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敌纪元165年8月22日，20：00]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一切支线都已结束。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么已进入最后的场景。
挑战者与被挑战者，自然地立在人群的中心。
骑士团副团长，稀世的天才，神选者戈特弗里德。
骑士团团长，白鸟之名的继承者，加拉哈德的后继者，罗恩格林。
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表情。
罗恩格林将剑身压下，斜向挥动。
戈特弗里德做出同样的动作。
那是骑士团训练的时候，双方以剑敬礼的标准动作。之后，由地位高的一方先出手。
空气，彻底凝固。
已经没有留手的必要了，这是一次要么满分，要么不及格的考试。不及格，就死！
罗恩格林，出手！
在一瞬之间——
罗恩格林的身影，从决斗场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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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
常用的制式武器，具有双刃，可以砍劈。具有尖头，可以刺突。单手使用的剑，一般要综合这两种战斗模式。
那么，什么是最有效率的使用方式呢？
并不是斩，而是刺。
斩伤，刺死。
大量的剑法，都集中于“突刺”这一招。因为疾速的突刺，一旦命中，必定致命！
越简单的攻击，效果越显著，而当这一刺超越某个极限之时——
光的速度，比声音要快。
仅在人眼能够分辨的最低间隔内，罗恩格林如鬼魅般出现了。她的剑尖直刺戈特弗里德的胸口。在她身后，空气变得炽热，爆开，那是音障被突破的爆裂。
没有任何花俏动作，纯粹的突刺！
极速之剑——白鸟之“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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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那个时候莉奥妮丝和众人的眼睛关注戈特弗里德，就会发现还有一样犹如瞬间移动的东西——戈特弗里德的剑。
面对突刺，防御方式是将突刺点偏移开身体！
以同等速度，横斩！
“啪！！！！”巨大的金属响声，与空气的爆裂声同时传出。一朵火花从两人之间迸发开来。戈特弗里德的剑，将罗恩格林的剑尖击开了二十厘米！
如果继续向前，便不可能命中——白鸟之喙，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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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武士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罗恩格林消失，出现，金属撞击。
然而那一瞬，莉奥妮丝，莫德雷德和丽奈特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闲人不过是看个热闹，但是他们却能够捕捉瞬间的攻防，同时扪心自问：
这一剑，我自己真的能避开么？
戈特弗里德丝毫没有松懈，因为她知道，下一击马上来了！
罗恩格林突刺没有得手，竟然如急勒马缰一样，在戈特弗里德面前硬生生停住，但那只持续了零点一秒。她的脚下地面突然四裂，身体爆射而起，于空中一翻身，双手执剑，拦头劈下！
看似破绽大开的一招，但任何人若站在戈特弗里德的位置，便会体验最为恐怖的感觉……
随着罗恩格林下落，她的全身散发出如陨落流星般的巨大光焰。
杀气，魔法，气势，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劈下的东西，已经不止是剑了，而是绝对的死亡！
后退就可以避开，但是摄人的杀气断绝了腿部的力量。侧闪就可以避开，然而就连避开都变为了一种痛苦。
“站在原地，等死！”
这一剑，仿佛将这六个字，直接刻进戈特弗里德的心里。
神力之剑——白鸟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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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奈特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涌上大脑，战场中间散发的气场，竟让她双腿战战，几乎站立不稳。莉奥妮丝和莫德雷德虽然身形不动，但脸色俱是大变。神殿武士们哪里见过如此的气势，刹那间纷纷东倒西歪，还有数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向后便倒，正是：黄口稚子，怎闻虎豹之吼！
戈特弗里德没有空去理会武侠风的描写，她是骑士而不是侠客。
然而，此刻她必须使用为此练习的一种剑术。
“喝！”她也双手执剑，向上迎去……
自杀么……
罗恩格林只能做出这一个判断。她这一剑，聚集了她能够放出魔力最大量的一半，寻常的防御根本不可能奏效。
但是，如果戈特弗里德就此毙命，那也只是她自己无能罢了！
罗恩格林的剑，毫不留情地劈下！
然后……如劈入棉花与水流之中……
戈特弗里德的剑，微微倾斜，她的手随着罗恩格林剑的落下，逐渐游移，将这一剑的力量斜向引导到空气之中。
在此同时，她紧闭着眼睛。
不去理会那气势，将全心集中于卸去力量之中！
开始巨大的冲击贯穿全身，但一瞬之后，剑背感觉的力道越来越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白鸟之爪，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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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来，戈特弗里德便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剑上的压力，消失了，没有任何过渡地消失了。
