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当初可是个好孩子哩。秋家对门的郭师傅喷着烟雾感慨地对我们说。
当初呀,秋子父亲的家教极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秋子额头右侧发际里有一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他父亲给敲的。当时秋子的父亲正在捣鼓他那四处都响的自行车,前院住的孟达来告状,说是秋子不吭声拿了同桌亚红的旋笔刀,老师在课堂上都说了。正巧秋子放学回来刚进院,秋子父亲不由分说左手拽了秋子的胳膊,右手的起子把儿就敲在了秋子的额头上,秋子顿时血流满面。从此秋子只要触到额头上的月牙疤痕,心头就要一颤。后来,秋子独自拾到了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额头上的月牙形疤痕就一跳一跳的。秋子把那张手感舒适的钱币抚摸了好几遍,才交给了老师。
你们是来问秋江的事吗?那在部队是个好兵呀!嘿!我当然了解呀。我们一个火车皮拉到部队,睡的上下铺,又一起转业回来,谁有个小九九那是门儿清。
那是到部队半年后,当时连队给养员将用过的邮票仔细打磨了又用,被邮局给退了回来。这事叫连长大为光火,就召开了连队军人大会讲述蚁穴与大堤的关系。会上,连长宣布秋江为给养员,哦,也就是负责到市场上给连队采买伙食的。秋江还真行,每天早出晚归与菜贩子斤斤计较,在有限的伙食费里办出了不一般的伙食。菜贩子们也服了秋江,他决不染指回扣,尽管这是当时的潜规则。也就凭了这一条,秋江被转成专业军士。有没有诱惑?有啊!转业后,秋江还眷念地说,一天的回扣至少就是一包好烟哩,十年八年的你敢算?不过摸到额头上的疤痕,想起连长掷地有声的告诫,秋江的这只手始终没敢伸出去。
哦,原来的秋局长?这个……这个……这样吧,你出门右拐过一个路口,再前行百余米有一汶莱西餐厅,咱们到那儿说话。
嘿嘿,秋局长上到了这个位置,不容易啊!从哪开始变的呢?好像是当局长不久,局里进了两名大学生,其中一位叫朗的给秋局长送了一条烟,仅此而已。不拿白不拿,说到天边不就是一条烟吗?又不沾现金。而今当前眼目下,这算多大点事?当然,上面的这些想法是秋局长的夫人在枕头边说的。后来嘛,往秋局长身边围的人多了,吃饭、钓鱼、洗澡、还有卡拉什么OK……我跟着秋局长也去蒸过桑拿,秋局长精精干干的身子已经被夜生活频繁的日子给喂发福了,透过桑拿室里的水蒸气,可以看到秋局长发际里的月牙形疤痕被熏得红光发亮。这疤痕平日里被一绺头发给有意识地遮盖住了。
郎后来进步很快。郎投桃报李,再送就不是烟了,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郎说:秋局长,有一件稀罕物请您给挑挑毛病。掀开了包间里的遮帘,秋局长看到的是一团耀眼的白色的物体,那团物体在席梦思上蠕动着,挥发出摄人心魄的磁效应。于是秋局长就仔细地给挑毛病。为了养好那稀罕物,秋局长不得不动用心思搞钱,想取而代之的副手也鼓动他整个小金库,以方便支取。嗯,你们说的不错。最后栽就栽在了这一条上,数额巨大,并且那款还是涉及民生的高压线哩。现在单位里谁批评谁呀,维持个人都来不及呢。不说别的,那些总想叫你出点洋相的人,还不加着劲培养你的错误?就像养猪一样,养肥了就该末路了。
谢谢你们来看我。老秋面对我们,被剃成短发的头上那块月牙形的疤痕红的如血浸淫。掐指算算,离开早逝的父亲和老连长掷地有声的告诫有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忘记了哟!