮。公子的意思,可是要闯宫?”
苏玉云云淡风轻的一笑,道:“知我者,寒叔也。”
人声未绝,二人的身形却已经朝禁宫的方向远远遁去。
此时,椒房殿中,龙四公子全身无力的躺在大殿之上。
他想动一动,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实际上他连睁开眼睛都不能。
“我这是在哪?”龙四公子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连想一件事情都十分的艰难,只是想迷迷糊糊的睡去。
“怕什么?只是弄晕了而已,又没把他弄死。”皇后的声音在不远出传来,龙四公子心中一凛,顿时清醒的几分。
“椒房殿!”龙四公子心道:“弄晕我的是扇子香囊中的迷香!”
在仔细听了几句皇后与兴王之间的对话,龙四不由得了然。迷晕自己的事皆是皇后一手策划,甚至连兴王都不知情。但更为奇怪的是,听皇后说话的口气与内容,分明是在说自己刚刚晕过去不久,绝不应该现在就会清醒。
实际上,龙四公子在刚晕不久后就幽幽转醒,别说皇后预料不到,就是龙四公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这一切其实还要归功于妙手神医梅子炎,这一代神医的名气绝对不是浪得而来。梅子炎在来京城后就意识到了此地的暗流湍急,他一个医者,虽然影响不了大局,但也不是只能干等命令的军需官。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这么想着,梅子炎就开始每天都为龙四公子的膳食中加上几味料,希望可以在日积月累的过程中,让龙四公子达到一个百毒不侵的状态。但这样繁杂的药理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现在的龙四公子虽然可以抗拒几分毒药,却又不能完完全全的忽略毒素的侵扰。于是乎,就形成的现在这个状态:龙四公子身中迷香,晕厥后又立即转醒,虽然恢复了六识,但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
龙四公子意识到了现今自己所处的境况,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后,最终又平静了下来。在听过二人的对话之后,龙四公子可以断定皇后如今并不是想杀自己。
龙四公子心道:“不论如何,只要现在继续装晕,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啊!既然如此,不若将计就计,好好听听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母后……”看着眼前几欲疯狂的皇后,兴王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的父皇痴迷于武学久已,平时无关痛痒的琐碎政事一概不管,只有遇到军国大政需要决断时,皇上才会给予批文。不单如此,听自己的母后说,皇上十几年来竟都没有接近过女色,连皇后这椒房宫都没有来过。不但如此,外界的风传也极多,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说皇上因为练功而伤了身子,所以不能再生育。但皇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还不都是因为云凝那个小贱人!”皇后尖着嗓子,伸手抓起身边的茶盏向一边摔去。茶盏在柱子上撞的粉碎,正如同那光鲜照人的后宫佳丽三千人独守空房的心。
看着眼前的母后,兴王亦不敢上前,只好跪在殿下在无关痛痒的说着“母后息怒”。这样的情形,兴王已经看的太多了。从他小时候开始,他的母亲就经常会这样无缘无故的暴跳如雷,到处摔东西,口中还不断的骂着云凝的名字。
云凝,云贵妃。龙四公子的亲生母妃。她太美丽,也太温柔。自从她进府,皇上就深深的迷恋上了她。
当时的皇上还只是个王爷,当时的皇后也只是一个王妃。虽然只是王爷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但她是唯一的发妻。她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她任性妄为的性子容不下别的妃子,更容不下那个被王爷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云凝。有一日,她终忍不下这口气,出手打了云凝,王爷知道后竟也出手打了她。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陷了,她看了看这个令她眩晕的世界,痴痴的笑了笑。不顾王爷带着歉意的眼神,她甩袖而去。就算是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也比不上那个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女人么?她笑着看天,看直直洒落的雨水冰冷的抚摸着世人,看昏暗的苍穹渗透出要吞噬一切的阴霾。冰冷的雨水混着冰冷的泪,倾洒着灰暗的人世间。
狠狠的淋了一场雨,狠狠的病了一场,于是乎,她狠狠的抛却了原来的自己……
多少年后,云凝的尸骨早已成灰,她的心中却迟迟放不下那份怨念。改变不了心,改变不了自己。
当冰冷的雨肆虐的嘲弄着世间,人们该朝着何处延伸……
“雨儿……到我身边来……”皇后狂躁的摔碎了身边可以触及的一切,她无力的瘫软在那象征地位与荣耀的御座上,剧烈的喘息着。
兴王知道此时断不可逆母后的意,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跪在了皇后身边。
“雨儿……”皇后深深的看着他,苍白的手抚着他的额头,眼中闪烁着迷离的泪光,“雨儿,就剩下你在我身边了。你答应我,”皇后忽然狠狠的攥住了兴王的双手,“千万不要离开我啊!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褪去了独独属于皇后的尊严与狠辣后,她不过是一个失去了依托的女人。
“母后,”兴王也抓着皇后葇夷,“雨儿就在这,永远都在这!”
皇后甜甜的笑了笑,就如同得到了糖吃的孩童。她如释重负的靠在座椅上,沉沉的和上双眼,仿似睡去。
“雨儿,”皇后的声音慵懒着,“外面都说,你父皇是因为练功不甚,而至无法生育,所以才不再近女色。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皇后微微睁开双眼,冷笑道:“其实,自从云凝那个小贱人死了之后他就没有再正视过任何女人!”说道后来,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猛地抓住兴王的肩膀,剧烈的摇晃起来,厉声问道:“雨儿,你说!难道本宫就不如那个小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