她双眼立即睁开，眼前什么都没有。
寒意从脊椎一直上升到头顶，全身如触电般激灵，肌肉完全绷紧，心脏狂跳到几乎突破胸腔，血液似乎在灼烧。
从未有人接住的攻击，来了！
白鸟剑术的第三式，她一次都没有见过的必杀攻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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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特弗里德专注于战斗，没有听见那一刻全场发出的惊呼。
丽奈特自不必说，莫德雷德也是眼睛圆睁，牙齿打颤，莉奥妮丝更是尖叫了出来。
人类，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么？
提问——
战斗中，什么动作最愚蠢？
答案——
起跳。
在空中，人体受到重力的影响，无法正常机动。若此刻受到攻击，一定避无可避。所以，任何需要跳起的动作，都伴随着向下的压制攻击，只有彻底压制敌人，才能利用身体的重力，并且将机动性丧失的弊端降低到最低。
可是，一旦这一击失败，面对的必然是突然的反击。毕竟，人没有翅膀，不能在空中突然加速，突然转向……
罗恩格林知道，戈特弗里德也知道，任何人都知道，接下来罗恩格林必须落地。
但是，所有的观看者，见到了他们终生无法相信的事情。
几乎只有那一眨眼之间，他们看到了罗恩格林背后巨大的白色光翼。
然后，罗恩格林就出现在了戈特弗里德脑后的空中。
人类的视觉，在后脑上，存在完完全全的死角。
那是，来自死角的攻击。
轻飘飘的一剑斩出，直奔戈特弗里德的后颈。太轻了，连一点点空气的响声都没有，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绝对的必杀，无法从任何程度被预料。
从未留活口的一击。
不可能之剑——白鸟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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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离斩断戈特弗里德的头颅，还有零点零三秒。
戈特弗里德，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从背面看起来，没有动作。
剑，离斩断戈特弗里德的头颅，还有零点零二秒。
我们来看戈特弗里德的正面。
她的嘴唇闭上了，似乎刚刚低声说完了一句话。
剑，离斩断戈特弗里德的头颅，还有零点零一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剑，接触戈特弗里德的皮肤！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射天空，将两人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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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这不是骑士团的小妹妹么，什么风把你吹来……找一个退休的教师呢？”
“格尼妲老师！我……我想学魔法！”
格尼妲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确实不擅长。
————
回想2。
“恕我直言，你的魔法天赋比较一般，如果想要真正利用魔法，还有一段路要走。”
“不……其实，我就是想练习一个特定的释放魔力的方法，就像这样……”
“……对不起，我实在看不出，这种攻击有什么用处……难道有人会凭空出现在脑后不成？”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是感觉，有朝一日，我一定会用得上这招。”
————
回想3。
“你的魔法完全释放出来，其实也不算差。至少，如果突然放出，足够让没有准备的人吓上一大跳了。”
“谢谢老师！”
“话说，你来学院进修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还是保密好了。连罗恩格林大人，也不知道我偷偷跑到这里来，嘿嘿。”
——回想，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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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暗淡下来，缓缓化为万千光粒，消散为虚无。
戈特弗里德，站立在一个大坑的中央。她的后颈破了皮，数点血珠正在滴落。
罗恩格林，在大坑的边缘——单膝跪地！
一声啪啦的水声，罗恩格林的佩剑落入兰博尔河之中。
围观者的神经终于反映了过来……
这是……胜负已分！
胜者——戈特弗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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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特弗里德回过了头，她的眼中已经噙着泪水。放松，兴奋和不安，种种心结让她的表情成了一种奇怪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
她赢了，赢了罗恩格林。
“罗恩格林大人……”她一步步向着罗恩格林走去。后者依然跪立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
没有一点动作？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罗恩格林迅雷不及掩耳地行动了！
她直接冲向戈特弗里德，一只手肘重重击在戈特弗里德胸口，另一只手将戈特弗里德右手扭转，将佩剑夺了下来！戈特弗里德向后猛退一步，刚刚试图反击，但她自己的剑……已经刺向了她的右眼。
