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啊……。”张氏吓得声音都抖了,“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胡氏那样贪心的人,咋能把这事交给她呢。芽儿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胡氏得意一笑,屁股一撅把张氏撞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到炕上,“唉,你们瞅瞅,俺就知道芽儿这丫头是个懂事的,这人啊,还得聪明点儿,那以后做了少奶奶,不比受穷强咋地。说不得啊,以后你哥、你嫂子、还有你那未出世的大侄子,都得靠你这姑姑帮衬着呢……。”
胡氏越说越得意,丝毫没注意到麦芽儿那讥讽的目光,末了还白了脸色难看的张氏一眼,“这人啊,啥时候都得分清里外,俺跟麦家那是啥关系?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俺还能坑了芽儿咋地?”
房间里静悄悄的,张氏脸色难看的盯着胡氏,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麦冬也傻眼了,只是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胡氏很得意,像是刚下了蛋的老母鸡,耀武扬威的。“芽儿啊,你也别躺着了,眼瞅着人家唐家就要过来提亲了,俺合计着,也别拖了,赶紧把你们的事儿办了,这么地吧,俺们家这房后不还有几颗大杨树吗……咱们亲戚里道的,都不是外人,俺家的东西,还不就是你们麦家的嘛……俺就做主,给你打副家具吧,也算是个顶体面的嫁妆了……。”
熟知胡氏为人的张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啥时候一向雁过拔毛的胡氏这么大方了?
这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就连麦冬也觉得不可思议,丈母娘会算计那是出了名的,咋突然对芽儿这么好?麦冬看了看这穷家,没觉得有啥东西还值得丈母娘惦记。
当初娘留下的两根银簪子,本来是留给芽儿做嫁妆的,结果当初自己娶媳妇的时候被胡氏无意中听说了,本来说好的不要聘礼,最后那两根簪子还被胡氏弄走了。这件事麦冬一直觉得对不起妹子,也让他加强了对丈母娘的防范。
就在张氏和麦冬犯合计的时候,麦芽儿抬头,一张苍白的小脸上笑颜如花,“婶子,我啥时候答应嫁人了?”冰冷的语调天真的开口,再配上那副柔和的笑,看的胡氏心里一突突。暗道:这丫头今天咋这么瘆的慌。
瘆的慌,当地土话,意思是吓人,骇人,有点儿恐怖的意思。
等等?
胡氏仔细一琢磨麦芽儿这话,顿时惊叫了一声,“你说啥玩意?”不嫁?那刚刚她答应的是啥?“芽儿啊,你不是答应了婶子吗?”胡氏慌了,突然觉得那白花花的色泽一点点远离了自己。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你了?”麦芽儿笑得人畜无害,偏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儿温度,“我爹娘走得早,可这即使要给我定亲,那也是我哥说了算,何况我哥已经答应,定亲的事情由我自己决定……。”麦芽儿看了一眼胡氏,“婶子,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唐家,那还不赶紧的张罗婚事去,不是紧着要成亲吗,可别给耽误了啊。”煞有介事的关怀,一开口就回敬了胡氏一把。
胡氏彻底傻眼了,一想到唐包子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只觉得透心凉。“芽儿啊,你这可把俺坑了,俺哪还有闺女啊……。”胡氏喃喃,如果麦芽儿不嫁,她的确是没有法子逼迫人家。
“呦……。”张氏一听麦芽儿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这会儿见胡氏傻眼,马上学着她以往的刁钻拉长了声调。“这话是咋说的呢……俺芽儿大门都没出,咋就坑了你呢?”
“你……。”胡氏一口气没地方撒,顿时撒到了张氏身上,“都是你这个寡妇,你要不在麦家瞎咧咧,俺能惹上唐家……你个没人要的老寡妇,你到底按的啥心,别以为俺们不知道……。”
胡氏骂的难听,张氏也不是吃素的,登时双手掐腰就对上了胡氏。
“咋地?俺是寡妇咋地了?俺是寡妇也没想着要卖了人家的闺女,坏了下水的东西,也不怕死了下地狱……狠毒的长舌妇,让你下地狱下油锅……。”
麦芽儿瞠目结舌,这还是记忆中温柔善良的张家婶子吗?
这气势、这架势,真不是盖得!