这次……真的完了……
戈特弗里德无助地闭上了双眼。但是那剧烈的疼痛和接下来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又胆战心惊地睁开了眼睛。
剑尖，离她的瞳孔不过一毫米。几根睫毛缓缓飘落。
然后，剑尖也离开了。
一只手在她的头上抚摸。
“还是太天真啊。要是刚才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四次了。”
还是以前的罗恩格林，还是那个她的老师，她的监护者，她的骑士团长的声音……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好累……好累……
彻底地放松，戈特弗里德坐在了地上，她丝毫不做掩饰地大哭了起来。她感觉到，那个人默默地抱紧了她，温暖包围在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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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上前打扰。神殿武士都还没有从刚才决斗的巨大冲击中缓过来，丽奈特摇摇晃晃的，莫德雷德再一次低头沉默，而莉奥妮丝则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终于，戈特弗里德停止了哭泣。她擤擤鼻子，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她看着罗恩格林，脑子里不停地回想刚才的温暖。
【恭喜汝。】
女神的承认声音，在脑中微微荡漾。
罗恩格林也站起了身，她走开了几步，捡起了地上一卷脏兮兮的羊皮纸。
“莉奥妮丝大人？你能不能来做个见证呢？”
莉奥妮丝有点阴沉地走了上来。
罗恩格林赞许地看着戈特弗里德，之后，她敛容，恢复了骑士团长应有的神情——
“骑士团副团长，戈特弗里德！”
“到！”
之后，罗恩格林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骑士团长，罗恩格林，从今日起，辞去一切职务。”
“赫布里底骑士团团长一职，由副团长戈特弗里德接任！”
“副团长，接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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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戈特弗里德的声音颤抖着。她此刻，正式成为了养育自己的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者。
但是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罗恩格林大人……”
“是前团长罗恩格林才对吧。”罗恩格林微笑着纠正。
“嘿嘿……”戈特弗里德有点不大好意思，她还没有对罗恩格林这么说过话。
“咳咳，前团长罗恩格林，请随我回骑士团，详细调查目前赫布里底城内的传言！”
罗恩格林斜眼看了莉奥妮丝一眼，一副“骑士团内部事务，抱歉”的表情。
“好的。我愿意把我的性命托付给您，骑士团长。我相信您会秉公处理此事的。”
说罢，罗恩格林对戈特弗里德微微行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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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洒遍大地。此时，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深夜22点……
第一个发觉戈特弗里德身上异常的人，是莉奥妮丝。
她揉揉眼睛，没有看错。
呵呵，罗恩格林的回合，结束了。
她立即高声地宣布：
“跪倒吧！！！！！女神，即将降临！！！！”
这时，人们才发现，戈特弗里德的全身，已经被一道圣洁的光芒照亮。
【吾暂且来下界一趟，与汝会个面。】
随着女神的话语，夜空中出现了一个闪耀的光点。
“赞美女神！！！！”
神殿武士纷纷跪倒，他们喜悦地高呼。
莉奥妮丝也随之单膝跪下，她握住戈特弗里德的手。
“请神选者做好准备，我们也将布置女神降临仪式的会场。”
罗恩格林没有反应，她稍稍皱了皱眉。她知道神殿的人一直在拉拢戈特弗里德，不过没有想到，所谓的“圣痕”原来是真的……
但是……那样也好。
眼前的这个孩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和苦，是时候让她受到万人尊敬了。
她拍了拍戈特弗里德的头。
“加油啊。”
随后，罗恩格林站到了一边，在神的仪式上，她没有太多发言权。
数个神殿武士匆匆赶到，拿着各种圣物，似乎就要在原地建立一个小型神殿。
为什么不回城里呢？戈特弗里德稍微有点疑惑，但是这种疑惑被内心的喜悦洗刷掉了。
我……不仅统领了骑士团，还得到了女神的认可……
或许，我可以做到罗恩格林大人没有做到的事情……
她怯生生地拉住了莉奥妮丝和罗恩格林。
“我希望……明天，我们就不要这样争斗不断了……好么？”
莉奥妮丝微笑了一下。
罗恩格林掐了掐她的脸。
什么意思，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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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丽奈特鼓着腮帮子，塞给戈特弗里德一套衣服，指着远处的一个草丛。
戈特弗里德只好跟着丽奈特爬进草丛，丽奈特一脸不悦地给她换着衣服，还满怀气愤地用力收紧了胸部的衣服，让戈特弗里德发出一声闷叫。
随后，她回到仪式场地之中——
那是纯白的神官服装，一根长杖握在手中。
空中那个光点，似乎正在一点点下落。
戈特弗里德在月光之下，等待着女神的降临。
她擦掉眼角遗留的眼泪，笑容慢慢漾开。
明天……
明天的话，一切都会更好的……
[外敌纪元165年8月22日，22：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