麦冬慌了,“婶子……婶子……这话是咋说的啊,咋还吵吵起来了……。”眼见两个女人越吵越凶有要打起来的架势,麦冬干脆伸手,一手一个强行拨弄开。
也是胡氏和张氏虽然吵的厉害,但毕竟顾忌着这不是自己个家,所以麦冬没费大力气拉开了两人,饶是这样,数九寒天的也闹了一脑门的汗。
麦芽儿对上张氏依然愤怒的目光,嘴角一翘。见张氏突然白了自己一眼,知道她是怨怼自己,当下给她使了个眼色。
张氏不傻,看了一眼胡氏,扭身坐到炕上不吭声,低着头一副不准备继续吵的架势。
胡氏一口气憋得难受,还想再吵,却也知道不合适。“冬子,你说这事咋办吧。”也不说到底啥事,完全一副赖上女婿的架势。
“啊……。”麦冬有点儿憨,没能第一时间领会胡氏的意思,丈母娘、女婿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麦芽儿心中冷笑,“婶子,时候不早了,您还不想想咋张罗婚事?”想到之前胡氏妄想把自己卖二十两两银子居然还许诺了家具,登时眼睛一亮,戏谑道:“要我说啊,那家具也得趁早儿打了,这大冬天的,木工活可不好干。”你不是大方吗,你不是变了法的想算计我吗,我看你咋收场。
胡氏气的脸煞白离开了麦家,屋里只剩下了张氏和麦冬,麦芽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麦冬叹了口气,直接蹲在地上开始抱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刚刚的一点儿好心情看到这样的麦冬一下子就没了。
张氏似乎也有些无奈,可还是劝道:“冬子啊,你那丈母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快去看看,可别有啥事。”张氏有句话没说,别再合计啥坏水祸害麦芽儿。
麦冬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麦家,麦芽儿和张氏相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芽儿啊,你这次可把胡氏得罪惨了。”
“婶子,我不觉得自己错了。”既然想把自己卖了,那就要做好要付出代价的准备。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软弱的麦芽儿不成。
张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芽儿啊,俺看这胡氏也没按好心,你自己小心点儿,你放心,你的亲事婶子管定了,说啥都得给你踅摸一个好的人家。”
踅摸是当地土语,意思是寻找。踅摸一个好的人家,就是帮忙找户好人家的意思。
“婶子,谢谢你。”麦芽儿这话是真心的,昏迷的时候就听到张氏在帮着自己说话。无亲无故的,能做到这样,麦芽儿真的很感激。
“傻丫头,谢啥谢,跟婶子说谢不就见外了嘛。”张氏顿了顿,“芽儿啊,俺可提醒你啊,那唐家可不是好惹的,你出门可小心点儿……。”张氏欲言又止,对着麦芽儿这个黄花闺女,有些话她不好开口。
麦芽儿眨眨眼,那唐包子不是太监吗?自己怕啥?
似是看出了麦芽儿的想法,张氏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吐沫星子能淹死人,你啊,经的事儿少,可小心着些吧……这么地吧,以后你有啥事要出门,都叫上俺,要不跟着你哥,没事别一个人出去。”这是要把自己圈禁起来啊,麦芽儿顿时哭笑不得。
一连过了几日,麦芽儿的婚事也没有进展。
吴氏因着麦芽儿的婚事,一直憋着一口气,索性待在娘家不回来。麦芽儿倒是乐得清静。
倒是胡氏,听说和唐家的人谈的不怎么样,那唐家听说婚事黄了,更扬言要吴家好看。吴氏吓的病了,最后还是死皮赖脸找到张氏,托张氏求到里正头上,要他帮忙去说项,似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麦芽儿整日待在家里乐得自在,就是如果不看麦冬那张被挠坏的脸,也许她能更惬意一些。
麦冬整日里愁眉不展,为了唐家的事,自己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妹子还好说,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可媳妇这会儿……麦冬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麦冬,麦芽儿能说啥?许是穷怕了吧,麦冬的性格里有着软弱的成分。
这天晌午,张氏匆匆来到了麦家。
一进屋看到麦冬还是一愣,“呀,冬子在家呢啊。”本是一句打招呼的寻常话,麦芽儿却听出一丝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